大礼堂的最后, 灯光昏暗处, 一个年轻男人悄悄进来, 找了角落的一个空位子, 安静地坐了下来。
前面的座位满满当当的, 台上正有十几个女生在一起跳健美操,青春活泼, 引起下面无数手机在抢着拍摄,伴着一阵阵欢呼和喝彩。
节目一个个过去, 龚思年坐在后面,忽然手机响了,他站起身,走到门外,小声接听。
“龚思年我跟你说我要生气了!”电话那头,背景声嘈杂,比这边的大礼堂还要热闹,厉原的声音带着些许恼怒, “今晚是元旦, 新年夜!他妈的说好了一起过的,放我鸽子!”
龚思年口气懒洋洋的:“你的歌不是零点才唱么, 我到时候一定到。”
厉原那边有人隐约在叫:“厉哥厉哥, 来一下,混响器有点问题!”
厉原扭头冲着那边骂:“自己调,什么屁事都找我,我是你奶妈?”
龚思年听着他骂人, 嘴角噙笑:“行了,别暴脾气。”
“废话,我能不爆吗?我爱人新年夜不来陪我,问他啥事还不说。哎我说龚思年,你可不能给我玩什么灵魂伴侣左拥右抱,要是被我知道,我……”
龚思年“呸”了一声:“滚一边儿去!我在学校看元旦晚会呢。”
“神经病啊你,放着帅炸天的摇滚乐队主唱——你老公我不看,看小毛孩子的节目?”
龚思年叹了口气:“没办法,有个小孩我得注意观察一下,怕他还是想不开。”
厉原在那边迟疑地问:“上次那个,你们学校的学生?”
“嗯,一直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龚思年轻轻叹了口气,“能救一个是一个吧,没人问的话,有的就容易出事。”
厉原安静了那么一小会儿:“行吧,这个年纪是不容易。”
和他们一样,都经历过那些。自我怀疑,孤立无援,觉得他妈的自己怎么就和别人不一样,怎么就能对着兄弟发情呢?
全世界都不对,都面目狰狞,满眼看去都是孤单寂寞,张牙舞爪。
他顿了顿,又不安地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别把自己再搭进去。学校这种地方,更加敏感些。”
龚思年笑了笑:“明白。不会再出那种事了。”
他转身看了看远处的舞台,悄悄压低了声音:“今儿是我不对,这边事完了,我补偿你。”
他平时素来不服软,都是厉原小心对他宠着溺着,这样忽然放下身段说软话,厉原立马身子都酥了半边:“那今晚在床上听我的!”
龚思年眼皮耷拉着,在阴影里,低声放肆轻笑:“行,你唱完全场还有力气,我就陪你做全套。”
……
元旦晚会已经快到了尾声,上一个节目完了,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支持人上了台,开始串讲。
“亲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叫人恋恋不舍。今晚的节目就快要表演完毕了,大家还满意吗?”黎思微笑着,落落大方地发问。
“满意!”下面男生们疯狂地叫。
龚思年前面,几个女生小声嘀咕:“她家真有钱啊,就这么场晚会主持,都换了三套小礼服了,还都是名牌。”
“是啊,真是命好。”另一个女生微微有点酸,“唉,长得美,学习好,家里还这么富裕。”
“听说秦渊和她关系不错哎,有人看到他们在校外见面,不知道是不是约会?”
龚思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只见台上男生主持接过了话:“反正我是没过瘾,还有一个重头戏在后面呢,是不是?”
下面瞬间沸腾了,男生女生笑着吼:“是!”
“那么,下面让我们欢迎最后一个节目,来自于高二1班和高二9班的联合奉献:女团舞《yes!ok!》!表演者:秦渊、傅松华、阮轻暮、方离。”
龚思年猛地抬起头,有点惊讶地看向了台上,他前面的几个女生已经同时尖叫了出来:“什么!女团舞?啊啊啊啊!”
《yes!ok!》是最近热播的一个女团选秀的主题曲,节奏欢快,动作甜美可爱,在网络上相当有名,学生们追选秀综艺的人超级多,对这个舞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下,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
实验三中这两年到了不少企业家的捐助,其中就有秦氏集团的一部分。经费充足,不少学校设施就更新换代得快,设备也先进。
大礼堂的舞台当然不能和专业的比,可是也配备了一左一右两块大液晶屏幕,还新买了电动幕布,整得像小型演唱会现场似的,还有团委的年轻老师自告奋勇,学了些技能,能帮着打一点简单的灯光。
黎思他们鞠躬退下,身后,酒红色的大幕沉沉垂着,将后面的表演者遮挡得严严实实。
一片吵嚷惊喜的议论中,幕布缓缓升起,露出了后面的一片黑暗。
龚思年前面的一个女生捂着脸,在那儿一副想哭又想笑的表情:“55555,要脱粉啦。这叫我以后还怎么投他做校草……”
她旁边的女生哈哈狂笑:“早就说了,快点跟我一起入邪教。你看我家秦学霸和阮阮这样,再怎么都不会脱粉。”
她的同学白她一眼:“呸,我不要!我要yy自己和校草谈恋爱,谁要yy他们搞基!”
“才不是yy呢,我跟你说,我觉得我搞到真的了,你看看,刚刚他们那个对视的眼神。”
两个女生小声地嘻嘻哈哈,龚思年不动声色地听着,一抬头,大屏幕上,几个男生的唱跳快要接近了尾声,秦渊和阮轻暮正跳到了镜头中。
就在交错而过时,摄影老师的焦距无意间忽然拉近。
两个人大概都跳得蛮辛苦,脸上一直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就在这短短片刻,他们双目相视,眼神一触既分,却都有那么一瞬间,笑意闪烁在两个人的眼睛里,温柔依稀。
下面的尖叫又骤然响起,龚思年看着这一闪而过的特写,心里忽然隐约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