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里的江延比之现在更加青涩, 偏过来的侧脸还有点少年稚气的圆润。他坐在最后一排靠走廊的窗户上,微微低着头在写桌上堆起来的试卷。
旧校服在正在长身体的少年身上显然不合身,袖口过短于是被江延挽了上去,露出带着伤疤的清瘦腕骨。
而这件校服后背上大概被写上过各种不堪入目的话, 又被主人拿黑色水笔涂掉。所以格外显眼, 没猜错的话江, 延可能还因为这个被教导主任说过很多次。
江延的前桌正不停地翘着椅子往后挤压他的位置,导致他的笔尖被迫在试卷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于是他只能停笔, 沉默不语地把桌子不断向后拉,大大超出了最后一排的正常位置,甚至快要逼近角落的垃圾桶。
前桌回头带着恶意对江延说:“你只配和垃圾桶坐一起。”
不过江延并没有给他想要的反应, 一句话也没说,甚至都没看他, 自顾自地翻了个面去做后面的数学大题,只当他是空气。
但前桌显然不打扰放过江延, 他起身, 四处张望后和教室里的一群人对上了视线, 好像达成了什么默契一样朝江延走去。
还好,铃声响起了。
他们的计划被打断,老师抱着教案准时踏进了教室。于是所有人都回到位置上乖乖坐好。
老师扫视了一圈教室后,先不能免俗地说了些纪律卫生的问题,然后皱了皱眉提高声音说:“江延,你一个人坐那么后面干什么?这么不合群不好。”
“就是啊老师,江延平常都不和我们说话!”有个男生拔高音调笑嘻嘻地接话,于是整个班的人都像被打开了话匣子一样, 你一句我一句,全都在职责江延孤僻爱惹事, 还不团结集体。
好像他犯了什么人人得而诛之的罪过。
老师也有点收不住场面,维持了几次纪律之后才打开ppt讲课,但是临了又看了看江延,说:“江延,虽然你家里人管不了你,但是你要自己对自己负责,你知道吗?”
江延没说话,他指腹按进尖锐的笔尖上半晌,直到快溢出血珠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谁说我们家江延没人管教?”带着点懒散的声音突然响起,顾临州站在后门的玻璃窗边上,曲指敲了敲窗户,吸引了整个教室的目光。
顾临州刚刚在窗户外看了个开头,就把在系统空间里做宅统的058叫出来,将游戏副本里那身蓝白校服换成了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衣。衣襟上的贝壳扣晶莹圆润,一看就价格不菲。
他粉色的长发被盘在脑后,落下来一点勾勒出立体漂亮的五官,格外引人注目。
这些还在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突然看到一个美得有点超过的,穿得好像还很有钱的帅哥,自然是炸开了锅。只有老师有些尴尬的重重地咳了一声,看着顾临州斟酌着开口:“你是……?
“江延同学的家长。”顾临州轻松地回答:“我是他哥哥,要帮他请个假,请问您是班主任么?”
一开始在所有人都张望这个帅哥的时候只有江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桌面,但他开口后江延就猛地抬头看向了站在窗户外的顾临州。嘴唇微微张开,显然十分惊讶。
顾临州离江延最近,于是江延能清楚地看见那个人垂眸带笑望着自己的眼睛,如同凹陷在群山旷野里的赛里木湖,透着细碎的冰蓝。
他们对视,顾临州轻轻冲江延眨了眨眼睛,然后再次看向满腹怀疑的老师,说:“我才回国,不太清楚这边的情况,您问问江延本人就知道了。”
于是老师又把目光看向江延,江延犹豫了片刻,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顾临州那张脸实在是很有说服力,说什么鬼话别人都能信。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纠结半天挥了挥手,说:“那您让江延自己去我办公室拿假条吧,我还要上课。”
“谢谢老师。”顾临州一弯眼睛笑了笑,顿时引起教室里一片小小的抽气声。他推开后门,大大方方地朝江延伸出手,说:“走吧,哥哥带你回家。”
那只手修长有力,完好无暇,就这样落在江延面前,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延掀起眼看了一眼,没有牵他的手,只是站起来朝顾临州走过去。
顾临州好像完全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他选择再接再厉,在江延靠近他的时候拉住了江延的手腕,把人拉出了教室门。
江延下意识地要挣脱,却听见顾临州轻轻嘶了一声,带了点抱怨地说:“轻一点好不好?”
于是江延就僵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有点生气地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是谁?我是个孤儿哪来的哥哥?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你还跟我出来?”顾临州装作惊讶的样子开口:“你不会也是见色起意吧?”
……
可能真的有点这个因素的江延恼羞成怒了。
顾临州看他脸红,特别愉快地笑了一下,勾了勾他的手心,压低声音说:“我确实不是你哥哥——嗯,但是你要这么叫,我也很乐意。”
“其实我是……你未来的男朋友。”
话音落下,顾临州很期待地去看江延的反应,没想到少年脸上半点波澜都没有,连刚刚那种被戳穿心事的害羞都渐渐淡去了。
江延用没什么感情的笑声表达了你的笑话真的很好笑这一中心思想,然后立马恢复了他的冰块脸——只有看着顾临州微微睁圆的眼睛表达了他的疑虑和紧张。
“你直说吧,看你也不像缺钱的样子,到底觉得我有什么利用价值?”
啧。顾临州不爽地想,真没意思。
他不爽的表现就是挪开自己的目光,不说话也不理人,让江延自己在一边干着急。
江延最终还是没甩开他的手,他们不再交谈,很快的拿到假条走出教学楼。而顾临州看了一下地形,做了一个愉快的决定,那就是把江延带到学校情况约会圣地——小树林。
他们停下脚步,顾临州笑了笑,没有开口,只是转身离江延近了一点。
江延慌张地后退两步,直到后背抵上粗糙不平的树干,细微的刺痛让江延清醒了一点,他想会不会是顾临州需要他身体里的某种器官,所以特地找到了他。
就在学校里灭口吗,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还是说是谁特意找来收拾他的恶作剧。虽然顾临州看起来不像是会被钱收买的人,但这种情况也不能排除。
江延的手握紧了离开教室前塞进口袋的圆规,他不愿意惹是生非影响高考,但是如果顾临州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那应该算是正当防卫……
江延现在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跟着这个人出来了。虽然当时那个教室里的人,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他都不想看见。
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江延的手离开口袋,正准备在隐蔽的角落出其不意地给顾临州来一下,以获得可以逃跑的喘息之机。
但顾临州就算没有低头看也能精准地卡住江延的手腕,他非常轻松地把江延的手按到了身后,抵住树干,不顾江延的反抗,先落了一个轻吻在他的发间。
“太瘦了。”顾临州笑着说:“力气也太小。”
这个吻明明只是落在发间,却比责骂和拳脚更让人手足无措。江延甚至能听见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断线之声,然后就是耳边微微传来的耳鸣。顾临州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他只能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近到微微抬头,就能吻住顾临州的唇。
不过顾临州并没有再做什么,他只是撩开江延脸上垂下的发丝看了看他的伤口和眼睛,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未来男朋友请你吃饭,去吗?”
顾临州的手自然而然地穿插到江延五指间的缝隙里,此刻的江延,伶仃的瘦骨被一副温驯的皮肤包裹,像第一次被投喂的流浪猫,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在原地甩着尾巴。
“你……”
江延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他努力组织了半天的措辞,然后不可置信地问:“你刚刚亲……我的意思是,你这是想包养我吗?”
感觉好像不是器官贩卖。江延默默地想,应该也不是报复。否则对着自己这张脸能亲下去,应该得算工伤。
江延还意识到顾临州一直在看自己的伤口,他心下了然,猜想这个男人估计口味挺重。
顾临州沉默了一瞬,觉得江延的脑回路有时候在某种意义上还挺对自己胃口的,于是懒懒散散地放开压在身下的江延,尾音上扬嗯了一声给予了肯定。
“所以你同意么?”顾临州笑眯眯地问。
江延无意识地掐着自己手心的伤口,开始迅速思考:首先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要找自己这种无依无靠的人动手,那么答应后承受的伤害可能比如今自己遭受的还要多。如果可以他不想答应,但是这个人真的会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吗?
顾临州也不催他,非常愉快地看着他站在原地痛苦地思考。半晌,江延才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句
“你想要多久……”
顾临州挑眉,心说当然是到这个幻境结束,也许下一秒也说不定。
不过他还是装着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信口开河:“一个月吧。”
那时间还能够接受。
江延不再说话了,一副放弃抵抗任人施为的样子,直到顾临州歪头好奇地问:“你没有别的问题了么?”
良久,江延才鼓起勇气,非常小声地开口问:“会很疼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很快低下头抿着唇,不准备再说一个字。
顾临州沉默了一瞬,心想江延,确实吃了很多苦。
于是他伸手轻轻揉了揉江延的头,放缓声音,用一种认真思考过的温柔语气说:“不疼,你只要陪着我就可以了。”
“别的什么也不需要做。”
“真的么?”听到他的话,江延仰头看他,在这个角度下,浅绿色的眸子显得又圆又天真。顾临州慢慢地嗯了一声,觉得喉咙有点发痒,于是慵懒地抚过他脸上浅淡的疤痕,笑着说
“也不全是,其实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现在做……”
“还不亲我吗江延,这可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