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邬坐在房间内, 头顶上的冷风徐徐吹下,让他觉得有些过于寒冷。外面的灯火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墨色的沉云挤压着天空,仿佛即将坠入大地。整个世界, 好像只能听到暴躁的雨声。
感觉让人窒息。
偌大的房间内空无一人, 只有snow缩在他怀里, 而林邬冰冷的指尖被snow暖融融的身体压住,开始逐渐回温。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那天去看电影, 时深也是这样握着自己的手,很温暖。
旁边摆着的慕斯蛋糕还没吃完,林邬叉起一块放到嘴里, 可是之前很喜欢吃的小蛋糕,现在却腻得让人反胃。
他盯着盘中的甜品出神, 思绪放空,忍不住想知道, 时深所要忍受的疯狂和绝望, 到底会痛苦到什么程度。
手机页面还停留在白落黎发来的信息上, 那条消息传过来之后就没有了下文,但林邬猜,白落黎应该是直接去了时序找时深。
其实林邬差点忘记今天是剧情点了,但就算他没有刻意避开,事情也顺利地发生了不是吗?
这就是世界意识。
林邬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现在是晚上19:30。
只要等到深夜12点,他就可以回去了。
这场雨也会下到12点吗?
他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光滑玻璃倒映出来的他的眼神,连林邬自己都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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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深加班的时候从来不会强制所有的员工陪着他一起, 只有要做事的需要留下来,剩下的无关人员都可以下班。
时序门口的闸机开了又关,员工陆陆续续已经快走空了,时深拧着眉翻阅着文件,觉得速度快的话,自己应该还能赶上和林邬一起吃晚饭。
可是越看他头越晕,还伴随着心烦意乱。而平常这种程度的业务量,绝对不会让他烦闷得如此严重。
时深叹了一口气,想起身去休息室先吃点东西冷静一下——里面的甜品基本都是林邬放进来的,他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会事半功倍。
可是时深刚走了两步,还没摸到办公室的门把手,整个人就毫无预兆地脱力跪在了地上。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一开始是只能无力地挣扎,然后意识就会逐渐消散,整个人如同硬生生被关进狭窄的牢笼里炙烤,发出绝望的悲鸣。
最后,好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疯子。
可是易感期明明不是这个时候……
以前很多年的易感期,时深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人进来,就是避免出事。
现在公司里还有人没离开。
时深后颈的腺体如同烧红了的炭一样滚烫炙热,而偏偏他整个人的力量都被抽空,每一寸肌肉都酸痛难忍,整个人像被扔在了冰天雪地里一样颤抖难耐。
他想把门反锁上,明明门把手近在咫尺,只要一抬手就能够到,可就连这点距离的移动,时深都做不到。
最后他只能躺靠在门后把自己蜷缩起来,哪怕咬紧牙关,顶多也只能用手指在冰冷的门扉上带出脱力般滑落的湿润的痕迹……
如此没用,如此可怜。
这样无能所带来的痛苦,太令人崩溃。
而这种感觉折磨了他二十多年,明明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世俗意义上的天之骄子,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个致命的弱点。
讥讽,同情,嘲笑,惺惺作态……这些态度与易感期一拥而上,把他关在了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时深眼神开始失焦,很快他就会连最基本的理智都无法保存,起身推开这扇门,对无辜的人下手。
易感期的Alpha不被安抚,比发狂的野兽还要可怕。
他绝望地闭上眼。
窗外陷入了完全的黑暗,轰隆的雷声伴随着闪电撕破黑暗,把一切狼狈和痛苦都照射得无所遁形。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没人能来帮我?
这个问题,时深从来没得到过答案。
此时,在尖锐的耳鸣与暴雨所混合成的背景音下,时深居然神奇地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要过来。”
他脑海里警告的想法非常急切,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开口,过度的高热让他近乎失声,只能吐出两个不成句的单调音节。
下一秒,门被轻轻打开了一条缝。
靠在门扉上的时深受到惯性向后仰去,意识模糊时,却被人温柔的用手接住了。
他只想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把自己关起来一个人忍受疼痛,时深低声呜咽了一句,费力地去推已经弯下了腰,把自己搂在怀里的人。
然后朦胧间,他似乎听到有人问自己,声音低沉好听,还带着点无奈
“不是说,今天会早点回来吗?”
“……”
时深想说对不起,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维持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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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邬跪坐在地上,先抬手把门反锁住,然后迅速脱下自己身上被雨淋湿了一片的外套,把咬紧牙关不住发抖的时深揽进自己的怀里。
他像平常安抚snow那样,轻轻拍着时深的后脊,环过他的肩膀,把人整个都罩在了自己怀里。
这个时候林邬才意识到原来他那么瘦,而且背后也有很多还在缓慢愈合的伤疤。
每一道都是易感期的时候弄出来的吗?
这也太疼了。
林邬感觉自己可能被时深传染了,不然为什么他的指尖也开始颤抖了呢?
可哪怕是这样,时深的状态也并没有好转。林邬只是个Beta,他没有办法散发信息素安抚时深的易感期,相反,他出现在这里,只会加重时深的欲.望。
过了片刻,林邬意识到怀中人急促的呼吸平静了下来,也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强烈地抗拒着自己的拥抱了。
于是他松开时深,小声问他:“你好些了吗?”
时深一言不发地抬眼看他,好像恢复了理智。
林邬长舒一口气,握住他的肩膀,说:“需要……”
话还没说完,林邬的眼睛倏地一下睁大,肌肉的本能反应让他强硬地按住了身前人,让这场景似乎与他们第一天见面如出一辙。
不过这个时候的时深已经不会被他制住了。
在激素的控制下,他属于Alpha的暴戾原原本本地表现了出来,径直露出尖牙狠狠咬住了林邬的后颈,发现林邬没有信息素后,抬手想要把人掀翻。
Beta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承受他所有怒火的Omega。
林邬一时不察,被他在后颈上咬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此时再好的脾气也不由得染上几分怒火,用手抵着唇微微吐了口气。
“看起来是还没好。”林邬眯起眼缓缓说着,看时深要起身开门离开这里,抬手就把人拽了回来。
而时深烦躁地回头,抬腿就想把林邬踹到一边,同时还为了确保自己能摆脱这个麻烦,迅速握拳提手肘击。
可林邬反应飞快地偏头闪过了这一下,没松开的手顺着时深的小臂往上,反扣住人的肩膀想把它卸下来,迅速降低时深的行动力。
不过他的手碰到时深瘦削的肩头时,却微不可察的停了一拍。
这样做会很疼……
林邬想,他会很疼的。
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秒,时深迅速挣脱了他的桎梏,抬手用手臂抵住林邬的喉结,把人重重的压在了办公桌上。
而且手上力道不减,掐住喉管丝毫不松,好像想硬生生把他逼到缺氧窒息。
林邬呼吸停滞,脸上颜色迅速褪下,开始泛起危险的青白。
他挣扎着抬手摸索到了时深的手腕,想把人甩开。
可是还没等他开始用力,抵在他颈间的力道就骤然放松下来。
林邬本能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突然感到脸上坠下了一片冰凉。
他抬眼望去,时深充血到通红的眼眶里正滴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明明他刚刚还和疯狗一样见人就咬,现在竟然主动操控着自己迅速远离林邬。
林邬怔怔地看着他,用指尖抹去了自己脸上属于时深的眼泪。
很苦很咸。
原来会这么难受。
林邬心想,原来他一直都在经历这种痛苦。
他当然不可能把这个状态的时深放出门,在时深后退着离开的时候,林邬追了上去,欺身把他按在了沙发里。
时深整个人身上烫得吓人,他挣扎着想再次用尖牙伤害林邬,可最后扣住人肩膀想要咬上去的时候,却临时转头咬住了自己的小臂。
这一下是真的狠,咬得血肉模糊。
林邬嘶了一声,抓住他的手,厉声喝道:“别动了!”
但身下的人置若罔闻,一定要将自己无处发泄的怒火投注在什么东西身上。
林邬看着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忍不住被气笑了。
他跪坐在沙发上,把时深压在自己身下,连手也死死背在身后锁住,然后用力抬起人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说
“第一天见面的时候跟你说的话,真是一句都没说错。”
“牙尖嘴利……”
话音落下,林邬垂眸静静看了时深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垂首吻了上去。
准确来说这应该不能叫做一个吻,他们互相抢夺能够呼吸的空气,把对方当自己的猎物,好像不咬死誓不罢休。
可是时深的潜意识告诉他,面前这个人自己绝对不能伤害。
所以到最后他宁愿咬住自己的舌尖,也不愿意再继续伤害林邬。
林邬当然不能忍受他这样,他得寸进尺地掐住时深的下颌,逼迫人张开唇齿,方便自己继续深入。
时深落于下风,逐渐被他吻得心头火起。本能告诉他,要让这个Beta承受自己的怒火。
相互纠缠间,两个人衣衫凌乱。林邬紧扣着时深的腰,那一块的衣摆已经在动乱间被撩起,露出舒适称手的肌肉,甚至还有两处不甚分明的腰窝。
而他自己的外套因为沾上了雨水早就脱下,薄薄的衬里也被时深撕扯开,此时暧昧的过分。
林邬无奈地结束了那个吻,想冷静片刻,却在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用肩膀碰到了沙发上面的开关。
一瞬间,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黑暗。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才能让他看清身下人的眉眼。
湿濡的黑发,发红的眼角,还在微微起伏的胸口。
林邬无措了一瞬,迅速抬手去摸索灯的开关。
可他还没来得及把灯打开,就被时深反过来压在了沙发上。
Alpha目标准确,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自己却先被身下人捏着后颈又重新亲了上来。
林邬……并没有什么经验。但他也知道,时深现在这个状态想做的事,大概不太正常。
他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至少,今天还是男朋友。
这也是备忘录里没做完的事。
所以林邬反客为主,一边仗着时深现在潜意识不想伤害他,一边把人吻得七荤八素。
在黑暗中,他的手顺着时深衬衫的扣子一粒粒向下,直到最后握住了那个人的腰,把人深深按在了自己怀中。
时深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因为这一下眼角泛出泪花,恨不得把林邬的肩膀咬出血痕。
但在浪潮的起伏中,他又好像知道,这不是别人。
这是林邬。
于是时深哽咽着舐吻林邬后颈的伤口,把眼睛哭得发红发肿。
Alpha其实不适合做这种事,但在林邬惊人的学习力所带来的极致的欢愉中,时深昏昏沉沉的意识逐渐开始回笼。
……他又好像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时深抬手环住林邬的肩膀,感受落在自己身上的细密的吻。他有些疼,但称不上难受,甚至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也不想挣扎。
在黑暗中他能感觉到林邬温热的鼻息,于是时深仰头去亲他的脸颊,却触到了一片湿润的冰冷。
时深费力地抬起手,碰了碰林邬的眼角。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那好像是林邬的眼泪。
他轻轻摩挲着林邬的眼尾,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拧在了一起,酸涩得难受。
时深想说对不起。
可是,这句话注定无法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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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23:49分。
林邬半垂起眼从电梯里走出,身上是从休息室里拿来的时深备用的西装,把他身材严丝合缝的展现出来。他的长发还带着潮意垂在脑后,此时整个人既倦怠又锋芒毕露。
他微微偏头,用指腹摩挲着自己后颈的伤口,然后缓缓皱起了眉。
因为他看见有人撑着伞站在门外,冷着一张脸看他。
在暴雨中,白落黎死死盯着林邬的脸,低声问:“林哥,他们都说时深和一个Beta在谈恋爱,这件事你知道吗?”
林邬本来应该说不知道,但是他现在心情非常不好,不好到不想再和白落黎虚与委蛇。
所以他嗤笑一声,说:“我当然知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白落黎咬着牙,好像才认识到林邬的真面目一样。
他狠声说:“怪不得我和时深会有那么多误会……原来是你在捣乱?!”
然后白落黎又阴恻恻的开口
“你以为你赢了吗?看你这个样子,应该已经见到了时深的易感期吧?所以现在知道害怕了,知道退缩了?”
他仰起头,冷笑一声:“我才是和他百分百匹配的Omega,只有我的信息素能救他,而你,见到那样的疯子只会被吓……”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出,白落黎耳边响起一阵轰鸣,脸狠狠被甩到一边,泛起火辣辣的疼痛。
他捂着脸,惊恐地看着林邬,心想那个人居然敢扇自己一巴掌?!
白落黎怒火中烧,正想继续说点什么歹毒的话刺激他,可是林邬已经错身离开了。
“他在里面。”白落黎听见林邬低声说:“既然是百分百匹配的Omega,好歹负点责任,让他舒服一点吧?”
白落黎皱起了眉。
凌晨24点,他看见林邬走进瓢泼的大雨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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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A058——任务完成」
这次,系统058没有能让自己留下来的权限。
林邬只是一个任务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