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炽醒过来的时候,人都是懵的,他明明记得自己睡着之前还是在房车上,怎么一觉醒来,就好像到了五星级酒店。
他头脑还有些昏。
他躺在床上盯着刺绣床帐看了好一会儿,沙哑着嗓子叫道,“李庭言?”
叫了几声,没人理他。
“?”
林炽有点奇怪,他能来酒店肯定是被李庭言带过来的,但是按照李庭言的性格,应该不会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儿才对。
林炽又躺了一会儿,盯着刺绣的床帐研究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个房间虽然奢华,甚至有点冰冷,没有什么居住的痕迹,但是比起酒店,它更像是谁的卧室。
他慢慢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手掌在柔软的床被上抚摸过,他掀开了床上盖着的一条毯子,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毯子的角落上绣着一朵玫瑰,玫瑰中心是一个“L”。
林炽不由挑了挑眉。
不是吧?
他在心里嘀咕,掀开被子下了床,穿上毛绒拖鞋走到了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外头俨然是一片夜色。
但是正对着他的房间的,明显是某个别墅的花园,夜色盈盈,花园里的灯都开着,却又隐藏在花木里,只有幽幽的暖黄色的光透了出来,照亮了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道。
而从这个二楼的房间往外看去,周围并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倒是隐约能看见别墅群,要隔了很远,才能看见高楼璀璨的灯火。
“我靠……”
林炽不由槽了一声。
这周围的环境可真不像酒店啊。
他倒是依稀记得李庭言的家在茂华水湾,远近闻名的富人区,几乎集中了C市一半的富豪,出了名的闹中取静,周围甚至没有什么高层建筑,就是为了保证这一片区域的隐私性。
想到这儿,他趿拉着拖鞋往门边走去偷偷拧开了门,鬼鬼祟祟探出了脑袋。
但还没等他研究清楚,外面这条长廊到底通向何方。
一个温柔的女声就突然从旁边响了起来,“林先生,您醒了啊。”
“啊!”
林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往后一倒,腰都撞在了门上,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穿着黑色职业装的女生也吓坏了,急忙上前,“林先生,您撞到了哪里,我立刻喊医生过来……”
“不不不,用不着。”
林炽抬起手,火速制止了这位的大惊小怪。
还医生呢,他才刚从医院里出来。
可不想再来一回。
他嘶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腰,打量着面前这个颇为年轻的女性。
高马尾,素颜,穿着黑色的利落西装,正殷切地望着他。
他注意到,这个女生的胸牌上写着名字,“严丽”。
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自己现在身处何方,却还是问道,“你先告诉我,这是哪里啊?”
果不其然,这女生似乎很奇怪他的问题,却还是恭敬地回答道,“这是茂华水湾的1号住宅,是李庭言先生的住所。”
林炽揉着他被撞疼的腰,幽幽地想,果然,李庭言这孙子,一声不吭就把他带回了家。
真是岂有此理,罔顾人权。
.
虽然在心里把李庭言编排了一顿,但是李庭言能这样做,想来也有他的道理。
当了小半年炮友,这点信任还是有的,总归不是把他骗来卖了。
林炽只是心里腹诽了几句,又迅速平静下来。
当听到严丽温柔地说为他准备了夜宵的时候,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也没有拒绝。
夜宵很快送了上来,直接送到了林炽卧室旁边的起居室里。
林炽喝了一勺粥,问旁边的严丽,“李庭言呢,他去哪儿了?”
“李先生刚刚公司里有事,所以先出门了一趟,但是他出门前交待过了,等您醒了就告诉他,他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这位严丽也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对林炽的态度格外恭敬,问什么答什么,尤其涉及李庭言的事情,她回答得格外仔细。
林炽摸摸胳膊,总有点不自在。
但这是李庭言家里的工作人员,他也没多说什么。
喝完了一碗粥,又吃了几口小菜,林炽就没什么胃口了。
他病还没好,摸摸额头似乎也还是热,没什么精神,吃完夜宵也没兴趣在这空旷的宅子里转悠,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看的就是房间里书架上的书,巧了,居然还跟他的职业有点关系,是一本介绍服装设计与面料的书。
李庭言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林炽身上披着柔软的白色睡袍,毛茸茸的,略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却又被他随手找了一个彩色宝石夹子夹住了一边。
他低着头看书,那厚重的书摊在他的膝盖上,身上还胡乱披了一件花纹繁复的钩针毯子,艳丽的颜色和他很衬。
但这毯子根本没有好好拢住他。
他只是翻了一页书,这毯子便从身上滑落了下来,露出莹白的手腕,随后又坠在了地上。
“嗯?”
林炽感觉到了,眼睛仍然停留在书上,身子歪过去,一只手往下摸,想去把毯子捞上来。
但一只根骨修长的手抢在他之前,把这个毯子捡了起来,放到了旁边。
林炽这才意识到旁边有人挡住了光源。
他抬起头,与站在沙发旁的李庭言视线相撞。
李庭言脱掉了外套,只剩下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白皙得几近苍白的脸,没什么血色,眼睛漆黑,这样背光站着,脸上的神情几乎有些冷漠。
林炽不由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只是错觉,因为李庭言微微笑了一下,轮廓深邃的脸很快就变得柔和起来。
李庭言在林炽旁边坐下,“管家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你醒了,我本来以为你还要睡一会儿,就去了一趟公司。”
他抬手摸了摸林炽的脸,林炽刚刚出了一点汗,脸颊冰凉凉的。
“还烧吗,我让医生再来看一下吧。”
李庭言的行为举止太过自然,林炽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就站起身,用旁边的座机打了个电话。
很快,门外就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戴着口罩走了进来,态度很温柔地帮林炽检查。
“目前温度不高,只有37.8了,但是这个不能大意,也许明天又会反复,”医生细心地对李庭言叮嘱,“这几天还是要好好照顾他,好好休息,配合用药。”
林炽默默坐在旁边,心想医生你跟他说什么劲,他又不是我监护人。
但他又想,可能这医生是李庭言家的,所以自然而然会选择向主家报道。
一直等医生走了,李庭言又想坐过来,林炽却捂着嘴躲远了。
“你离我远点,这病毒会传染的你不知道啊,看人家医生还知道戴口罩呢,你怎么不知道。”
李庭言失笑。
他也没办法,往边上又挪了挪,坐到了沙发边缘,离林炽远了许多,问道,“这样行吗?”
林炽犹豫了下,勉勉强强放下了手。
但他还是从旁边捞了个抱枕挡住了自己。
他到这时候终于有心思审问李庭言。
“你怎么把我带到你家了,”他仰头望着李庭言,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你又不是不认识我家住哪儿,就算我睡着了,把我推醒,让我下去不就行了。”
李庭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现在又生着病,有谁会照顾你吗,”他问,“如果我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那跟把你留在昌玉县有什么分别。”
“在我这里,即使我出门了,家里也会有医护可以一直照看你,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管家和其他工作人员,这不好吗?”
李庭言说得慢条斯理,有理有据。
林炽却听呆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医生刚刚留下的药,花里胡哨的,有的还是英文,有些看不懂,但无非就是退烧药之类的。
他又不是没生过病。
小时候他有一次发烧到快四十度,差一点人就撅过去了,最后还不是硬生生挺了过去。
怎么到李庭言这里就大惊小怪的。
林炽有点哭笑不得。
他说,“我又不是断了个胳膊断了个腿,发烧而已,我一个人待着也不会出什么事。”
李庭言皱了皱眉,不喜欢林炽这样言语无忌,什么断胳膊断腿的。
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林炽又说,“你家也真是够豪华的,住在这儿都觉得会迷路,我今天也就不折腾了,明天吧……明天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好了。”
李庭言眉头更深地皱在了一起。
“我这里不好吗?”
他认真地望着林炽,一双漆黑的眼被旁边的台灯染上了一点温度,专注又柔和。
“我这里也不缺你一个房间,你知道你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但是这里明显对于你养病要更合适,24小时都会有人照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回去。”
李庭言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面上又掠过一丝阴影。
他问林炽,“还是说,你只是不喜欢跟我住在一起?”
“我……”
林炽无言以对。
那肯定不是,他跟李庭言都一块儿睡了这么多晚,偶尔也会一起在酒店过夜,再说不能接受住一起,那也是自欺欺人。
但这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
他望着李庭言身后的壁画,那张豪华的四柱床,还有天花板上的雕花,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
p友间偶尔留宿,倒也能算情趣,可是真跑别人家里来养病,那又算什么。
但他咳了咳,也没这话说出来,还是顾左右而言他,“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住在这里太麻烦你了,你看你也挺忙……”
“不麻烦,”李庭言打断了他的话,“我这里有几十个家政人员,照料你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林炽给噎住了。
也是。
这么大一个别墅,日常维护都要不少人手,他混进来住了一个房间,跟一滴水汇入河流也差不多。
他挠了挠脸,感觉好像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但他还是挣扎着问,“那你家其他人呢,万一他们过来,看见家里有外人总是不太方便吧。”
李庭言笑了一声。
“不会的。他们不会过来。”
“为什么?”
林炽露出了纳闷的神色,他确实没怎么听李庭言提过他家里的事情,但这么大一个宅子,李庭言独自住在这里,父母偶尔过来探望一下也是正常的吧。
李庭言淡淡道,“我家里的人都很疏远,互不打扰,就算来一般也会提前跟我说一声,但这情况很罕见,一年也未必有一次。所以这个别墅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不用担心。”
说到这儿,李庭言也垂了垂眼,睫毛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像振翅的蝴蝶。
“这样……”
林炽也是没想到李庭言跟家里疏离至此,他讷讷的,倒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李庭言也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依旧微笑着看他,“既然没有什么问题了,那你就住下来吧,就当是陪陪我好了。”
林炽彻底说不出话了,甚至莫名的,他有点不敢跟李庭言的眼睛对视。
他摸了摸鼻子,含糊道,“那行吧,就到我病好,我再回家。”
作者有话说
炽炽啊,有些地方住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