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着霍殷那淡然却掌控了一切的姿态, 心中格外不是滋味。

谁能想到。

他们拼死拼活挤进了仙凡两界壁障的缺口，还以为是逃脱了樊笼，从此就能重新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

却不想, 他们这次竟然跟当年飞升一样, 再度跌落了另一个陷阱当中！

而且这个陷阱, 竟然还疑似一个凡人设下的。

这怎么能让他们不恨！怎么能让他们心情不复杂？！

特别是那两个被霍殷注视着的地仙, 一颗心更是如坠冰窖。

他们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自己拼死拼活, 最后的结局竟然是亲自将自己送上绝路！

其中一人猛然抬头，不死心道：“霍殷，你别装了。困住我们的根本不是你，你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对不对？！”

“你可别以为我们是好忽悠的。今天你要真有本事, 就过来杀了我！要是做不到，就少在这里装神弄鬼！让你背后的人出来说话！”

他这气势汹汹的质问, 也让众人反应过来。

是啊。

他们虽然不知道自己被什么力量困住了，但这绝对不是一个凡人能拥有的力量！

霍殷背后, 肯定还有一个比地仙更强的幕后黑手！

难道是偷偷提前溜下界的天仙？

还是说仙君，甚至是仙帝？！

难怪，难怪那群大人物明知道他们的心思, 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他们的行动。

原来是早就在这等着他们了！

一时间, 许多地仙都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 顿时对那□□诈的仙君恨得牙痒痒。

霍殷看他们的反应, 失望地轻叹一声。

果然，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在这群仙人眼中, 凡人永远都是蝼蚁。

就算他们被困, 也要臆想出一个不存在的仙人，来强行忽视霍殷这个“蝼蚁”。

他轻轻摇头，解释道：“我背后没有什么人。抓你们的是我，能够决定你们生死的也是我。”

他看向刚才发问的地仙，指尖轻轻一点。

下一秒。

一个【痛】字符文落在那个地仙身上。

“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瞬间贯彻整个天际！

那地仙脸色煞白，面目狰狞额头青筋暴起，浑身疯狂抽搐，整个人仿佛被强行煮熟的虾一样！

痛！

深入灵魂、深入每一个细胞的疼痛！

这个【痛】字符文只持续了短短一秒钟，却让人仿佛一辈子那么漫长。

过了整整一分钟。

那地仙抽搐的身体才缓缓平静下来，整个人却像是丢了魂一样，完全无法回神。

霍殷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要试试吗？试过之后，应该就能相信我了。”

“……”

原本就寂静的现场，气氛更是宛若铁一样冰冷凝固。

他们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疼痛，竟然让一个地仙如此失态。

但让他们就这样相信，这是霍殷自己的力量，却还是难以接受…

就在他们迟疑之际。

一声幽幽的轻叹传来。

众人头皮陡然一紧，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在脑海中疯狂叫嚣。

下一秒。

“啊——！！”

更加撕心裂肺的哀嚎，传遍整个谪仙城！

好在谪仙城距离人族其他城市非常远，才没让这么瘆人的惨叫传到其他人耳中。

一分钟后。

霍殷垂眸看着这满地半死不活的仙人：“现在你们愿意相信，是我将你们抓来了的吧？”

“……”

现场鸦雀无声。

不是众人不想回答，而是他们已经被折腾到没有发出声音的力气了。

霍殷看他们的表情，这才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其实刚才，如果他顺势承认自己背后还有更强者，或许会对这群地仙形成更加有力的震慑。

但霍殷绝对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要的，不是一群听话的仙人。

他要打碎这群仙人的固有观念，让所有仙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凡人不是蝼蚁，凡人也能将他们虐成渣！

只有在他们心中，深深烙下这样的思想钢印，他们才不会再继续轻视所有凡人。

也只有这样，将来才有可能往他们脑海中，灌注“人人平等”的观念。

霍殷等他们歇得差不多了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南阳子、道康道人，你们之前分魂进入九垣星，杀死了松文博、孟建，强行占据他们的尸体，并且事前事后毫无悔意。”

“你们对松文博、孟建极其亲友，还有其他无辜人类造成了身体和精神上的严重伤害。按照革命军法律，你们会被依法执行死刑。”

“你们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

众人不动声色地看向南阳子两人。

刚才质疑霍殷的那个家伙，就是南阳子。

他此时脸色青一块紫一块，宛若川剧变脸一样精彩。

而道康道人则是低着头，一颗心已经彻底死了。

他被天网囚牢关了也有十来天。

期间不知尝试过多少种方法，却怎么没找到丝毫逃生的可能。

再加上现场那么多地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

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能顺利逃跑。

这足以说明，天网囚牢就是个无法逃脱的恐怖地狱。

再加上刚才【痛】字符文的摧残。

道康道人一想到自己拼死拼活，最后竟然撞到了自己仇人手中。

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万念俱灰，没有了半点求生的欲望。

他闭上眼睛，并不答话，只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霍殷看他们不回答，又重复道：“你们对这个判决有什么异议吗？如果有，我可以给你们陈述的机会。”

“我不服！！”南阳子忽然大吼道。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但南阳子却没有那么容易认命。

他咬牙切齿憋了几秒，最终还是憋不住了，哽着脖子面目狰狞地对霍殷大吼：“我不过是不小心杀了一个凡人，凭什么要我赔命？！他不配！”

他这一句话，吼出的是所有仙人的心声。

霍殷看着他这固执又傲慢的模样，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他：“在我眼中，你们和凡人的命没有差别。你对此不服气？”

“那按照你们的逻辑，强者为尊。我现在比你强，我要杀你，你服不服？”

南阳子：“……”

他呼吸粗重，咬着后槽牙道：“我也不服！谁杀我都不服！”

霍殷：“你不愿意认错。”

“我没有错！”南阳子终于绷不住，将心里话全都讲了出来。

“我不过是杀了一个凡人，顺手碾死一只蚂蚁而已，我有什么错？！错不在我，是天道不公！”

“为什么你一个凡人，能拥有这样的力量？凭什么一个凡人，能够审判仙人？！我不服！”

他倨傲地瞪着霍殷，就是打从灵魂深处看不起霍殷！

霍殷看着他，有些失望地摇头：“你骨子里信奉的还是强者为尊的那一套。可是这套价值观，是从前仙帝、仙君用来压迫你们的。”

“你们作为最底层的地仙，应该最明白这套价值观对于底层人民的摧残。”

“可你们一旦来了修真界，有了能够向下压迫的人之后，你们就自动转变成了那个高位压迫者的角色。”

“明明这是你们命运悲剧的根源，可你们却也成了它最忠实的拥趸。”

他无奈轻叹一声：“如果你还沉浸在这高高在上的梦中不愿意醒来，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南阳子眉头紧拧。

霍殷这些话，他听得半懂不懂。

或者说他听明白了，却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成为了自己最仇恨的上位者的伥鬼。

但南阳子还是敏锐捕捉到霍殷话中的另一个重要信息：“死路一条？难不成我现在悔改，你会放过我不成？”

霍殷轻轻颔首：“我原本也是打算给你们两个赎罪的选择。”

听到这话，道康道人终于睁眼抬头看过去了。

南阳子更是急切地问道：“什么选择？！”

其他地仙也都精神一凛，立即竖起耳朵倾听。

他们跟霍殷没有什么仇怨。

所以霍殷处置南阳子两个人的方式，那就很可能是他们未来待遇的下限！

霍殷：“一，我现在你们送去监牢，等候执行死刑。”

这话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又有点意料之外。

他们还以为如果选择赴死的话，霍殷会当场杀了他俩呢。

没想到死刑还要等？

南阳子眉头微皱，追问：“第二呢？”

霍殷：“第二。你们去给夏博士当实验体。如果能活着回来，就无偿为人类效力五百年。五百年后还活着的话，你们可以恢复自由。”

众人：“……”

大家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倒抽一口冷气。

狠，这是真的狠啊！

霍殷这两个选择，根本就没打算放他俩一条活路啊！

他们虽然没亲眼见过夏安是怎样对待实验体的。

但霍殷都说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这足以证明那些实验有多凶残！

而且为人类效力五百年，最终也不确定能不能活下来。

那到时候肯定许多危险的工作，都要交给他们了！

所以南阳子两人如果选了第二条的话。

那他们接下来的余生，不仅要遭受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最后甚至连命都不一定保不住！

第一条路是个死。

第二条路很可能是受尽折磨之后再死！

这让他们怎么选？

南阳子脸色再度剧烈变换起来。

道康道人却再度闭上眼睛，十分干脆道：“我选第一条。我累了，不想再去拼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就弥漫出无限的疲惫。

众人看他这模样，心底不免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

在场这么多人，谁不是拼死拼活了一辈子呢？

从前在修真界的时候，他们为了飞升，无数次出生入死争抢资源。

到了仙界之后，那生存更是格外困难。

他们现在身上的哪一个资源，不是耗费了无数的心血去争强回来的呢？

这样的日子…不仅身体累，精神也累。

但他们却又不得不咬牙坚持。

因为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只要稍有懈怠，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他们活了这一辈子，最大的目标不就是更好地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么！

而现在。

大家眼睁睁看着一个地仙，竟然被逼得主动选择死亡…

众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霍殷倒是不会跟这群蔑视凡人的家伙共情。

他轻轻点头：“好。那你呢？”

他转头看向南阳子。

南阳子忽然双手握拳，猛然抬头，眼睛通红道：“我选第二个！我不甘心，我辛辛苦苦走到今天，我不想死！”

他踉跄地站了起来，眼睛通红：“我才不要给一个凡人赔命，我才不要就此赴死！！”

霍殷眸光微冷：“如你所愿。”

他心念一动，天网囚牢就拽着南阳子和道康道人，朝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飞去。

就像是两个人的命运，从此走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众人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神色渐渐紧绷起来。

接下来，该轮到他们了吧？

果然。

霍殷转头扫视众人：“诸位前辈不必惊慌。说到底我们都是人族，本来应该是同根生，互帮互助，互为依靠才对。”

“只是这些年由于种种原因，让仙人和凡人之间有了一道鸿沟，才会让你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知道你们心里看不起凡人。但我不在乎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只要你们还没做出伤害凡人的事情，那在我眼中，不管是仙人还是凡人，都是我的族人。明白吗？”

霍殷的声音温柔，虽然脸上没有笑意，但还是让人如沐春风。

众人对上那双碧绿的眼眸，忽然间莫名感觉心一下子就踏实了很多。

同族么？

是了。

听闻在蛮荒时代，万族争霸。

那时候不管是凡人和仙人，那都是人族，都是要共同对抗外族人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万族早就被淹没在历史洪流当中。

人族没了外敌的压力，那内部自然就分裂了。

大家终于听明白了霍殷的真正目的。

他想要让人族重新团结起来！

不过…

明白归明白，仙人可没那么容易被三言两语打动。

人族团不团结，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有人甚至还记恨霍殷刚才那一记【痛】字符文呢，自然没有那么好说话！

当即有人问道：“既然你没有敌意，那抓到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你要是真心实意，那就先把我们放了。”

这话已经非常克制地没有冒出火药味。

霍殷的态度也保持温和：“诸位离开这片土地太久了，不清楚现在这里的规矩。”

“为了避免你们像道康道人那样，因为无知而赔上自己的性命，所以我只能先将你们带过来，约束你们的行动。”

众人：“……”

好嘛，这话有理有据，让人完全无法反驳。

毕竟，如果霍殷没有将他们抓到这里的话。

那他们现在估计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说不定还会直接跟霍殷杠上！

有人眼珠子一转：“那现在话都说开了，可以放了我们吧？”

霍殷：“不行。”

“……”众人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他们就说！这家伙果然没有那么好心！

霍殷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们。所以在确认你们真的不会危害凡人之前，我不会轻易放了你们。”

他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且现在天地巨变，你们空有一身修为，法术却没办法在这里运用。”

“所以我们特意规划了这座谪仙城，让诸位前辈先在这里好好学习九垣星的法律和法术。如何？”

“啊？”众人微微一愣。

学习法律他们能理解，学习法术是几个意思？

霍殷该不会真的那么好心，将自己研究出来的法术分享给他们吧？

大家想想都觉得这个念头有些荒唐。

霍殷没有解释，只挥手让天网投影下两块巨大的屏幕。

左边那个屏幕，是一个缓缓运转的《太阴星君夜游图》。

右边屏幕，则是革命军现行法律。

霍殷：“诸位前辈可以跟着这个观想图修炼。只要修炼有成，你们身上的禁锢就会逐步解开。直能够完全自由行动。”

“而这个法律…将来你们想要离开谪仙城，就需要先通过法律常识考试。而且考试一次不通过，下一次就会加大难度。”

“所以我建议诸位还是先用心参悟，仔细学习思考过后再参加考试。”

大家听到这话，不约而同眉头微皱。

他们对第二条没什么意见，毕竟这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这《太阴星君夜游图》，大家心中非常抵触。

他们活了那么多年，见过太多人因为胡乱修炼奇怪的功法，导致最后死的死伤的伤。

谁知道霍殷给的这观想图有没有问题？

如果霍殷想要从功法层面坑害他们，那他们到时候是真的防不胜防！

霍殷一眼猜到他们在想什么，倒是也不着急：“没关系，你们不愿意，我也没办法逼你们修炼。但你们估计永远都不能离开这里了。”

“你们仙人之躯，这样被困几百年也无碍。但你们可要想好了，将来量劫降临，我们可不会保护你们周全。”

“！！”众人心头陡然一凛，神色都变了好几变。

霍殷这威胁也太高明了。

他们拼了命地想要下凡，最重要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积攒力量，度过这场量劫。

如果他们一直被困在这里，那跟等死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观想图他们必须修炼！

如果观想图有问题，那他们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如果观想图没问题…那说不定还是他们占便宜！

大家看看霍殷，又看看那《太阴星君夜游图》，似乎是在考量霍殷的话有几分可信、霍殷这个人的人品值不值得他们赌一把？

霍殷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于是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直接关掉全息投影，让这群仙人能够更加自由地发挥。

果不其然。

霍殷的全息投影才消失不到五分钟，就已经有人开始暗戳戳修炼《太阴星君夜游图》了。

显然，能够成为地仙的人中，不乏胆大心细的赌徒。

霍殷立即打开智脑屏幕：【小安，仔细监控他们身体数据变化。】

他之前说要做的实验，就是想要让这群仙人试试，能不能修炼夏安这一套超凡体系。

如果能修炼的话，那这样从头开始练起，能不能将他们体内的仙元，转化或者替换成灵气？

如果这不能的话，到就得让夏安亲自动手来研究一下了。

不得不说。

霍殷设计的这个实验，比起夏安那可真是太仁慈了。

一个小时后。

小安报告道：【上将，目前已经有三个人修炼到开灵期圆满，凝聚出凝神本命图录了。这是他们的身体数据。】

他说着，直接将一大堆格外复杂的线条发给霍殷，同时还帮忙解读道：【地仙的神魂强度非常高，大约是博士现在的五百倍。】

【所以他们修炼《太阴星君夜游图》后，神魂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只有5%的部位性状出现了轻微的变化。】

霍殷认真看向那一堆原始数据。

他分析这数据的速度比夏安慢许多，足足半个小时才勉强解析完。

霍殷看着眼前的数据，若有所思：“他们这部分的神魂，以前也经历过灵气异化，所以改变才不大。”

“这应该是他们在飞升之前，用灵气锤炼神识的结果。”

“这么看来，经过灵气异化的部位，不会被仙元取代？”

小安挠挠头：【嗯…可能？】

这两个搞研究的新手，分析起来有些磕磕绊绊。

霍殷想了想，对小安道：【给这三个人的神魂松绑，但要注意不要让他们有机会自爆。】

【然后将《女娲补天图》发给他们，再顺便指导他们开始凝神期的修炼。等他们修炼多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霍殷有些期待。

这些地仙的神魂和肉身那么强大，那会不会比他们更快一步，抵达凝神期和开窍期大圆满？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夏安可就要多非常多研究素材了！

霍殷转头看向夏安，有些期待夏安到时候惊喜小表情。

他得继续努力了！

在霍殷认认真真搞研究的时候。

人族领地之外。

两个半月的时间，足够百族重新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

不管是哪个种族，此时已经差不多将九垣星的情况弄明白了。

巫族。

桀与几位金仙正在简陋的会议室内，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我不同意，你这是在找死！”

“什么找死？难道你们就甘心一直被人族压在我们头顶吗？！”

“现在就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机会。人族境内现在恐怕没有一个地仙！”

“魂族传过来的情报，你们竟然也敢信？脑子是不是丢在蛮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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