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常常觉得自己亏欠温执言。
但无论他如何加倍对温执言好,伤害都是实打实的,温执言不在意,他在意。
别人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但听江澜这么说,也觉得大概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过往。
于是于南识趣地闭上了嘴,没再继续往下问。
话题到这里终止,在厨房里忙碌的几人也陆陆续续将火锅和食材端上桌。
气氛再次热闹起来,众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这几天来第一顿像样的晚餐。
饭后,omega和beta们回房间休息,alpha们聚在厨房收拾残局。
江澜,温执言,乔昕三人各怀心事,谁都没说话。
裴渡觉得气氛很压抑,想跟他们聊两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又被孤立了。
想问问他们为什么孤立自己,想了想又没问出口,只能一边自己默默反省,一边往碗柜里收盘子。
各自回了房间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没有了omega的存在,江澜和温执言也自在了不少。
乔昕没跟他俩客气,率先洗了澡吹干了头发,敷着面膜从洗手间出来,对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俩谁爱先去谁先去。
江澜看了温执言一眼。
温执言看了眼乔昕。
乔昕茫然:“看我干什么?你俩打算一起?”
众所周知,南方的学校大多数是有独立卫生间和洗浴室的,但北方很多学校却是公共大澡堂。
不止学校,外面的洗浴中心也是这样。
所有人都光溜溜的挤在一个大浴室里,坦诚相待。
Alpha和alpha一起洗个澡,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但尽管如此,一个alpha在万众瞩目下和另一个alpha同时进同一间浴室去洗澡,尤其还是恋综节目上,还是一件很炸裂的事。
于是温执言放弃了这个打算,看向江澜:“江老师先去吧。”
江澜这才站起身,拿好换洗衣物走向洗手间,刚到门口,就听温执言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江老师,需要搓背吗?”
江澜眉心一跳,磨了磨牙:“不用,谢了。”
温执言也不强求,在江澜洗澡的功夫,做完了今天的打分题,就安静靠在床上,看着洗手间的门。
镜头之下,每个人都表现得很正常。
等温执言最后一个洗完澡时,墙角的监控红点适时熄灭。
温执言换了睡衣,看了眼自己放在洗手台架子上的手表,湿着头发,拿着吹风机从洗手间走出来。
他把吹风机递给躺在床上的江澜:“澜哥,可以帮我吹头发吗?”
乔昕坐在床上玩消消乐,闻言打了个激灵:“刚才还江老师,现在就澜哥了。”
温执言瞥了她一眼:“你别管。”
说完继续看着江澜。
江澜没有拒绝,也没有推辞,痛快地从床上爬起来,将吹风机插好,示意温执言坐下,自己跪在他身后,帮他吹头发。
这是江澜早在许久以前,就揽给自己的责任。
江澜很喜欢温执言的头发。
又软又细,却很多,微微打着卷,不管是披在肩上,还是扎小揪揪都很好看。
温执言刚分化时,想要剪成短发,江澜没让,这个发型就一直留到现在。
那时候温执言说,太长了,吹起来很麻烦。
江澜就主动包揽了这件事,告诉温执言,后半辈子,吹头发这事儿,都交给他来做。
熟悉的触感从江澜指尖划过,他又开始觉得难过了。
湿润的发丝变得干燥,江澜关了吹风机,在温执言脑袋上揉了揉,叫他:“小绵羊。”
乔昕又是一个激灵,从床上站起来:
“去喝两杯吗?”
江澜点了点头,下床穿上温执言的拖鞋,将吹风机收起来道:“走吧。”
温执言低头看了看江澜那双残缺不全的拖鞋,抿了抿唇,认命地将自己白瘦的脚伸了进去。
三人先是鬼鬼祟祟地去客厅里拿了酒和果汁,这才偷偷摸摸地上了天台。
夜晚的海风很凉爽,乔昕给自己和江澜开了酒,把果汁递给温执言。
三人碰了杯,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温执言才率先对着乔昕开口道:“有什么不开心的,说给我和江老师听听?”
乔昕嗐了一声,喝了口酒。
半晌后,才开口道:“我这前半辈子,不说大吉大利,也算顺风顺水了,唯独就是跟这个洗手间过不去,真他娘邪门。”
她看着温执言:“我要说,我就是那个被校园霸凌过的对象,你信吗?”
温执言很难相信。
乔昕高挑,漂亮,性格爽朗,脑子也不笨,这种人一般并不会成为被霸凌的对象。
江澜看着她:“能说吗?”
乔昕点头:“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白了,大家都没分化的时候,各方面差距都不明显,只有我。”
她顿了顿道:“格外漂亮。”
这话要换个人来说,难免有些过于自信的嫌疑。
但从乔昕嘴里说出来,倒也算是事实,江澜很难反驳,他问:“他们见你好看就欺负你?”
乔昕想了想:“倒也不是明目张胆的打骂,就是孤立,造谣。”
冷暴力何尝不是各种暴力方式中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一种。
好在乔昕心理足够强大,难过了几天之后,便开始无所谓了起来,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一副鼻孔朝天的高傲模样。
就好像不是别人孤立她,而是她一个人孤立了所有人。
这难免让那些始作俑者看起来很蠢。
“于是他们找到机会,放学以后偷了我的手机,把我一个人锁在洗手间里,关了整整一夜。”乔昕态度淡然道。
江澜刚想说,那这还真是有点儿难受。
话还没开口,就听乔昕继续道:“但我是谁?这点儿事不足以给我留下心理阴影的。”
她又喝了一口酒:“我知道做这件事的人是谁,第二天出来以后,我就在洗手间里等着她,狠狠揍了她一顿。”
“然后呢?”江澜来兴趣了。
“然后她诬陷我有性病,说我是生化体,那时候所有人看我的眼神......”乔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笑一声:“不提也罢。”
乔昕说得很简单,实际上她就像陈小梅一样,所说不及所遭遇的万分之一。
被撕烂的课本,被丢进垃圾桶的课后作业,满黑板的丑化肖像,书包里带血的女性omega的卫生棉条。
比挨打更让人崩溃压抑。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遑论乔昕这样的人。
“我那时候年纪小,火气大,逮住机会,顺了她的手机扔进垃圾桶,也把她一个人锁在厕所一个晚上。”
“再然后呢?”江澜看着乔昕的侧脸。
“然后......”乔昕偏头,看向不远处的海岸:“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