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奏感十足的歌曲声充斥着整间卧室, 携着水雾从浴室踏出的人关掉了播放器,指腹在屏幕上留下一抹转瞬即逝的雾气。
半干的发尾柔顺地垂在睡衣上,半倚在沙发上的人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歌声扰得心里的躁意愈演愈烈, 付斯垂下眸子妄图安抚心中的不安和烦闷。
接二连三的事串到一起她真的有些看不清了, 情感上她相信路颜清, 正是因为这份相信她没有去查,无条件地站在了路颜清那边。
理智却提醒她不要感情用事,从小接受的教育、商场上的尔虞我诈, 甚至是家族里的纠葛都不允许她只凭着喜好去分辨是非。
可那是阿清啊, 是她想要守护的人。不先给予信任, 怎能奢望被接纳。
理智和情感在脑海里吵得不可开交, 付斯深吸了口气。
只需要一通电话, 所有的谜题都会揭晓, 会有人把一切梳理清楚告诉她答案。如此一来,她们之间也就变质了。
眸色渐深她起身前往酒柜取了一瓶金酒, 拧开瓶盖边走边喝,回到卧室时已经消了小半瓶。
酒精让大脑变得迟钝, 感受也不再那么清晰, 付斯眯了眯眼把空掉的酒瓶丢进垃圾桶。
情绪不再拉扯,取而代之的是胃部的不适,付斯勾起唇牵起一抹自嘲。
她想到的竟然是胃溃疡是不是也像这般带着灼烧和辛辣。
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在和妹妹聊完之后疏解了许多, 路颜清看着行程表上所剩不多的待办事项扬起一抹淡笑。
很快就能回去了。
消息栏里静静躺着的数字头像让这抹笑意敛去。
还没忙完吗?
习惯了付斯每日分享来日常,冷不丁安静了一天心里空落落的就像缺了一块。
路颜清滑动起屏幕翻看聊天记录, 有风景有美食, 有不经意间发现的路边小狗, 最多的是各式各样的缪斯,偶尔也有对工作的吐槽。
很鲜活, 很美好。
那人好像一直保持着对世界的好奇心,还有旺盛的生命力,散发着让人向往的光。
很多天没见了。
路颜清眼睫闪了闪指节轻动。
突兀的铃声打破房间里诡异的寂静,付斯懒懒掀起眼皮,瞥清界面上的头像时呼吸沉了沉。
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委屈,她努努嘴捞起手机选择了接听,对上镜头时眼底已然一片清明。
等待的时间有点久,在付斯出现在屏幕上时心里的空虚顿然消退,满足感由内而外蔓延开来,连眼底都盛满了笑。
“怎么又不吹头发。”
对面的灯光很暗,像是只开了一盏氛围灯,白日光彩夺目的人穿着印花睡衣慵懒地倚在沙发上,满身的锋芒尽数收敛,眉目和发丝一同松软,看上去温顺极了。
眼前这一幕让人很想替她把长发吹干,在梳理发丝的时候顺带摸摸光滑的下巴和柔软的脑袋。或许,还可以吻一吻饱满的额头。
付斯不知道路颜清在想什么,只知道她眼里流转的光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瞬间膨胀,盈满了胸腔。
眼睫颤了颤她低头挑起一缕发丝夹在指间勾弄,不让委屈从眼里跑出去。
“差不多干了。”
付斯神色如常,连语气也很温和,路颜清却蹙了蹙眉,她明显感觉到付斯的不对劲。
太沉了。
平日这人在她面前总是开心得连发丝都透着欢喜,眼下却好似一块海绵,把一切都藏在身体里,沉甸甸的吸走了所有水分。
“发生什么事了?”她不放过付斯任何一点神情和动作,可低垂的脑袋让她看不见眼神,像是在……躲她。
付斯理头发的动作一顿,眸光闪了闪抬起头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客观来说,付斯掩盖得很好,没有神情和语气都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路颜清抿唇深呼了口气,断定道:“你不开心。”
周遭弥漫着酒香,浓郁的香气混着路颜清的话直冲大脑,付斯脑袋懵了懵。
是,她的确不开心。
可自尊心和骄傲让她没有办法对路颜清开口,因为一个恶心玩意向她求证,以及索要安慰。
她听过一次解释,没道理再问了。她也不想反复去揭路颜清的伤疤,用疼痛来证明那些伤痕是真的。
“被狗咬了。”她闷声开口。
“狗咬了?”路颜清音调拔高,眼里有着惊慌。
“严重吗,有没有打疫苗?”她急忙问道。
“没事,一条没牙的哈巴狗罢了。”付斯撇撇嘴说:“让我不爽的是,我很想咬回去。”
路颜清愣神,看来此狗非彼狗。
“有什么顾虑吗?”虽然不一定能提供有效的解决办法,但她希望能为她分担一点烦恼。
“怕被说睚眦必报,仗势欺人。”酒精渐渐上头,付斯起身用冷水冲了冲脸。
路颜清拧拧眉,付斯不像会在意这些的人。
“不是谁弱谁有理的,再小的狗咬人也是不对,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视频里的人带着满脸的水珠看向自己,目光灼灼,路颜清听见她说:“那我可以剃光它的毛敲掉它的爪子让它成为丧家犬吗?”
是有多生气?付斯的神情很认真,路颜清却读出了一丝委屈。
因为自己吗?顾及自己的看法?
猜测是不是相亲的事引发了两家的摩擦,路颜清心揪了一下说:“不伤自己就好。”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强食,太过善良只会遭到欺压。
得到了首肯心里的烦闷散去不少,付斯笑笑说:“你会帮我包扎吗?”
路颜清眼皮跳跳,怎么说的像要上战场一样?
“你不会伤到自己。”她给付斯画了条线。
付斯忽然笑开,她好像醉了。
“好吧,那你要早点回来,不然我怕控制不住力道。”
悬起的心放下,路颜清说:“没两天了,早点休息吧。”
“嗯,我打理一下就睡,晚安。”
“晚安。”
付斯带着满肚子的酒液沉沉睡去,月亮隐入云层,睡梦中的人出了一层薄汗,抱紧了怀里的枕头。
汤池里的泉水翻涌,怀里的人热烫又柔软,呼吸急促间她又尝到了一口融化在舌尖的甘甜,稍稍退开让彼此喘喘气,攀在山顶的手挑起了细小的肩带。
水雾朦胧,雪山上的一抹红美得人看花了眼,泉水潺潺,分不清是由哪出泉眼漫出,水面上的玫瑰花瓣晃晃荡荡,被水流推开又聚积。
再次陷入温暖的包裹,付斯连呼吸都忘却,心跳却快得像要从体内蹦出。
呼吸再度交织,人影重叠间水浪混着声浪盈满了整间屋子,耳边再没有纷扰。
水面趋于平静,她抱着路颜清踩着一路的玫瑰跌入洁白的大床,幽香四溢,她带着满心的甜蜜入睡。
耳边窸窸窣窣,她缓缓睁眼,穿戴整齐的人站在床边冷眼俯视她。
“我走了。”
“阿清。”顾不得未着寸缕,她赤着脚慌慌张张追上将要离开的人。
路颜清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一样工具。
她抽出胳膊,对自己说:“合作愉快,我不需要你了。”
无边的惶恐席卷了整个梦境,即将被吞噬的付斯身子一抖睁开了眼。
入目一片漆黑,她猛地坐起身贪婪呼吸着,惊魂未定间再不能思考。
冷静下来她垂眸打开了灯,汗水黏住了睡衣,她没有心情去管。
瞥了眼时间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出了卧室。
在沙发上酣睡的猫咪没有注意到一双大手向她袭来,在被搂住时才惊醒。
闻着淡淡的酒气它下意识想要逃离,付斯周身的低落让它收回了抵在她肩上的爪子。
“喵。”它象征性挣了挣,不明白这人半夜跑出来搞什么偷袭。
“别动,让我抱抱。”付斯嘟囔着躺上了沙发,搂着猫闻着它身上的味道。
抱着路颜清的猫付斯心里稍安,睡意再度袭来,她就这么睡了过去。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缪斯扭头望了望她,客厅的感应灯已经熄灭,黑暗中它眼里发着幽光。
它想要离开,刚抽出一只爪子又被付斯皱着眉按了回去,缩了缩脖子缪斯换了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喵。”天刚蒙蒙亮,付斯就被猫叫醒。
她睁开眼,一张猫脸占据了视线。
还没完全清醒的人一脸茫然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关了门吗?
缪斯丢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屁股一扭大大的尾巴从付斯脸上扫过,蹦下沙发喝起了水。
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付斯拧着眉坐起身,理清了前因后果她深呼出一口气,捏着闷疼的眉心走到缪斯面前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谢谢缪缪,不过下次可以晚点叫我。”
说完她又后悔,这样的梦有一次就够了。
只有前半段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感受到身上的黏腻付斯面上浮起不自然,拍了拍微烫的脸打着哈欠前去洗漱。
两天的时间转眼即逝,晚宴刚刚结束,付斯迫不及待回去接猫,顾不得把缪斯装进猫包,她右手拎包左手抱猫,坐上车赶往路颜清家。
数日不见的人好像比之前更漂亮了,就是瘦了些。那些藏在心里的小情绪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她挠挠怀里看见人就想飞过去的猫对路颜清扬起笑,“业余时间,不请我上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