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袭黛的剑尖颤了一下, 忽地往下狠狠一劈。
所幸阿兰若有些准备,于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那一道凌厉的血红剑风。
力道砸在软毯上,划破了一大片料子, 甚至蓬出了几朵绒絮。
阿兰若望着眼前惨状, 抚摸着凹凸有致的胸口, 她吓得气喘吁吁:“不答应就不答应, 动什么气呀?”
“你是觉得本座懒得动手杀你么?”江袭黛被她气笑了。
“怎么说呢。”阿兰若无辜道:“第一面其实还挺怕您的。但是仔细观察了几日,尤其是观察您对身旁那个小丫头的态度,啊,我阿兰若看人很准的, 姐姐肯定不是什么性情残暴的人……”
“滚出去。”
江袭黛闭目蹙眉, 似乎被她吵烦了:“你什么东西也配和她比。别脏了本座的地盘。”
阿兰若游刃有余地求饶道歉, 好歹博得了一线原谅,背过身时却不见非常伤心, 直翻了个白眼, 抱着猫灰溜溜地离去了。
她绕过琼华大殿的门。
几位远道而来的领主, 也就是她所谓的“朋友”,正在等着她的消息。
“哎……没戏。”
阿兰若两手一摊:“还以为是转了性子,结果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瞧我的眼神, 活像是看见了什么腌臜东西一样。”
另外一个女人身着青灰色衣袍,头上簪着碧玉珠,眼角隐有鳞光闪过。
“这么保守?”她颇为遗憾道:“能与她双修, 一定事半功倍。”
“是啊,百利而无一害。”阿兰若摸了摸脖子, “但别试了,仔细真被劈成两半, 这一次是老娘躲得快,换成你们来则不好说。”
来到杀生门的几位领主,自然不是非得和江袭黛有点什么才好。
只是她们难免觉得惶恐,毕竟按照江袭黛的实力,一统修仙界完全用不着她们吧……所以就每日躺在杀生门享受充沛的灵力?
天下掉馅饼的事,听起来太过梦幻了。
阿兰若嘴上麻溜,劝说着别的领主不要再试图靠近江袭黛,但她——她并未放弃,只是巧妙地换了个目标。
当不了床伴,当最要好的友人也不错。
说不定还能漏点好处呢?
但是她丝毫没有意识到,燕徽柔当时正好路过琼华殿。
她并不是来找江袭黛的,只是想抄个近路,碰巧听到了这一幕。
在敞开的一条缝隙内,隐约能看见江袭黛和那个女人的身影。
燕徽柔不免驻足。
陈茶安虽然一向反对这门亲事,但是不知为何还是看得义愤填膺起来:【这姐们怎么撬墙角!!冲冲冲,咱们不受这委屈啊——燕燕?】
【燕燕?你怎么一动不动了。】
燕徽柔如梦初醒般,摇了摇头:“我没事……也不介意。”
【不介意?骗鬼呢。】陈茶安飞快地说:【安啦,你闺女应该不会答应。】
“本就是在预料之中的。”
燕徽柔的脚尖点在地上,踩实,静悄悄地走了:“阿兰若只是看上门主的实力了,想要找条大腿靠着,没有恶意就行。往后这样的人还会有很多,说不定也能碰到真心欣赏她的人。”
【嘶……你这话说得跟临终托孤一样。】陈茶安叹了一口气:【好吧,眼下也确实是这么一个情况。】
燕徽柔如没事人一样与闻弦音分担工作,弟子们不愧是修道之人,手脚极快,短短两日的功夫,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新收来的外邦弟子,也全部收拢完毕。
“我们杀生门的资金,总不好全靠门主一个人。余下的弟子不是在摸鱼就是划水。”
“这样不好。”燕徽柔对闻弦音道:“把奖励制度和对宗门的贡献挂钩,每过十年还得设下对修为水准的考核。”
“嗯。”闻弦音:“明日我先写一份草案。反正门主不爱管这事,如果燕姑娘瞧着可以,便推行吧。”
“辛苦了。”
“小事。”闻弦音叹了口气,难得吐露了句真心话:“对我来说明确的要求,还是比天天揣摩门主的脸色简单。”
“是吗?”燕徽柔忍俊不禁:“可是门主很好懂的,并不复杂。”
闻弦音:“……燕姑娘,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能光明正大地盯着门主观察很久。”
【是啊……虽然我知道江袭黛看不见我,】陈茶安吱声道:【有时候和她无意对上视线还是心惊肉跳呢。】
燕徽柔笑了笑,转身回去了。
明月轩内,燕徽柔抱着双膝坐在床头,短暂地脆弱了一下。
毕竟在撞见阿兰若对江袭黛示好这一幕,她也只是表面上的没事人而已。
心里其实……
希望她不再孤独,不说贴心贴肺,起码还有说得上话的人。希望她的心能独立起来,不为情爱所拘,过得潇洒很多。这样要是走到分别的那一天,江袭黛才不至于崩溃。
但是不甘同样清晰。
因为燕徽柔知道,没有人会比自己更加爱她了。
也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她了。
【我瞧你这几日不怎么去找她了,燕燕,也是在铺路吗。】
“已经明显到,被你看出来了吗。”
“还好她没有看出来……”燕徽柔埋在臂弯里,抵着额头,眼泪于黑暗处流下,一滴滴打在腿上,突然泣不成声。
【怎么突然哭了?别哭啊。】陈茶安那边顿时手忙脚乱了,悉悉索索一阵子,【你是不是后悔过来这一遭了。但是反正都干出这种事了,也没办法,就顺着走下去吧。】
“不后悔。”燕徽柔揉了揉眼眶,又笑了笑:“至少,我让她高兴过了。”
【冷静一下。你这又哭又笑的……】陈茶安放轻声音哄人:【精神波动很剧烈,我这边检测仪器都开始报警了。】
燕徽柔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果真,没过太久就恢复了常态。
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眼睛不红了,便悄悄离开了明月轩,打算回琼华殿。
在见到江袭黛之前,她已经换做了一副随和轻松的神情。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十分会调理情绪,还是已经习惯性地控制表情了。
陈茶安见她如此,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她所知,燕徽柔以前在辛苦挣钱养家的时候,对她家妹妹也是如此。
生活的担子太重了,没空喘息的人是这样的,不是不累,只是不愿意把负面情绪带给亲爱的人。
“门主出去了吗?”
出乎她意料的是,琼华殿空空如也。
碧落正巧在擦琼华殿的大门,她闻言顺口答:“出门了。去找李星河那个小子算账了。”
?
这种事上真是一向雷厉风行啊。
保险起见,燕徽柔在心里问道:“所以她干掉男主不会有事吗。”
【不会吧,反正剧情线已经崩完了。又不是你死了,而且我也不是那人工智障,也不会给你再重启一遍了。】
燕徽柔这才放心了些。
忙完了一日的事,而江袭黛不在,她发现自己其实无事可做。
就和以前一样,妹妹走了以后,她一个人在家里,连吃饭喝水都提不起劲来。
只有全身心投入工作以后,才能短暂找到自己的价值。
仔细想想,这种价值感的追求,她似乎也无意识地赋予给了江袭黛……
打住。内耗无意义。燕徽柔停止过多的思考,她去把杀生门养的四条狗牵了出来,准备去散散步。
很久不见,任由这几只黑狗在杀生门吃了睡睡了吃,现在一个个长得体格健壮,围绕在燕徽柔旁边,几乎能有她半截小腿高了。
很威风。
只是不知道为何,小赏善今日格外地不乖,总是围着她闻闻嗅嗅,有时候甚至扑上半身,险些把燕徽柔推倒。
燕徽柔收紧了狗链:“越长大越皮了。”
狗爪扒拉上来,碰掉了燕徽柔手指上的纳戒。
那枚戒指一下子掉了下来,咕噜噜地滚远。
燕徽柔急忙去捡,因为那纳戒里放着的可是关键道具——龙泉宝剑和乾坤袋。
赏善已是灵犬,它可以打开纳戒,一下子便上古龙泉宝剑叼出来,还有乾坤袋,一并甩在地面上。
燕徽柔:“……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似乎还不解其意,赏善兜了几个圈子,在地上飞快地刨出两个坑,把两件神器丢了进去,又用后爪刨土掩埋。
“你不喜欢这两个东西吗?”
一个标准的小狗微笑,不解其意。
赏善又把这两件东西叼出来,做了一个撕咬的动作,不像是寻常行为。
记得偶尔一次闲谈中,门主对她说过,她捡回来的这只狗还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灵兽,能够闻出宝贝的气味。
燕徽柔琢磨了很久,心中忽地一突:“你是说,这两件东西有问题?”
黑犬响亮地嗷嗷呜了几声,一下子激动了很多。看起来她是猜对了。
“是假的?”
“嗷嗷嗷!”
“不可能。”燕徽柔喃喃道:“是我亲手调换的,就从李星河身上……”
燕徽柔忽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万一那时候,男主身上的宝贝就已经不是真迹了呢?
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无法排除。燕徽柔站起身,眼眸一下子睁大。
那这样……江袭黛……
她蹙起眉梢,草草收拾了地上的纳戒,抽出腰间的金楼玉阙,握在掌心之中。
燕徽柔一手牵着狗链,她解开了剩下的三条狗,摸着赏善的脑门:“江袭黛的味道你熟悉的?她现在在哪?快带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