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公寓是近年新建的,条件不错,三室一厅,学校里面的单身教师几乎都住在里面。上楼的时候,江怀溪没有坐电梯,来来往往上下楼遇见许多老师,江怀溪倒都礼貌地和他们点头致意。
陆子筝不情不愿地跟在江怀溪的后面,已经无力深究江怀溪意欲何为了,只想着能够早点和江怀溪两清,以后,再也不见。
江怀溪终于在六楼左边的门边停下了脚步,拿了钥匙开了门,侧身站在门边,对着还站在楼梯最后一阶的陆子筝淡声命令道:“进来。”
陆子筝一手握着楼梯扶手,低着头,没有反应。想起第一见面时江怀溪那样轻蔑轻浮的口吻,她不得不担心,江怀溪带她进屋的用心。
江怀溪却像是有所了然一般,转回了身往屋子里走:“就算你有被害妄想症,也别把我当成饥不择食的人。进来记得带上门。”
陆子筝抓着扶手的手几乎要把扶手抓穿一个洞,她咬了咬牙抬脚上楼进门,呵,既是如此,倒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陆子筝带上了门,刚想抬脚往里面走,却发现公寓内干净异常,地面纤尘不染,她看了看玄关的鞋柜,竟没有任何备用拖鞋,一时间犹豫着,是否可以直接穿鞋踏入。
江怀溪从里间端着一个托盘走出,看着犹豫着不前的陆子筝,疑惑道:“进来,站那做什么?”
陆子筝抬了抬脚,还是询问道:“要换鞋吗?”即使江怀溪再不客气,她也不能和她一样不懂礼貌。
江怀溪却是把托盘放在了茶几上,落落大方地坐下靠在沙发上,看向陆子筝笑道:“这时候倒挺有礼貌的,不用换,没有多余的拖鞋。”
陆子筝轻哼一声,抬脚走到了江怀溪面前,好像从一开始都是江怀溪失礼于她吧,现在倒打一耙算怎么回事。
江怀溪随手拿过遥控机,打开了电视,一边换着台一边招呼陆子筝:“坐下,吃饭吧。”
陆子筝这才注意到,刚刚江怀溪端出放在茶几上的托盘里,放着的是一碗饭,一碗汤,和几道小菜。她不可置信地看了江怀溪一眼,忍不住皱眉问她:“你叫我来就是让我吃饭吗?有什么你一次性都说清楚吧。”
江怀溪抬头看她,挑了挑眉,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不然呢?你还期待有什么?不如你一次性说清,我好满足你。”
陆子筝受不了她这样高高在上的讥讽语气,明明从头到尾不占理的都是江怀溪,她究竟凭什么能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有钱人的家教都是这样与众不同吗?
她扭头就走:“不好意思,我不饿,况且,我更中意食堂的饭菜,江小姐留着自己吃吧。”有钱人的游戏,陆子筝知道自己玩不起,更没有兴趣陪她玩。
江怀溪却在背后冷冷发声:“现在食堂怕是已经没有饭了吧。你妈妈没有教你生病的人要如何照顾自己吗?生病的人是可以每天有一顿没一顿地吃饭吗?”
陆子筝手已经握到了门把上,半侧过身子回敬她:“我妈妈如何教育我,还不劳江小姐你费心。我倒也很好奇,令堂都是教你这样和别人交往说话的吗?”
江怀溪皱了皱她好看的眉,冷声反问她:“你的好家教就是教你这样对待帮助过你的人吗?”
陆子筝再也忍不住了,拉开书包,取出钱包,抖出里面所有的钱,快步上前,把钱拍在江怀溪面前的茶几上,如果可以,她简直想把钱拍在江怀溪的脸上:“我不知道你帮我垫付了多少医药费,如果不够你说,我只希望从此以后我们两清,再也不要见了。”
江怀溪看着陆子筝漂亮却冷峻的脸,在她的双眸里,江怀溪可以清楚地看见愤怒和厌恶的光亮,她眼神黯了黯,却也不过一瞬。向后靠倒在沙发上,双手环胸,江怀溪轻笑问:“你觉得我缺钱吗?还了钱,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就想和我两清吗?”
陆子筝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江小姐,那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江怀溪坐直了身子,跷起修长的腿,好整以暇:“谢谢不是用嘴说说就行的,诚意是要靠行动表现的。”她伸出手,比了比茶几上的饭,说道:“让我看看你感谢的诚意。”
陆子筝咬了咬唇,看着江怀溪,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郁郁地吐出了一口气,认命地拿起了筷子。只希望江怀溪她,说话算话,真是,一次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陆子筝不过是草草扒了几口饭就想了事,江怀溪却是一直盯着她,并不满意,把汤推到了她的跟前,示意她喝下。陆子筝无奈端起,如壮士断腕般,一口气喝光了,而后直直地盯着江怀溪:“我的诚意够了吗?”
江怀溪却挪开了目光,看着电视,问:“元旦回家吗?”
陆子筝觉得她的话题未免太过跳跃,一时没有回答。
江怀溪自顾自地接着说:“正好我最近想去你那儿玩,你要是带我回家给我包吃包住还当导游的话,以后我们,就算两清吧。”
陆子筝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她:“不可能。”
江怀溪啪嗒一声关了电视,一双如古潭般深邃的黑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我觉得,你不像是一个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况且,还是欠着像我这样讨厌的人的人情。”
陆子筝怒极反笑:“原来你也知道我讨厌你。”
江怀溪像是没听见陆子筝的嘲讽一般,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吧,你安排好通知我去接你的时间,我开车和你一起去。”
陆子筝“嚯”地站起了身子,不愿再多看江怀溪一眼,用沉默回答她,转身往外,开门,关门。关上门后她回头,恨不得抬脚狠狠地踹上几脚,但一想到楼层里的其他住户,还是作罢了。
下楼的时候,因为脑子里全是愤怒,心里想着的全是该怎么摆脱江怀溪,陆子筝一时没注意脚下的台阶,一个不小心崴了一脚,身子一歪,差点滚了下去。
陆子筝只觉得心力交瘁,扶着楼梯站起身的时候,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扶手,结果疼的却还是自己的手。怎么能长着一副高贵古典的冷美人脸,行事却无耻无聊地像个无赖,那张她第一眼觉得惊艳的脸,此时此刻,陆子筝回想起来,只觉得欠扁万分!
当然,最后陆子筝还是妥协了,带着江怀溪回家了,只寄望着,真的能够两清,把这尊自己找上门来的瘟神送走,她知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因为,她斗不过江怀溪。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陆子筝回想起来,对当时的江怀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简直就是神经中二少女。
陆妈妈不知道陆子筝和江怀溪的这段过往,只知道,陆子筝那年突然领回了一个漂亮礼貌的不像话的女孩,看着陆子筝的双眸里,有着隐藏不住的关切与爱慕。
陆妈妈觉得饺子差不多够了就停了手,收拾着剩下的皮和馅说道:“筝筝,你什么时候问问怀溪,看她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来一趟,我给她包饺子。我记得那时候她可爱吃了,后来也是不凑巧,我也没再包过给她吃。”
陆子筝笑话陆妈妈道:“妈,你别费劲了,人家想吃饺子什么时候吃不到,满大街都是,还非要眼巴巴地跑到你这吃一顿。”
陆妈妈嗔怪地看了陆子筝一眼,说道:“那怎么能一样。”
陆子筝摸了摸鼻子,笑着不说话了。
和妈妈吃过饭后,时间还早,陆子筝坐在沙发上和妈妈一起看跨年演唱会,心思却渐渐飘到了江怀溪的身上。
仔细想起来,那年江怀溪说喜欢吃妈妈包的饺子倒不似作假,后来与江怀溪一起出门吃饭的时候,也点过几次饺子,江怀溪却总感慨着,最怀念的还是当年在她家吃的妈妈的饺子,每次草草吃了几个后便不再下筷,最后,竟变成再也不再外面点饺子了。
陆子筝心思微微一动,看了看电视右下角的时间,刚刚八点,距离江怀溪说来接她的时间还早。她站起来身子,对妈妈说道:“妈,我突然想学包饺子,厨房里还剩下的饺子皮和馅给我吧。”
陆妈妈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子筝一笑,没有说话,进厨房去了。
陆子筝学着妈妈刚刚的动作,除了最开始的几个不是馅太多皮裂了,就是馅太少只剩皮了,后来的除了长得丑了一点,倒是有模有样的。
陆子筝包的兴致勃勃,笑容满面,陆妈妈站在厨房门口不知看了多久,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见陆子筝包完了剩下的全部的饺子馅,才开口道:“你一会要出门?”
陆子筝突然听到妈妈的声音,吓了一跳:“妈妈,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我忘了和你说了,我一会是要出去。”
陆妈妈走到陆子筝身边,帮她整理着桌子:“是你自己想什么太入神了,和怀溪一起出去的吧?”
陆子筝看了看手表,一晃眼竟已经九点半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她看了看灶台,觉得有点难度,还是向妈妈求助:“妈,你看我包了的这些饺子放着一时半会也不吃,久了不好吃,也是浪费,正好我等下出门,不如煮了让我给怀溪带一点去,也免得你一直挂念着。”
陆妈妈看陆子筝装的一副正经脸的模样,心里好笑,也不戳破她:“恩,是不要浪费了,那你煮吧。”
陆子筝摇了摇头:“妈妈,你知道我不会的,况且她嘴刁死了,我煮的味道不好她肯定不爱吃,还是要妈妈你出马啦,我去找装的保温盒。”
陆妈妈看着陆子筝蹲下身子翻箱倒柜找保温盒的身影,无奈地笑了笑:你煮的,怀溪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她倒水下锅,叹了口气:傻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够让妈妈放心,什么时候,你才敢能放下过往,才敢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呢。而怀溪呢,她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六年能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