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亦嫣盼了一个礼拜才将龙瑄盼来,可这人好像不是专程来见她的,而是有计划有目的地来华县旅游。
约定的时间都到了,这人还不知道在哪片山沟里晃荡,发微信和自己说,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大厦门口。
穆亦嫣今天难得这么早结束了会谈,带着愉悦的心情出来,结果在门口等龙瑄等得花儿都谢了。
花儿谢完第一茬,还有第二茬。
半个小时熬过去了,微信的提示音如约响起,龙瑄发语音说:“进城这段路有点堵,还要二十分钟,你再等我一会儿。”
穆亦嫣继续在大厦门口凋谢。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陪穆亦嫣说说话就不会那么难熬,可龙瑄一来,穆亦嫣就把龙奚赶走了,车也让龙奚开走了,没人陪她解闷。
幻想中的久别重逢在阴风阵阵的夜晚支离破碎。
穆亦嫣抱着双臂,目光幽怨,带着一些小委屈,巴巴地望着车驶进来的方向。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龙瑄开着车进来,穆亦嫣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委屈的。
她站在原地,哪也不去,要龙瑄过来把她哄好了才能走。
龙瑄车一停稳就急匆匆地推开车门下车,她知道自己迟到了很久,必须将功补过,所以不是空手来的。
她从车上抱下了一堆东西,小跑着朝穆亦嫣赶来。
到了穆亦嫣跟前,龙瑄先把自己采的野雏菊塞进穆亦嫣怀里,然后展开外套,披在她身上,讨好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迟到了。”
话没有娇滴滴的花好使,穆亦嫣看见了花,皱起的眉头立刻舒缓,问龙瑄:“哪摘的?”
“迟了半小时不会特意去摘这玩意儿了吧?”
“路上。”龙瑄给穆亦嫣披好外套。
穆亦嫣嗅着花香,嘴角撇了撇,幽怨的目光又冒了出来,不高兴地说:“老实交代,跟谁鬼混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龙瑄解释:“山里的路太绕了,我又不敢开得太快,所以慢了一点。”
这是实话。
龙瑄怠慢谁都不会怠慢她女朋友。
她根据她们约定的时间往回推,还多留了半个小时,结果她来的时候山路好开,要出去又是陡坡又是绕路的,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了还是迟到。
穆亦嫣撇撇嘴,见到人了心里高兴了很多,但面上还要留一些生气的痕迹。
“我给你带了一个好东西。”龙瑄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甜甜的烤红薯来,用纸巾包着,递给穆亦嫣,说:“暖暖身子,待会我们去吃好吃的。”
纸巾一打开,烤红薯甜腻的香味袭来,穆亦嫣立马见一个爱一个,把花丢给龙瑄,说:“帮我拿一下。”
“我吃完你再还给我啊。”
龙瑄一手拿着花,一手揽着穆亦嫣的腰,将她往车上带。
坐上了驾驶位,龙瑄要把花往后座上放,穆亦嫣不让,说:“放我腿上,放我腿上。”
“放到后面颠坏了。”
龙瑄看她裙子不过膝,犹豫了一下,随后想到了办法,起身去后备箱翻出了毯子,盖在穆亦嫣腿上。
盖好之后才将花放下。
穆亦嫣这下开心了,嘴里吃着外头买不到的烤红薯,膝上放着龙瑄给她送的花,嘴角都咧开了。
龙瑄今天要带穆亦嫣去吃农家菜,所以出了县城以后就往山里上开。
肚子里垫了暖和的东西,穆亦嫣放松了下来,看一眼手上的野雏菊,看一眼窗外的风景。
山路弯弯绕绕,穆亦嫣想起自己第一次和龙瑄并排坐在一起的场景,在大二上学期的秋游的大巴上。
那时候穆亦嫣和龙瑄还不熟,但心里已经有百转千回的想法了。
她利用职务之便将龙瑄安排在自己旁边,以为能多说两句话,没想到龙瑄一路睡过去。
想起那时的细节,穆亦嫣还能笑出声来,对龙瑄说:“你还记得大二那年的秋游吗?”
“你睡了一路,我看了你一路,生怕你的脑袋撞到窗子上,又蠢蠢欲动,想把你的脑袋放在我的肩上,但是胆子不够大,没有实施。”
“下了车你也一副我好困,谁都不要来打扰我的样子,我搜刮了一箩筐搭讪的话,结果没有一句派上用场。”
“解锁的成就就只是给你端了一盒盒饭,然后你对我说了一句谢谢。”
龙瑄回想了一下,说:“应该不止那一句话吧。”
“我记得那次秋游是三天两夜的,晚上我找不到我自己的房间,还跑来问你一句‘我们一间吗?’,你记得吗?”
穆亦嫣想了想,惊讶道:“还真有。”
她说起那时的心情:“我还因为你这句话激动了好久,以为当天晚上我们就会发生点什么呢。”
龙瑄笑道:“结果是四人间,有两个电灯泡,还是单人床。”
穆亦嫣看向龙瑄,说:“可以啊龙迷迷,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是不是那时候你也在期待什么?”
龙瑄坦诚道:“没有,那时我还不懂这些。”
穆亦嫣问:“那你对我是啥印象?”
龙瑄弯起眉眼道:“一个漂亮的女同学。”
“很奇怪,我记不清别的同学长什么样,却能记住你的,而且能记得很多细节。”
穆亦嫣只要从龙瑄口中证明自己是特殊的,心里就高兴了。
她跟龙瑄讲起更多上学时的趣事,很奇怪,龙瑄以前都是静静听她讲,一副熟悉又陌生的模样,现在不时能插几句话,还能纠正穆亦嫣记岔的点。
穆亦嫣心想:龙迷迷归位以后,龙瑄的记性确实好了很多。
七拐八绕到了吃饭的地,穆亦嫣穿着外套下车,映入眼帘的是几家错落分布的农家乐。
华县竹林多,这儿的房子都是用竹子搭的,矮矮的几间,独具特色。
又挨着梧县,庭前屋后种着蜜水甘蔗,和一些常见的蔬菜瓜果,乡野气息浓厚。
就是地方太偏僻了,没什么人来。
特意规划的停车位只迎来了龙瑄这一辆形单影只的车。
穆亦嫣等龙瑄停好车,一手拿着雏菊,一手等着龙瑄过来牵她。
龙瑄将车停在溪水旁的空地上,下车看见穆亦嫣抱着她采的花不撒手,笑了一笑,说:“这儿没有花泥,没法保水,待会我去找农家乐老板要个花瓶,把花插起来。”
穆亦嫣已经感受到手里的花在萎蔫了,说:“那先去找花瓶吧,我感觉它们撑不了多久了。”
龙瑄牵上穆亦嫣的手,带她去了靠溪水的那一家,进去以后熟门熟路地给穆亦嫣安排休息的位置,说:“你坐一下,喝两口水,我去找老板要瓶子,很快就回来。”
穆亦嫣正疑惑,龙瑄好像很熟悉这里,不知道是不是来过,正要问,这人一溜烟钻进隔壁房间马上就看不见人影了。
穆亦嫣在竹凳上坐下来,喝着龙瑄给她倒的水,打量着农家乐内部陈设,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人,让穆亦嫣愣在了原地。
穆亦嫣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又联想到五年前,自己来过这个县城,一切又变得合理起来。
吴思涵倒没有穆亦嫣这么惊讶,飞快地扬起一个笑,用招呼老同学的口吻道:“好久不见。”
穆亦嫣跟她可没什么同学情,脑袋甚至先入为主地想起那些年她对龙瑄做的事,不由得气道:“你是这老板?”
吴思涵笑着摇摇头,说:“我不是老板,我是给人打工的。”
穆亦嫣不想在这待了,起身就要往外头走去。
可顾及龙瑄还在里头,她又走不了。
她走了,她家乖乖不就没有后盾了吗?
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气氛肉眼可见地凝固,降到冰点之时,龙瑄捧着一个竹筒制成的花瓶出现。
雏菊已经被修剪过了,贴合瓶身,每一株又吸上了水,花朵和枝条都挺立起来了,变得更好看了。
穆亦嫣见龙瑄出来了,才不管什么花不花的,拉着龙瑄的手就要往外头走。
龙瑄捧着水灌得很满的花瓶,刚要解释,就听吴思涵指着她,轻声笑道:“不是找我们老板吗?这位就是我们老板。”
穆亦嫣想不通了,好看的眉拧成了麻花,冷声质问道:“你胡说什么?”
吴思涵身上早已没有当年的锐气,巧笑嫣然道:“以前是敌人,现在也能当合作伙伴,穆总,有句话叫冤家宜解不宜结,听说过吧?”
穆亦嫣满脸不敢置信,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奇怪的梦境,遂看向龙瑄,希望她能一语中的,赶紧将这个荒谬的梦境戳破。
谁知龙瑄一副看破世事的老沉模样,反省自身道:“以前我性格不好,以自我为中心,只顾自己,从不管别人的感受,所以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此话一出,穆亦嫣脸上立马显现出五雷轰顶的复杂模样,她看着龙瑄,想着自家乖乖是不是被人换了芯,怎么开始胡说八道了?
有的人坏就是坏,怎么还从自身找问题,成为坏人胡作非为的缘由?
穆亦嫣不理解,也不接受。
但有一点,穆亦嫣没有捕捉到。
吴思涵和龙瑄其实没到冰释前嫌的地步,可以说远没到,她们现在能坐在一个地方好好说话,是商业上的互利互惠。
吴思涵给龙瑄提供了她想要的,龙瑄也给吴思涵提供了她想要的,所以她们达成了合作。
也没说合作完就一定要做朋友,但现在这个阶段,有一点是明确的,她们不会再像年轻时那样胡来了。
吴思涵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八口之家唯一的劳动力,她要养家糊口,要改善生活,光是这些就够她焦头烂额的了,哪有精力放在一个曾经看不过眼的女同学身上。
龙瑄呢,优秀青年企业家穆亦嫣的对象。
以后穆亦嫣的生意步上正轨,越做越大,龙瑄还要陪她出席各种商业酒会。
在这些场合,她哪里还能像以前那样,想不笑就不笑,谁惹她不高兴了她就离她远远的,对不感兴趣的东西不屑一顾。
别说这些远的,就说现在,龙瑄在沈再梁的庇护之下,也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和人谈合作、和同事沟通,待人接物体现在方方面面。她可能拿不了九十分,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随便甩一个十分给别人看。
社会地位及阅历重塑了两人的性格,这时候的她们要是相遇在大学班级上,没有闹口角什么事,有的就是商业互吹和迎来送往。
说了这么多,龙瑄和吴思涵就想跟穆亦嫣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现在把两个人安在一起,压根不会出什么事。
吴思涵对穆亦嫣的醋劲儿早有耳闻,特意强调道:“穆总,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也很爱我的丈夫,所以不会是你的情敌。”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而穆亦嫣关注的是另一件事,她拽住龙瑄的胳膊,两只眼睛闪烁着凄楚的光,大受打击地问道:“迷迷,你的钱不是都放在老婆本里了吗,现在从哪里弄来这些钱搞投资?”
“你是不是背着我存私房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