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全完了。’
天力老人化作的俊俏书童,此刻正耷拉着脑袋,低头跟在轩辕黄帝与风后身后,进了醉月楼的大门。
轩辕黄帝倒是大方,他扮做的老管家拿出了一袋上品灵石,负责接待他们的那名侍女娇躯轻震,连忙请三位去了地下三层的雅间。
风后道:“备些歌舞就是,本公子喜欢雅致点的。”
侍女忙道:“我懂、我懂,您放心就好,我会为贵客安排妥当。”
不多时,三人坐在三层的雅间中,看着一群身姿曼妙的女子翩翩起舞。
风后单独坐在主位上,左右各有美貌女子侍奉。
轩辕黄帝则坐在角落,拒绝了女子陪侍,端着一杯茶水慢慢抿着,书童就坐在他身旁。
这般入座,在旁人看来也很正常。
主仆三人来此地寻欢作乐,老仆与书童在旁看着就是,怎可与主家一般待遇?
天力老人传声问:“陛下,要不要给您换一批?”
“换什么?歌舞吗?”
轩辕黄帝含笑摇头:
“这东西看的太多了,实在是提不起劲,还不如来一群男子跳跳战舞。”
天力老人趁机禀告:“陛下,东盟里面其实没那么乱,您别听清素乱说,她根本没接触过东盟高层。”
“是吗?”
轩辕黄帝眯眼道:
“东盟之内都是跟随我征战的兵将,又非治世之才,出点差错也是应当的,不足为虑。
“大力你觉得,东盟现在,是否需要做些改变?”
“这个,应是当做些改变的,”天力老人低声道,“末将愿以性命担保,东盟上下对陛下您忠心耿耿。”
“这我知道,不必如此拘谨。”
轩辕黄帝放下茶杯,点了点桌面,笑道:
“那李平安就在下一层,先瞧瞧吧。”
天力老人愣了下,小心探查了一番,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忙道:“启禀陛下,那个戴了半面甲的就是李平安,这是他的假身份,叫莫问情,是在东盟下基层时用的身份。”
轩辕黄帝略有些不明:“下基层?”
天力小声道:“就是,去东盟总部最底层的那些衙门中做事、历练,观察东盟的运转。”
轩辕黄帝轻轻挑眉:“怪不得他能作出那般新政,不愧是被云中子前辈看重的年轻人。”
天力老人松了口气。
陛下没有多问东盟之事就好。
清素刚才那几句话,差点就把东盟高层直接‘团灭’!
天力老人可是心知肚明,别看现在陛下如此和气温柔,若陛下发起火来,少不得血溅营帐、金仙殒命。
突然轩辕黄帝皱眉嘀咕道:“他那的歌舞,为何比我们这的歌舞好看这么多?这醉月楼还把客人分成三六九等?”
“啊?”
天力老人有些措手不及,连忙低头观察。
……
地下四层的密室内,四五名乐师自角落抚琴奏萧,六名身着霓裳、梳着云鬓的女子,手持琵琶、翩翩起舞。
她们不断转动,裙摆若盛开的牡丹,曼妙的身姿似迷人的花蕾。
然而,欣赏众舞姬起舞的那名男修,已是有些不耐烦。
‘孙盈盈在搞什么鬼?’
李平安端坐在矮桌后,端起茶水抿了口。
这都一个半时辰了。
他一直在看歌舞,舞姬已是轮换了七次,舞种都换了十四个,孙盈盈还没影子。
而且这些起舞的女子,大多都是醉月楼培养的、还未出阁的少女。
这是让他做歌舞考官?
要不要给这些女子打个分啊?
李平安暗自反思,可能是自己这个‘莫二哥’前两次太好说话了,现在竟然被如此戏耍。
这些歌舞自都是好看的,但他后面还有一堆事,还想着享受几天假期,在海边晒晒太阳啥的。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在此地荒废时日。
——主要是,算算时辰的话,宁宁可能都快到了。
李平安站起身来,呵斥道:“孙盈盈!你若再躲着不见,今后你我也不必多见了!”
乐师的乐声顿时乱了,舞姬慌乱停下,不知所措的看着李平安。
正此时,一缕传声钻入了这些乐师耳中,门外走廊出现了一缕似有若无的歌声。
乐师改了曲调,有女子低头抚琴,奏出了叮咚泉声。
众舞姬低头欠身,抬起云袖、快步离去。
门口传来了银铃的叮铃声,一只玉足自侧旁弹出,将落未落,那一根根晶莹剔透的脚趾涂抹着浅红粉状,宛若一颗颗熟透的朱果。
玉足轻晃,勾人心神。
咚!
有乐师突然敲下手鼓,玉足轻轻点地,微微旋转,将那曼妙身形自门外拽入门框。
不是孙盈盈又是何人?
孙盈盈今日好生打扮了一番,披着薄纱做成的长裙,打内则是红纱做成的长裤与小衣,脚踝手腕缠绕着一颗颗银铃。
她用最普通的红纱蒙住了自己的真容,妙目带着几分羞怯之意,伴随着手鼓奏出的欢快鼓声,玉手纤腿晃出了清脆声响。
四名差不多打扮的舞姬入内,伴着孙盈盈一同起舞。
那如火的热情扑面而来。
李平安淡定地坐了回去,有点无奈地看着专心舞蹈的孙盈盈。
楼上的雅间内。
轩辕黄帝缓缓点头,笑道:“我人族女子就该这般,勇于追求自己喜欢的男子,倒也不必以羞怯神态为上……大力啊。”
天力老人忙道:“陛下,末将在。”
“浅析一下这个舞蹈的含义,作一首三百字的词赋。”
“啊?陛、陛下,末将是武将啊!”
“玩笑罢了,瞧你吓得,哈哈哈!”
轩辕黄帝抬手抚须,招呼着天力老人继续低头观舞。
风后坐在主位上,皱眉看了眼角落,略微摇头,继续专心欣赏眼前众舞姬的舞姿。
如此看了片刻,下方歌舞已是过了高潮部分,乐声节奏从轻快活泼变成悠扬缠绵。
四名妙龄女子推着孙盈盈向前,孙盈盈低着头、咬着唇,像是被人不小心推倒,径直朝那‘莫问情’怀中扑去。
轩辕黄帝看得直撇嘴。
普通的女子诡计罢了。
怎见,下方的‘莫问情’李平安起身转了半圈,那孙盈盈柔弱的身子扑在软垫上,神情凄凄楚楚。
李平安骂道:“玩够了吗!你们都下去!”
那四名少女掩口轻笑,角落的乐师赶紧抱着乐器起身,各自快步离了密室,顺手还将门关上,重启了此地阵法。
孙盈盈就这般趴在软垫上,抬手托着下巴,鼓起嘴角,郁闷道:“问情大哥,人家花了半个时辰做的新衣,花了一个时辰编排的新舞呢。”
“你就因为这个,让我等了一个半时辰?”
李平安一扫衣袖,坐在了矮桌对面。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从孙盈盈曼妙的背臀划过,立刻挪开视线,低声道:“坐起来,你这般像什么样子。”
“像是喜欢你的样子呀。”
孙盈盈柔情似水般笑着,宛若一条灵蛇,自一旁游了过来。
李平安用手撑地,快速挪动。
两人竟就这般姿势,一追一逃了两圈。
孙盈盈嗔道:“问情大哥,你名叫问情,怎的人这般无情,又不是非要你今后娶我,你可是嫌我是欢谷之人?”
李平安正色道:“莫要误会,我对欢谷没有偏见。”
“那,”孙盈盈喜滋滋地道,“那咱们今日就成了好事,以后我做你的相好,不美吗?”
李平安端起自己茶水喝了口:“我只是对你有点偏见。”
孙盈盈气的翻了个白眼,将手中帕子一扔,自桌边爬起来,气呼呼地盘腿入座。
楼上,某‘老管家’给自己布置了一层玄妙结界,外人看他是在那正襟危坐,实则他是在那拍腿大笑。
轩辕黄帝笑骂:“哈哈哈!好小子!有我当年的风范,美人枯骨、红粉骷髅啊!”
天力老人也是饶有兴致地看着。
下方密室中。
孙盈盈轻叹了声:“问情大哥,你对我有什么偏见就说嘛,我改不就是了。”
“不是,”李平安皱眉道,“咱们见面不过五六次,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既非青梅竹马,也不是一见钟情,你这般又是为何?”
“那不算一见钟情吗?”
孙盈盈小声道:“那你还在海里那般、那般对我。”
“那是去刺探血煞殿火滚煞的落脚点,看里面有多少妖魔,当时火滚煞就在附近埋伏咱们,我那只是为了掩盖此事。”
“反正我不管,自那以后,我道心就出问题了。”
孙盈盈双手托着脸颊,一双明眸瞧着李平安,小声道:
“我是认定问情大哥了呢,问情大哥不接受我,我就等着,反正我有天仙道境,可以等很久很久。”
李平安叹了声,摆手道:“谈正事,等这次见了你,我尽量不过来了。”
“那我就去找你,哼。”
孙盈盈叹了口气,调整了下状态,笑问:“问情大哥这次有什么正事?”
“看这是什么?”
李平安将一枚令牌递了过去。
“咦?东盟总部的通行令,后面还有名字……莫问情?问情大哥,你进东盟了?”
孙盈盈眸中满是异彩。
她喜道:
“这下可好了!
“东盟此前突然针对血煞殿,各家魔修众都是惴惴不安!
“我们欢谷虽只是买卖消息之地,很少做什么杀生之事,但在东盟中没什么依靠,谷主和各位长老正因此事发愁呢。”
李平安道:“凭欢谷的势力,想找个东盟大官做依靠,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这个,问情大哥就有所不知了。”
孙盈盈把玩着李平安的令牌,笑道:
“大的魔修众,都是与各大宗门穿一条裤子,这些大宗门又都跟东盟里面的副盟主呀、大统领啊有关联。
“你像是,被那李平安算计到死的血煞殿的副殿主,不只是观海门的开山祖师,更是东盟某个副盟的老部将。
“其他都是差不多的情况,每家大宗门背后都有东盟高官,不然它们怎么可能做大?
“得了东盟高官的支持,才能肆无忌惮用魔修的身份行事呢。
“我们欢谷就不同了,最初只是一群苦命之人报团取暖,我们谷主是自己修成的金仙,谷内的诸多供奉也大多是厌烦了东洲明暗之争的高手。”
楼上雅间中,轩辕黄帝含笑听着,一旁天力老人又是面色发白。
他们难道都知道陛下在这?
这些平日里送不到陛下耳旁的消息,咋突然就一起冒出来了!
楼下密室中。
孙盈盈小声问:“问情大哥,你怎么去东盟了呀?”
“我兄长安排的,”李平安缓声道,“兄长的意思,是让我去东盟中混个一官半职,倒不是说能给欢谷多少助力,总归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差事。”
孙盈盈双眼放光:“问情大哥,如何帮你立功?你需要哪般消息?”
李平安也不客气,直接道:“我最近在思索,东盟内是否有明显的贪墨之事,你像那些大宗门,是否会给这些高官各类孝敬?”
“此事,我们欢谷却是难探听的,他们定是做的极为隐秘。”
孙盈盈低头思索:
“问情大哥,您是想通过检举这些事获功吗?
“此事还请问情大哥三思,东盟之内不管是谁,多多少少都沾点人情世故。
“问情大哥你毫无根基,切不可卷入他们的权斗之中。”
“我跟他们斗什么,”李平安眯眼笑着,“我也不瞒你,此事你自己知晓就可,我大哥与东盟内的某个大人物达成了一个协议。”
“哦?”
孙盈盈掩口轻笑:“那大人物怕就是大悟准仙李平安吧。”
李平安道心微微一惊,却是不动声色:“你如何知晓的?我都不知此事。”
“莫大哥那次东海之行,就是请了十几位姐妹帮忙盯梢之事,盯的就是血煞殿的血煞,血煞殿是被大悟准仙李平安从头到尾算计死的,莫大哥八成就是与李平安有所交集。”
孙盈盈目中多了几分无奈:
“这般事,欢谷内已是封存了消息,大家又都不傻,都能猜出来一二的。”
“好吧,”李平安耸了耸肩,“怪不得兄长把我派过去。”
他将令牌抢了回来,放回了储物法宝中。
李平安又问:“那你这有什么能帮我立功的消息吗?比如,一些与妖族有关联的魔修众下落?”
“五方灵石,可以给问情大哥三个中不溜的魔修众开刀。”
“给。”
李平安大手一挥,一只由莫问天炼制的储物戒指落入孙盈盈手中。
孙盈盈道:“问情大哥明日来此取消息,我需让谷内派人检查一遍这些魔修的堂口。”
“好,最好要与妖族有关联的。”
“明白呢,我自是不能亏了大哥你……问情大哥,生意谈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
孙盈盈肩上的纱裙不经意间落下。
李平安起身就走,身形化作了一缕黑烟。
“告辞!明日再让我看歌舞,我就把送你的宝物都拿回来了!”
孙盈盈起身追了上去,口中嗔怪不停。
楼上雅间。
轩辕黄帝扮做的老管家抚须轻笑。
风后传声道:“陛下,李平安走了,大财仙人已经到了,此间还有一位故人之女,也是臣这次请陛下您来此地的主要因由。”
“哦?故人之女?”
轩辕黄帝愣了下,略微闭目,东安城各处的结界、阵法,尽皆失效。
他很快就发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来。
“力牧家的女儿?她还活着?她不是失踪了吗?为何?”
风后抬手屏退了众舞姬与乐师,叹道:“此间事,臣一直不知该如何禀告,天力,你来说说力牧之女的苦难吧。”
“是。”
天力老人心底感慨,风后这般大人物行事,果然是一步三算。
当下,天力老人讲述起了牧家与不老泉之事。
轩辕黄帝皱眉,看着正随李大志走‘大阵特殊通道’进入东安城的牧宁宁,眼前浮现出了那个扎着羊尾辫,驱赶着羊群的小丫头,一时竟是怅然不已。
力牧之殒,帝之心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