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蕾提着买来的菜,脚步轻快,蹬蹬蹬地上楼。
一只手提着两只鸡,一只手里提着最大的塑料袋,袋子里面各种各样的菜,怀里还抱着一袋米,用脚尖打开门的时候,她儿子本来还在打游戏,见状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去:
“妈,你怎么把这么多东西都提回来了?”
“你也不怕累着?”
“累什么累。”
钱如蕾不屑道:
“你妈我修为都已经有了气感了,这么点东西算什么?”
“倒是你,这么久了,公家给发丹药都没练出什么名堂。”
“丢不丢人。”
“这……”
青年挠了挠头,一时间倒是忘了,修炼普及了有一段时间,在官方提供丹药的情况下,神州普通人直接上手最适合大众修行的养气决,现在真的是,腰不疼了,腿不酸了,提着二三十斤的菜都能上个七八楼。
钱如蕾把菜放下,往老街上看了看,活动了下身子,感慨道:
“真是,感觉自己身子骨儿又和年轻时候一样了。”
“不过咱们这老街上,也越来越热闹了啊,好事儿。”
她感慨着,看到那边自己儿子一副躺平咸鱼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道:“天天就知道躺着躺着,也不知道出去转转,你这回来干什么了?”
青年:“……”
确实,回家第三天了。
已经开始被嫌弃了。
果不其然他母亲又开始数落起他来,道:“你看看你,二十多岁的人了,啊,工作工作不行,学习学习不行,一天天的下了班就知道打游戏,打游戏,也不知道去找个女朋友……”
巴拉巴拉了好一会儿,钱如蕾意犹未尽,道:
“真是的,实在不行,下去去找找人家白医生聊聊多好。”
青年怔住。
白医生……
前几天,老街上又开了一家中医馆,就在那博物馆附近。
重点是那位医生。
年纪轻轻,皮肤细腻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女,而气质上却又成熟安静,就像是二十多岁的女性,极为让人心动,钱如蕾感慨着道:“对了,待会儿你给那卫馆主送点菜过去。”
“你们之前还非想要搬走,说这就一家民俗博物馆,太冷清。”
“瞧瞧现在。”
“咱们这老街上越来越热闹,人也越来越多。”
“这样才好。”
“有人气,不怕什么妖啊鬼啊的……”
中年女子感慨了一会儿,又提醒自己儿子道:“对了,你想要认识这儿的姑娘,妈倒是觉得很好,可是那花店的珏老板,你可得把握好距离,别动什么杂念头。”
钱如蕾‘警告’道:“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好好好,我知道知道。”
青年翻了个白眼。
这一条老街上的居民大部分都是老人了。
平时没有什么事儿,说实话,对于现代网络上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关心,反倒是很有神州老人家的那种习惯,更喜欢关心周围发生的那些新鲜事儿。
那个博物馆的年轻馆主和花店的年轻老板娘之间的感情轶闻。
是今年老街小道消息排行榜第一位,在大爷大妈私底下颇受关注。
上到北门老大爷,下到刚退休的老钱家夫妇。
这事儿至少能让他们喝半年的茶水。
门口老大爷不知道给挡了多少想去买花的小崽子。
……
一辆车停在博物馆的门口。
明显晒黑了不少的张浩这个时候才回来,经历了山海裂隙之事,这个年轻道人显而易见比起一开始更为沉稳许多,道门修行相当重视心性,至少卫渊知道,张浩往后,至少能在正一道修到授箓五雷的境界。
那已经能够称呼一句真修。
是能镇守一地的道行。
“有段时间没有来了,这老街上又开了家店啊。”
张浩端着茶,气质沉稳许多。
上山修行,下山入世,此次外出见了生死。
道门真修,从古至今皆是这一条路能见我见天地。
一颗道心灵觉已经远超同辈弟子。
这一次恐怕要短暂卸下职务,回山修行,下次再下来的时候,修为必然已经突破到下一个层次了,他这一次来是给卫渊送东西的,卫渊检查了下袋子里的东西,准备过去。
张浩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推着卫渊的轮椅。
现在身子骨不行了,见共工的时候是硬撑着,现在回来了,卫渊还是决定咸鱼些,张浩看了看那家店,是中医馆,修的很朴素,倒不是一般的药店之类,周六周天什么什么打折日,买药几折,满多少钱给鸡蛋。
那是两幅字,张浩念出来:
“但愿世上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
而且字上的墨痕还没有彻底干了,显然是刚刚写好的。
他推着卫渊走进去,看到了那边一身白衣的女子,黑发如瀑,戴着银丝框眼镜,天蓝色衬衣,黑色长裤,外面是医生们常穿的白大褂,正在安静看着一本现代医科理论。
见到卫渊和张浩来的时候,抬起头,长发滑落下来,如果说珏的气质上清雅安宁,那么这位白衣女子则更多是温柔大方。
张浩总觉得这张脸似乎有些眼熟,却也记不起来。
卫渊把东西给递过去,道:“给,白医生,你的证件都在这儿了。”
里面有从医资格证,有身份证,连公交卡都给办了。
托卫某人的福。
老道士在这方便的工作已经极为娴熟到堪称流水线处理。
穿着白大褂的女子温柔一笑,道了声谢。
起身倒了两杯茶,张浩接过茶后,才觉得这杯子居然有点冷,可这分明是热茶,愣了下,好奇看向那位温柔的女子,心里奇怪,难道她的手是冷的不成?
卫渊喝了口西湖龙井,指了指眼睛,笑问道:“眼镜还习惯吗?”
毕竟本体是蛇,视力上是天生的弱点。
当然如果用法力的话,这一条几乎要化龙的蛇妖当然没问题。
不过白娘子似乎是要收敛法力,以凡人的模样行走人间。
卫渊找老天师配了一副眼镜。
反正老道人好像什么都会做,似乎是年少时候行走在外面,常常花光了盘缠,就会给人打工,至于上午的时候进去饭馆子里面大吃大喝,下午开始刷盘子这种事情,对于老道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
这眼镜的手艺也是在西方游历时候学会的。
白衣女子微笑点了点头,道:“很好,很有趣的东西。”
这个时候,外面正好有青年过来,推开中医馆的门,看到卫渊也在的时候,略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当做打了招呼,然后去找白医生开药,然后还结结巴巴想要多聊天。
白衣女子神色温柔而行事冷酷。
并没有太多聊,似乎想到什么事情,从药柜里找到了几个小包递给卫渊,道:“卫馆主,这些药是我新配的,对你的身子应该也有好处。”
卫渊讶然,而后道谢,道:“多谢了。”
白娘子抿唇笑道:“不客气,不过我的医术未必比得上我丈夫。”
“效果可能没有特别好。”
一侧拿药的青年愣了下,而后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遗憾之色:
“白,白医生,你已经结婚了?”
“是啊。”
女医生笑了笑,道:“外子姓许。”
那青年遗憾至极。
而道人张浩瞳孔收缩,心脏重重跳动了下。
缓缓抬头。
这里明明是那种会让人很放松的小药店,木香和药材的香气,柔和的灯光,都会让人觉得放松下来,是那种很寻常不过的日常生活,却让张浩隐隐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西湖龙井,中医馆,白医生,丈夫姓许。
龙虎山处理证件。
金山寺的异常。
来买药的青年已经离开,那边的卫渊还在和白娘子闲聊,和寻常人拉家常的语气差不多。
“可惜了,虞美人不在,否则你和她应该是有聊的。”
“虞美人……是那位吗?”
“是她。”
“那她现在……”
“大概……是找到霸王的转世了?呵……开个玩笑。”
张浩道心涌动起伏。
如在梦中。
最后他推着博物馆主,从白蛇传的许家医馆里出来,路过了虞美人的画师,在青丘国的书店旁边,推开了博物馆的门,卫渊唤住了他:“对了张浩,帮忙准备一下符箓的材料。”
“符箓……什么符?”
“北极勾陈大帝镇妖除魔符。”
如果不是张浩道行有所突破,哪怕是准备材料都有些困难,而作为道门精锐修士,身上材料倒是差不多,稍微有些缺失,卫渊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出来替代的,而且年份十足。
“卫馆主,你是要封印什么吗?”
“嗯。”
卫渊取出了一道乌黑色的气息,空气中一下就变得极为湿润起来,张浩怔住:“这是……”
卫渊笑了笑回答道:
“一个小玩意儿,得处理下。”
这就是他离开时在坟墓前带走的东西。
千年前水漫金山的源头,前段时间搅动江南水灾的力量。
那持伞女子的真灵已经散去,但是其恨意和千年的执着,法力都汇聚化作了这一个东西,世之反常为妖,可是这东西打散了会有各种麻烦,要是放着不管也会滋生出新的妖物。
跑去找龙虎山的时候,差一点被强迫增加工作量的老道士一脚踹出天师府。
天师府本来就得要镇压一堆东西。
你还送来这么个麻烦?!
滚粗!
这玩意儿归你卧虎管的,别甩锅!
卫渊只好带回自家博物馆。
但是虽然如此,他还是可以白嫖龙虎山弟子的材料.JPG。
张浩准备好材料后,卫渊请他吃完饭之后,才回了内室镇压此物。
土克水。
就以白玉为材,将这一道气息投入其中。
以朱砂化水,玉笔蘸符。
起符。
这是白蛇传的起源,是天吴的末路,或许是人人追寻执念而来的悲剧,但是现在也已经结束在这里,过往的爱恨情仇,那些悲痛万分的辗转反侧也已经伴随着时间而消散,残留下的,不过是一缕执念,一分妖性。
卫渊仿佛看到了千年所执,叹息一声,要把这东西收起来的时候,放在卧室的电话响起来。
他随意将这瓶子放在了博物馆另外一个柜子上,回去接电话。
是女娇的:
“嗯?要准备第二次试炼了……”
“好。”
“到时候……”
张浩又匆匆走回来,他刚刚给卫渊准备材料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弟子令牌给掉了,回来之后果然发现了这令牌给落下了,他要回山转述职位,这东西是决不能少的。
松了口气,正要喊一声卫渊,然后解释下离开。
就看到了刚刚那东西被放在玉瓶里面,上面画满了赤色符箓。
下面还压着一张纸。
卫馆主封印的东西?
要不要看一眼?
张浩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而后怔住。
“妖物所执。”
“本为生民活祭之人,后为水神天吴所救,执念不散,绵延千年。”
“是白蛇许仙之劫,水漫金山之因。”
“起于妄执,终于生死。”
“余于江南见天吴之逝,与水神共工一同收服,其人已去,执念留存,不愿其为祸人间,故永镇于此。”
落款,卫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