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总有一些瞬间是无法遗忘的。
比如司空长风这一生都记得现在的这一刻。
天下闻名的绝世高手冲着他伸出了手,邀请他同行。
这一刻在司空长风心中仿佛被无限延长,然而现实中,他不过是点了点头,然后拿起长枪一跃而起。
“走,一起走!”
看着他们的背影,清雅公子洛轩笑了笑:“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
“拜托。”雷梦杀走到他的身边,“不要说得感觉我们已经很老了似的,我们现在也如此啊。我有预感,我和他们很快就会再相见的。”
百里东君笑着转过头,可后面,笑容就在脸上凝固了。
整个长街之上,东倒西歪个十几具尸体,那些前几日还与他一起在长街之上假装做生意的江湖高手们,此刻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浴血。
“这就是暗河的手段啊。”温壶酒望着长街尽头。
一个拿着油纸伞缓缓而行,一个伸着懒腰走得东倒西歪。
“执伞鬼,送葬师,暗河这一辈的杀手真强啊。”温壶酒拍了拍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的肩膀,随即一掠而下,“看到了吗?院内那叫江湖,这里也叫江湖。走吧。”
“小白怎么办?”
“先让它去你的那家酒肆里待着。”
温壶酒带着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来到了城南的一座客栈中,温壶酒似乎只是想暂时离开顾府,却也不是急着离开柴桑城,他带着两个人走进了客栈中,要了一间上房和六缸上好女儿红。
“舅舅你这是馋坏了?六缸,这我们再能喝也喝不完啊。”百里东君大惑不解。
既然温壶酒不是着急带他去乾东城,那么至少让他好好和几位公子道个别啊。
温壶酒叹了口气,没有理会百里东君,望向司空长风:“你救了我小外甥的命,所以这一次我会救回你的命。”
司空长风沉默不语,轻轻摇头:“我找过很多人……去过很多地方找大夫,没有办法的。”
“一世的办法找不到,一时的办法我还是能做到的。”温壶酒坐在客房中,看着小二们气喘吁吁地将六缸女儿红搬了进来。
“这是什么意思?”百里东君忽然想起来,前几日雷梦杀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司空长风很快就死了,当时他还以为只是一个玩笑。
“你的这位小兄弟已经病入膏肓了。”温壶酒伸手轻轻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还没有倒下?”
司空长风将长枪放在了桌上:“很快了。”然后他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说来就来啊!”百里东君一惊,还以为司空长风是在开玩笑,可走过去一看,司空长风是真的晕了过去。
“他被人伤了筋脉,早就是将死之人了,你看不出来,可略通医理的人,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死人了。”温壶酒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能救吗?”百里东君问道。
“试试,至少不能就这样死在眼前。”温壶酒将司空长风的外衣褪去,伸手一甩,将他丢进了酒缸之上,随即袖中一挥,一样事物爬了出来。
是一只像是穿着花衣的蛤蟆。
蛤蟆一跳一跳,跳到了酒缸边上,又纵身猛地一跳,跳进了酒坛中。
然后又爬出一只摇着三个尾巴的蝎子,爬进了酒坛中。
接着又是两个脑袋的蜈蚣,血红色的蜘蛛,青色的小蛇……
“舅舅,你身上怎么养着这么多恶心的东西……”百里东君感觉头皮发麻。
温壶酒骂道:“你妈妈以前也养,你去外面待着!别让人进来,要是耽误时间了,你这朋友救治不好了!”
“行行行。”百里东君急忙跑了出去。
温壶酒走过去,将手按在酒缸之上,酒缸里的酒慢慢变得灼热起来,蒸气弥漫,整个屋里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酒气。司空长风双眉紧皱,满脸通红,似乎极为痛苦。
百里东君走到了门口,他从小和这个舅舅最为亲昵,或许是名字上就带来的好感,再加上秉性都比较随性,不喜欢束缚,所以一直臭味相投,他离家出走那么大的事,他的父母还是交给了这个他唯一愿意听几句话的舅舅来办,不过他也知道,这个舅舅是真的有本事的,司空长风就算真的快死了,遇到了他舅舅,也死不了了。
“看不出来,还是个快死的人了。”百里东君轻轻摇头,想起这几日的司空长风,明明一副潇洒不羁、快意人间的样子啊。
“小兄弟,是谁要死了?”一个小胡子的年轻人走过他的身边,笑着问道。
百里东君转过头,笑了笑:“一个朋友,不过马上就好了。”
“哦。”年轻人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笑容和善,“那就好。小兄弟这是刚来柴桑城?”
百里东君有些困惑,这个人怎么这么自来熟,但还是回答了他:“没有,来了有些时日了,已经准备走了。”
“这么巧,我们也要走了。”年轻人收起了匕首,“有缘再见啊。”
“啊,有缘再见。”百里东君感觉这个年轻人有几分有趣,便也礼貌地回答。
年轻人走下了楼,那里似乎有一个人在等他,百里东君垂首看了一眼,便吓出了一声冷汗。
这就是那日在雨中走入顾府,然后走出来的执伞人。当时司空长风面对此人,直接吓得放弃了抵抗,据后来司空长风说,此人是个绝顶的杀手。他也看到了百里东君,微微颔首,竟也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百里东君想起刚才年轻人手中的那把匕首,不由得心中一寒,但仍然对执伞的男子也点了点头。
实为暗河杀手执伞鬼的男子转过身,走出了客栈,低声问身边的同伴:“你刚才是不是想杀他?”
送葬师耸了耸肩:“镇西侯府小公子,真的很想杀了啊。”
“那间屋里有一个很厉害的人,你刚刚若是出手,死的人可能是你。”执伞鬼轻声道。
“感受到了。”送葬师往上提了提自己的衣服,“一身冷汗啊,后背都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