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使骤然逼到眼前时,武悼就立刻意识到,自己和这个可怕的武者之间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这道鸿沟名曰基础。
武者的基础无非那几样。
速度、力量、躯体强度。
孙使率先展现出来的便是速度上的碾压。
武悼心中悚然,只来得及对着周身刺痛之处斩出七星,刀光连成一片,横握太阿查缺补漏。在清亮冰冷的刀光中,可见有一道道迅疾凶猛的短刀斩击正蔓延丛生,并且是瞬间攀附而上朝着武悼的手臂卷来!
铛铛铛!!!
在普通人类难以反应的时间里,七星和对方的双刀不知道碰撞了多少次。
唯一可以知道的是。
它们之间相互碰撞摩擦所产生的火星,甚至照亮了方圆二十米的阴司鬼蜮,而武悼的手居然是被硬生生的给震麻了!
几乎没有给武悼留下喘息的空白。
孙使的双刀在延绵不绝的斩击中,宛若滔滔流水,一波波的衔接而来,其中暗含的缴械手段,更是不断的威胁着持刀手。武悼夜路走多终于是见到鬼了,自己爆发出来的气血劲力,在量上并不能碾压孙使,而神门劲更是棋逢对手。
对方的劲力很简单,快!
非常快!!
快到武悼如果不激发启藏神通英玄,根本看不清孙使的动作,即便是激发了神通,所能够捕捉到的其实也是残缺气血的运转痕迹。
这逼得肃穆凝重的武悼不得不一步步的挑战感知极限!
而这还不算是最致命的。
当一个武者不仅是快如闪电,并且每一下攻击都可以无视惯性,强制中断自己的动作,在周身可做出种种违反直觉的动作时,神门劲并不容易缠住对方。武悼只能通过七星和双刀的对冲,来降低对方的速度,捕捉其致命的动作。
挡!!
激烈的金铁交鸣声盖过了玉山城隍的溺水咳嗽。
武悼的防守出现了空缺。
孙使的斩击几乎是无缝对着弱点衔接而上,强行切入了武悼的刀光的防御圈内!那双刀犹如是闹海蛟龙,一探一掀,当场搅崩架势,顺势点杀咽喉眼睛!武悼仿佛看见了两只凶恶的走蛟,正张开大嘴对着自己噬咬而来!
应龙真甲随即激发!
双刀一前一后落在了真力甲上。
啪啪啪!
这迅猛攻击居然是连破三层应龙真甲,却也是在暴风般的攻势中有了停息,武悼蓄谋已久藏在手肘后的太阿终于亮出,血煞寒芒在刀光的掩盖下朝前猛然一送!
却是刺了一个空。
启藏六重全方位碾压,更何况孙使明显是敏捷型武者,无视惯性让他能像飞熊一般惬意从容撕咬敌人。
孙使退出了一段距离。
当他看到武悼的真力甲快速恢复的时候,脸上不禁是有一丝恼怒。虽然是有试探之意,但自己居然一轮没有拿下这个启藏一重,让人知道怕是要嗤笑了。
一轮交手,双方都对彼此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把你这门护体武功交出来,我饶你不死。”孙使有些眼热贪婪的扫视了应龙真甲。
“呸!”武某人的回答意简言骇。
“不知好歹。”
“娘炮,你行不行啊,不会只快不持久吧?”
武悼趁着打铁,发出了对任何男性武者来说都是极为难以忍受想羞辱,他很难追上孙使,为了对方先去对付韩校尉,必须得让他上头。果然,孙使听到武悼骂他娘炮,并且只快不持久的时候,神情瞬间变得阴沉暴怒。
“我要把你的舌头拔出来。”
撂下这暴怒之语。
下一刻,孙使消失在了武悼的视野中。
应龙真甲再度浮现!!
九重真甲这一次犹如琉璃,被轻而易举的点碎了左腿七重,武悼刚刚反应,右手处又被击破八重。
孙使似乎是动用了某种功法。
他的攻击轨迹被大片真力给遮掩了,在极近距离内的迅疾搏杀中,像是一个正在吞噬真力甲的绞肉机,根本没有给武悼挣扎的空间。无视惯性,巨力迅疾的飞熊劲,搭配着武道真力,正在从各个方向绞杀武悼!犹若落入蛛网的武悼正在被限制吞食!
他甚至有部分攻击是从天灵盖上传来的!
很快就有一些地方的应龙真甲被完全击碎,短刀给武悼身上增添了数道血口子。
武悼又惊又怒!
这就是一个启藏中期武者的手段吗?
“吼!!!!”
正在爽快凌迟着武悼的真甲,享受着敌人血条快速见底的愉悦,孙使猝不及防间被如雷暴呵给震得脑袋瓜子嗡嗡响。
音功?不对,只是单纯的嗓门大震的恶心。
故技重施退开的孙使正打算继续活剐武悼。
却是看见了,一只手居然能跟得上自己,牢牢的扣在了他的肩膀上。开启了神门态的武悼对着惊讶的孙使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然后他就猛的一个头槌砸了上来,在两者脑袋间,迸射的真力甚至弄得如日照正午般耀目。
不顾自己脑浆剧烈晃动,武悼死死的扣住了孙使,两个人就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态扭打互捅,朝着旁边的阴司建筑滚去。
轰!轰!轰!轰轰轰!
轰隆!!
肉眼可见的拆迁,一时间十几栋对应阳间的玉山标志性建筑被两个扭打在的人形兵器给撕碎轰塌,在武者强悍如斯的力量面前,草木砖石都像是纸糊的一样,要么被撕裂,要么被溢散出来的劲力轰成齑粉。
武悼已经是不管不顾。
头槌,手肘,膝盖,神兵,总之能发动进攻的手段都招呼上。
他就不信这家伙全面压制了自己。
神门态之下的武悼速度和力量都全方位拔高,他终于能够看清孙使的动作了,并且两人终于是在力量上持平,以至于超负荷下的武悼可以不管不顾的对着他的要害狂殴,将其拖入近身扭打搏杀的局面中。
砰!!
结结实实的一肘砸在孙使的肋骨上,哪怕是有着真力护体,他也是肺腑剧烈震荡,肌肉撕裂般的痛楚传来,忍不住是吐出了一口浊气。
轰!!
孙使立刻还以颜色,携刀之手顺势一撞,刀尾处狠狠的磕在了武悼小腹处,刚刚修复的一层真甲当即被击碎,启藏六重的巨力打的武悼身子躬起,眼睛都因此红了几分。
残酷的搏杀双方都咬牙挺住,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
在扭打一起的时候。
搏杀是最简单的,你给我一拳,我还你一脚,你捅我一刀,我刺你一剑,就看在一地的污泥尘土中先顶不住。武悼的太阿很快就呈现出了神兵的优势,就算对方有真力被动防护,太阿的血煞依然能在一次次交手中,奋力的入侵对方的身体进行破坏!
而武悼也不好受。
他身上此刻少说被开了十几道血口子,对方的短刀虽然因为应龙真甲无法刺深,但划那么多大口子,也足够他喝一壶了。
就在武悼翻身做主人。
骑着孙使疯狂的输出的时候。
一阵澎湃的真力爆发骤然间将他硬生生炸飞了出去。
像是炮弹一样被轰出去的武悼飞出了几十米,打着滚用手在地上停住了继续翻滚的趋势,伤痕累累的他忍不住是一阵咳嗽,几口逆血被他咳出来后,整个人才是好受了一些。
自己肯定是受内伤了。
孙使此刻也是身形狼狈,但明显要比武悼好许多,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势,就是脸色有些不太自然,青一阵红一阵的。看起来,太阿的血煞,还是对他造成了损伤。
双方都没有急着再度冲杀,而是先调息将自己的架势重新稳固。
又逼出了彼此的一张牌。
他们都在思考怎么弄死对方。
逃?
不存在的,不管是孙使的飞熊之力,还是武悼的神门态,都注定了谁逃就会被追着打。无论是孙使还是武悼,在这城隍阴司中,都有着不能逃跑的理由。
“你的气血该撑不住了吧。”孙使故意询问。
“我能跟你打一整天。”武悼毫不示弱。
两人都自信微笑,心里却忍不住爆粗口。
孙使是真的想破口大骂,一个启藏一重,气血浑厚的不可思议,开着真力甲和爆发技两个吃气血真力的大户,来和自己拳拳到肉自由搏击,居然鏖战了这么多个回合丝毫不见落于下风。
这是哪里蹦出来的怪物?云州第二个左狂?
他怎么没有听说过。
武悼骂的是对方硬骨头。
自己杀过这么多妖魔鬼怪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武者,不管是在实力还是战斗意志上都如此凶悍,气势哪怕是疯狂对杀也没有弱下半点的意思!
而且武悼真的隐隐感受到了。
自己的气血已经出现了疲弱的趋势。
可能再搏杀个几轮,自己的气血就会亏空耗尽,而对方却没有要耗尽的意思,况且对方的真功爆发也并非没有,就比如刚刚的真力爆发,就给武悼炸的以为是迫击炮砸自己身上了。
“小子,你知道启藏中期和前期最大的差距在哪吗?”
忽然间孙使转动着手腕出声。
武悼默不作声,心中却是快速思考之前和正阳子等人交流时的信息。
启藏中期是涉及到了真力的奥秘。
“在你死前睁大狗眼看好了。”
孙使冰冷出声,他整个人以极为不自然的姿势被无形无质的真力托起,散发出了彻骨寒意的气息。只是刹那间的功夫,相隔几十米的武悼视野中除了刀光,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东西了。
千星决·飞熊搏蛟!
一刀!十刀!百刀!
层层叠叠如海浪,千刀!!刀刀叠加,真力纵横!
真力做燃料,躯体为烘炉,孙使就仿佛是被注入了最优质动力源的机器,扑杀过来施展玄妙的真功。武悼只来得及蜷缩身体,催动应龙真甲,就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刀山地狱。
他就像是海上暴风中的孤舟。
被连成一片的不间断斩击给拍打抛飞,真力裹挟住的刀罡劲力没有溢散,反而是在层层斩击中将斩击拔高到了数十倍于寻常一击的恐怖程度!这个爆发技,几乎完美的解决高攻速而准头和力道都不行的缺点!
它是孙使的必杀技!
曾以此招,秒杀了一同级别的横练强者。刀锋之舞结束时,那个强者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武悼的全身九重应龙真甲毫无悬念的被打碎了,难以言喻的虚弱涌了上来,身上的血肉在这一刻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
七星和太阿都齐齐发出了焦虑不安的锐鸣!
随即武悼的身影就被吞没在了暴风刀罡之中,孙使一锤定音的长啸回荡传出!
……
……
正在协助众人围杀城隍,驱逐那恶心可怖的溺水之音。
正阳子沉着冷静的神色突然间闪过不安。
这一个分神,顿时让他的口鼻中溢出腐臭的溺水来,俏道士连忙施咒替众人祛除。此刻玉山城隍在韩旗等武者的轮番围攻拖延之下,已经是奄奄一息。
玉山城隍和孙使都没有想到。
他们最强的战力。
能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启藏一重武者硬生生拖住那么久。
正阳子远远窥视武悼战场的神念,刚刚被轰退了……
他最后只看到了武悼被卷入无尽的刀罡深处,形式已然是极度不利于武悼,恐怕此刻已经是凶多吉少。
“诸位,速战速决。”
本来已经是摇摇欲坠的正阳子一咬牙。
从快要开裂的脑袋和虚弱到吐血的躯体中压榨出了最后一丝神念,俏道士将其化作金光咒,将神念注入随后加持到韩旗等武者身上。接着他整个人直接不省人事的瘫在了地上,连呼吸都几乎微不可查了起来。
玉山城隍锁住了鬼神之力,无法冲回城隍庙。
又是刚刚才从外地回来没有来得及好好补充。
在轮番围攻下支撑这么久,已经是手段齐出,极为不易。
它愤怒的咆哮着,高大的城隍虚影却被武人们一步步的压制削杀,仿佛数百年前的伐山破庙一般,武者镇杀鬼神的情形重演了。
然而玉山城隍很快就惊喜。
因为它在匆促应对中看见了孙使的肃杀面容。
既然孙使回来了,那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