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颖的父亲有些高瘦，比较严谨的模样，伸手出来的手指都是如出一辙的竹节一般：“听小方说起过你，年轻人有点经历是沉淀的表现，很难得很难得。”

巴克还吊着手臂呢，只好用左手握拳去碰碰，有些美国HIPHOP黑人打招呼的感觉，方文祥有点诧异的笑笑，改掌为拳，也碰碰，坐回自己的书房藤椅里面：“说说吧，你肯定是不具备收养这双小女孩的权限，无论年龄、性别都不符合收养法的要求。”

巴克真不熟悉收养法，就从自己在路边摆烧烤摊遇见小乞丐说起，方灵颖从回了家，就拉了小姐妹在客厅跟自己的母亲交流，虽然那位跟女儿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妇人眼光灼灼的老是看巴克，但一双姐妹花终于还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进屋的时候，方灵颖就顺带介绍了两句，原来她的母亲才是正儿八经的法医！

而方灵颖走上这条特别的职业道路，一方面是受了父母的耳濡目染，另一方面就是她大概十来年前还是个中学生时候，迷上一部香港的法医电视连续剧，对里面的女法医是仰慕有加，结果一路走来，却稍微有点走偏，没像她母亲那样把主要工作发展方向放在鉴证化验的科研项目上，而是鬼使神差的成天玩骨头。

巴克的表达能力不错，包含刑讯逼供等一系列事情都原原本本描述出来：“根据我现在了解到的不多信息，沈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孩子的父亲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她们的母亲既然选择逃离，无论是她自己感觉到威胁还是因为担心女儿受到伤害，都说明了这个家族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文祥点点头，拿书房茶几上的香烟给巴克示意，巴克展示一下自己手上的手臂：“还是尽量忌辛辣，少抽烟，恢复得好一些。”他的烟瘾是真不大。

方文祥伸头看看巴克的伤势包裹：“你报案这个处置还是对的……看得出来，你竭力在让自己在法律范围行事，但偏偏事情的走向不是这样，你接触到的很多人就不把法律当回事。”

巴克身体前倾，淡淡的笑一下，他没觉得忿忿不平。

方文祥就靠在藤椅上：“听小方说你有国外的经历？”

巴克点头：“过去七八年我都在国外工作，今年下半年刚回来。”还是没说自己就是方灵颖捡回来的。

方文祥掸掸烟灰：“说说你在国外对法律的感受吧？”

巴克就摇摇头：“没什么感受，欧洲人有比较强的契约精神，但东欧乃至前苏联国家……还有我们国内就不是很注重这个问题，所以法律也就不当回事。”

方文祥看着他的眼睛：“你不会说是体制的问题？”

巴克摇头：“这是我们的特色吧？我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好，比如说这次回国，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山寨盗版，我们国家能有现在的国家状态，山寨盗版创造了很大的功劳，但在国外就相对更注重知识产权或者别的啥，看着是很风格高尚，不过他们原始积累时候，从我们这样的不发达国家掠夺的时候，可没什么高风亮节，这不过是吃饱了开始玩情调。”

法律专家有些诧异：“你是这么想的？”

巴克笑：“没什么不好，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有适应自己的生存方式，不用生搬硬套学别人，所以我觉得国内这些现状肯定有负面的，但也有正面的，主要看相互抵消，剩下的是正面还是负面就行。”

法律专家相当意外：“不错啊，懂得辩证地看待事物，你这个年纪很难得了。”

巴克不谦虚：“东欧这些年闹腾得一直都厉害，自然对体制和经济政治会有点感悟的。”

方文祥都想跟巴克好好畅谈一番政治了，但身为律师，还是有条理性，把自己拉回来：“你理解这种现实状态，那就好说，我本来以为你会气咻咻的讲什么不平等，官商勾结的，那我跟你沟通起来就比较费力。”

巴克微笑着摇摇头，静待下文。

方文祥的确说得很轻松：“从法律上来说，你没有半点胜算，你本身没有资格收养只比你小十多岁的女孩，法律规定必须相差四十岁以上，从明面上看你的父母也不具备这样的经济能力，而且这双姐妹的父亲健在，经济能力尚可，你说的那些什么道德缺陷跟为人品质，在我们的法律体系中是不考量的，既然有父亲，那就优先考虑父亲的抚养权，至于他以后会不会对女儿造成负面影响，法律是不会揣测未来的，只就事论事。”

巴克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点头。

方文祥论述自己的看法：“你现在用拖的方式，当然一时半会儿的确能拖过去，但不可能一直拖下去吧，警方也就有义务对你进行监管，发现你跟小姐妹的接触就能采取措施，所以着眼点还是应该在沈家那边，究竟是和解谈判，还是另寻蹊径，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巴克不隐瞒：“我有我自己的计划。”

方文祥感兴趣：“说来听听？”

巴克弹弹唯一能动的左手手指：“我的分析跟你差不多，拖延只是为了给我赢得操作时间，既然对方涉枪涉黑，我如果能够证明他们有犯罪行为，不就能保证这双小姐妹不用交给他们抚养了？至于收养手续，就像你刚才说的，法律不揣测背后或者未来的东西，随便找谁都能办理收养手续，譬如您这样有身份的人？”

方文祥愣了一下，估计没想到巴克所谓的计划听上去就这么一句：“证明他们有犯罪行为？用什么证明？你刚才说的什么摄像录像，只能证明这些下属个人有问题，他们完全能摆脱指控的。”

巴克笑得很奸诈：“我有我自己的方法。”

方文祥再怎么追问，巴克就摇头不说了，只是对于目前国内法律在关于正当防卫、伤害罪等等条款罪名的细节上，再做了些咨询。

这跟方灵颖带他来找自己父亲拿主意的初衷完全不一样！

可能在大多数女儿的眼里，父亲都是个很有能力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