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滔滔缓缓道:“枢密院副使林希,调知扬州府;尚书左丞蔡卞,调知池州府;尚书右丞黄履,调知越州府;政殿大学士韩维,调新州推官;侍御史盛陶,调新州团练副使。”
这几人脸上顿时如死灰一般,方才跟着韩缜起哄的几个,全部被贬出京城,到地方上任官,特别是林希、蔡卞、黄履三人,都是堂堂宰执,直接贬为知府,相当于从政治局常委贬成了地级市市长!
韩维和盛陶两人更惨,被发配到了新州,也就是岭南。在宋朝,岭南属于十分偏远落后的地方,是流放的主要场所,苏轼有诗为证:“问翁大庾岭头住,曾见南迁几个回?”也就是说,被贬到这里的,没有几个能活着回去!
几个官员都惨白着脸出列跪倒,磕头谢恩。尽管是被贬,还得谢恩,这叫打掉牙齿往肚里吞。
挑头的韩缜还没有发落,众人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高滔滔是有意将他放在了最后,也望向了他,韩缜一直跪在地上,持笏等着,嘴角露出了无可奈何的惨笑。
高滔滔心头有些不忍,但想起杜文浩的话,一念之仁,后患无穷,必须痛下杀手,才能力保军队变革顺利进行。
所以高滔滔拖长了声音,冷冷道:“枢密使韩缜,——调知琼州府!”
琼州位于海南,在宋朝,海南岛比岭南还要荒芜,属于未开发的蛮荒烟瘴之地,被贬到这里,以当时的生存条件而言,可以说一条命去了九成九,跟凌迟处死也差不多了!
所以高滔滔此言一出,大殿上文臣武将都感到如同寒冬腊月突然降临,后脊梁冒起丝丝冷气!韩缜以堂堂宰执之尊,由于是反对高滔滔新政的挑头者,被发配到最边远最落后的地方,可见高滔滔对反对派打压之狠,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韩缜浑身一颤,手中的象牙笏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惨然一笑,说道:“老臣……,谢太皇太后……,隆恩!”
大殿之上静悄悄的,韩缜将地上的象牙笏放好,瞧了一眼,心中一阵酸楚。这玩意以后就用不着了,以他这把年纪,这身子骨,能不能活着走到海南,还是个问题,更不用说能不能活着回来了,只怕就要死在路上。
他慢慢仰起头,拱手道:“太皇太后,能否看在家有老母的份上,改迁他处?”
高滔滔悍然道:“山可移,此州不可移!”
这句话如同当头一棒,将韩缜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让群臣更是不寒而栗。连杜文浩都感到一阵寒意,心想这女人狠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
这件事之前,两人商议对策的时候,杜文浩只是让她打压反对派,贬出京城就行了,没想到高滔滔做得真绝,不仅将四个宰执全部贬成地方官,甚至将挑头的直接发配到了海南。特别是最后一句,气势汹汹,斩钉截铁,颇有铁娘子风范。
尽管杜文浩觉得高滔滔对反对派的打压太过了点,但是,刚开始狠一点也好,敲山震虎,保证改革顺利进行。大不了等过些日子,改革进入正轨之后,再把这些人重新调整到别的好一些的地方为官就是了。
高滔滔坐正身子,道:“以上爱卿所迁之地的被替任官员调任职务之事,由吏部拟方案报哀家定夺。”
吏部尚书范纯仁忙躬身答应。
高滔滔又道:“资政殿大学士吕公着、翰林学士吕大防、吏部尚书范纯仁、侍御史知杂事刘擎、户部尚书韩忠彦、翰林学士许将、户部侍郎赵瞻,上前听封!”
这几个人心头又惊又喜,忙持笏出列,跪倒磕头。
“吕公着升任知枢密院事,吕大防升任枢密院副使,范纯仁升任尚书左丞,刘擎升任尚书右丞。”
刚才领头赞同高滔滔的四个人,前三个都是反对变法的保守派领袖人物,进入了宰执这个最高决策层。刘擎是个中间派,但这一次态度鲜明,支持高滔滔新政,所以也被选入宰执系列,显然是用来表明高滔滔坦荡胸怀。
高滔滔又道:“太师文彦博,上前听封。”
文彦博的支持让高滔滔声威大震,所以估计封赏不会差。
文彦博持笏拱手道:“太皇太后,老臣已经八十一了,实不能再为国分忧,先帝给老臣的荣耀也够多的了,不用再封赏了。”
高滔滔微笑道:“哀家还没封赏过你,你为国效力大半辈子,功绩无人能及,哀家那是要封赏的,你不用下跪了,上前听封就是。”
“多谢太皇太后!”文彦博老态龙钟,拄着一根龙头拐杖,一步三晃,走上前弓着身子听旨。
高滔滔想了想,说:“哀家封你为平章军国重事,班位列宰相之上,许你面君免叩拜大礼,每十天到都堂一次商议国事。”
文彦博颤巍巍道:“谢太皇太后隆恩!”
平章军国重事是给元老重臣的荣誉称号,比宰相的地位还高,那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高滔滔给文彦博的荣誉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文武百官都被惊呆了,本来想在殿堂上启奏的,在这件事的震撼下,也不敢汇报了,还是等等看,下一次再说。
高滔滔又说了一番勉励的话,这才宣布散朝。整个早朝中,哲宗没说一句话,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尽管是皇上,却还不能参与国政,自然不能随意发表言论了,要不然,别人听与不听都不对。
散朝之后,杜文浩捧着尚方宝剑回了家。把经过跟王润雪她们一说,大家喜忧参半,能得到朝廷如此重视,那自然是令人高兴的,但一朝君子一朝臣,韩缜等人今日的结局,难保不是自己将来的写照。
听着她们的话,杜文浩心情也有些忧郁起来。但现在已经到了这地步,不进则退,只能奋力前行了。
……
御史中丞李常的府邸。
李常自从被以告老还乡免职之后,气得病倒了,一躺躺了大半个月。
这天早上,李常的儿子李端忧心忡忡坐在床前,望着面容憔悴的父亲,小心翼翼道:“爹,你这病叫了那么多太医来看,都不行,再这样拖下去不行啊,要不,孩儿还是去求求杜宰执,请他来给您瞧瞧病吧?孩儿听说,他宅心仁厚,不分……”
“你敢!”李常厉声道,由于气急败坏,引得一阵的咳喘,颤巍巍指着他道,“你不许去求那小人得势的家伙!为父就算即刻死了,也绝不求他!”
“是是!”李端连连答应。正无计可施之际,忽听得屋外脚步声急促,一个侍从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老爷、少爷,大事不好了……”
李端怒道:“叫什么叫!没见老爷病了躺着的吗?”
“是是!”仆从忙躬身道。
李常慌忙抬起身问道:“怎么了?”
“回禀老爷,杜文浩杜宰执来了!”
李端又惊又喜:“杜宰执来了?快快请啊!”
“不准!”李常厉声道,“把他给我乱棍打将出去!咳咳咳,打出去!不准他跨进家门一步!”
那仆从又是惊慌又是尴尬,诺诺道:“老爷……,打不过啊……,他们人太多了……”
“什么?”李常感到情况不妙,急得又是一串的咳嗽。
李端也慌了:“他带好多人来吗?”
“是啊,怕不有好几百吧!把我们府邸都团团围住了!”
“啊?”李常父子都尖声惊叫,互视了一眼,李端颤声问道:“他带这么多人来作甚么?”
“他说……,他们是……,是国……,国什么局……”
“国安局!”李常哭丧着脸道。
“对对!国安局!”奴仆忙道,“这些人都穿着一摸一样的黑色短打,头上戴着黑色的面罩,对了,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背心,鼓鼓的,拿着盾牌腰刀,说了谁也不准出去……”
正说到这里,便听到吵杂的脚步声急促地传来,听上去便知道来了很多人,李常父子脸色大变。李常下意识坐了起来。李端急忙转身转身往外走,想看个究竟,没等他走到门口,眼前一暗,门外出现无数人头,手持盾牌腰刀,一起冲了进来。
为首一个大汉,一把将李端揪住,扯到一边,厉声道:“跪下!”
没等李端反应过来,脚弯已经被狠狠踹了一脚,按到在地动弹不得。
进来的蒙面黑衣人迅速将屋里搜了个遍,四门布岗。完了之后,一个青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壮汉,怀里捧着一把镶嵌着名贵珍珠宝石的宝剑。
那男子径直来到李常的床榻之前,冷声一笑:“李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这年轻男子,自然便是杜文浩。
李常反倒镇静下来了,挣扎着坐了起来:“宰执大人,你带兵闯入寒舍,所为何故?难道老朽犯了什么王法不成?”
“算你有自知之名!你要不触犯王法,而且是十恶不赦的重罪,也不用我们国安局前来拘捕你!”杜文浩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