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常喜欢用大爆炸来形容某些科学的发展。信息大爆炸,金融大爆炸,物理大爆炸……,后来还编出了宇宙大爆炸和生活大爆炸……
实际上,从18世纪开始,人们就已经开始为不断发展的科技而感到惊讶。
甚至科学家们自己也是如此。
此前的几千年里,学者们的生活是很悠哉的,科学的发展也能够配合闲适的生活节奏。诸如意大利的先生们将方程式当武功秘籍一样珍藏的事情并不在少数,高斯在解决十七边形的问题后,就很喜欢将自己的研究成果用书信的方式邮寄给朋友,而不是发表出来,他的很多成就都是在死后被人们翻出来的,费马也有同样的癖好,经典的费马大定理即来源于某本书空白处的两句话,他本人宣称:“我已找到一种美妙的证法,可惜这里空白的地方太小,写不下——可怜见的,后世人用了三四百年的努力,方才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他真的能用某种美妙的证法,而不是几百页的复杂公式,欧拉、高斯、阿贝尔、柯西等人或许会在异世暴打他一天、两天、三百年……”
而到了19世纪,如果哪个科学家胆敢将研究内容珍藏起来,他的墓志铭将会空白一片——没有哪种技术,哪种理论,哪种发现,会等待他10年时间,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一次邮政延误就能让他陷入无休止的争论中。
究其原因,还是知识积累的问题,当一类知识积累的足够多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分支就会自然而然的生长出来,速度也会越来越快,程晋州现在遇到的局面也是如此。
他记忆中储存的知识,都是经过大师们千锤百炼的精华内容,至少也是某个体系的支撑。那些很快就会被淘汰,或者非主线的分支,过渡性的研究,都不会存在于程晋州所学习的课本中,要让他完全的阐述出来,也是非常困难的。
此外,他将某个部分的内容泄漏出来的越多,星术士们就越容易研究出更高级的内容,这对于小程同学来说,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最有价值的论文获得最多的引用——也并不是有价值的论文瞬间就会被所有的学者发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一个标准的反例,爱家的另一位爱迪生先生则是另一个极端。
在很多方面,爱迪生做的都是技术员的工作,在许多年里,他都被称为发明家,但当时那个年代,他得到的赞誉,在很多时候却比爱因斯坦还要多。
从报偿和持久方面而言,程晋州希望成为爱迪生而不是爱因斯坦,后者的相对论直到21世纪才有较多的引用,而前者的白炽灯与留声机,自发明伊始,就获得了众多的赞誉。
就一个小孩子的身份而言,程晋州绝对是“心急流”的代表。
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程晋州将戒子的戒面放的好像一堵墙那么大,细细的读着到手的几本书,希图找到一些没什么价值,但却可以换到贡献点的旁枝末节。
欧氏几何与力学计量,简单的部分早都让他拿了出来,如果要发展衍生开去,程晋州倒也能做到,但那就需要他积极的调动记忆,重新演算推导,不仅过程繁琐劳心劳力,而且不一定能够很快获得星术士们认可——就像是世界上所有的研究一样,大多数具有世界意义的研究,往往并不能在开始阶段就获得世界级的赞誉,对于这些必然会改变历史,或者改变科学的问题,任何学者在初期都会抱着谨慎的态度。
“或者,走化学的路?”程晋州一眼看到那本名字超长的,来自图书馆的论文:《吡咯茂钐络合物的合成及其催化》,这种标准的后世分支研究,现在是肯定没法做的,但传说中的元素周期表,是个中学生都能背的烂熟的东西,实验中亦是常用的。
最重要的是,化学是最容易验证及证明的学科,很容易就能拿出证据来。
如此想着,程晋州在纸上写了几段钾钠镁铝的性质,旋即又用墨汁将之涂去,喃喃自语道:“这可是必然改变世界的发现,不能现在拿出来。”
整整一个晚上,程大博士都沉浸在“抄袭什么”的问题中,这或许是人类科研史上最简单的难题了。
京城宅子里伺候的人很少,晚上睡着了也没有人过来看上两眼。程晋州半夜冻醒了一次,只好自己盖上被子,吹熄油灯——世家别宅里的下人最是势力,哪家人失势得势,看他们的态度就能知道。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射在被子上,让人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小考过后是要停课两天的,仆人们也不会前来叫人,直让程晋州睡到中午时分。
如果是在老宅的话,这时候早就有下人们扯着嗓子在门外喊:三哥儿早安。
定然是要喊道他能回答“早安”方才罢手的。
但在京城,程晋州只能自己从朦朦胧胧中睁开眼睛,然后看着一道道从两条纱窗缝隙中穿过的光束发愣。
明亮的光束形成一条条光亮的通路,而无数的灰尘则在其中漂浮,旋转,游动,毫无规律……在家里的时候,这样的景象也是常常能够见到的,不过此刻在满脑子科学的程晋州眼中,这样一道光束,却代表着两种重要的理论。
丁达尔现象和布朗运动,都可以由其来表现。
程晋州吐出一口浊气,摇头失笑,丁达尔现象往往用于胶体,布朗运动尽管出现在19世纪,可在前期也就是引人好奇罢了,它们所能带来的影响力,定然没有一个三次方程来的多。现在要说完全用不上,也是可以的。
“入射光大于粒子的波长,就会发生散射。”程晋州默背着权作记忆,很快自己笑了起来:“伟大的星术士们能明白什么是入射光就算不错来,还散射……”
他自己说着,突然愣住了。
几何光学,似乎是个很不错的分支啊——内容简单直接,容易理解,容易使用,更是自己相当熟悉的内容,程晋州替导师给大一新生代课的时候,几何光学就讲了不下三四次。
这绝对是所有理论物理必修课中,最简单的一种了。只需要初中级的数学就能够解决问题,想要延展开来也容易,想要收敛起来也方便……
程晋州一骨碌爬了起来,一边穿衣服就一边吼:“外面的,进来两个人。”
下人们自然是早就起来的,听见他的叫声,一个小子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道:“三爷,午饭早就准备好了。”
“进来给我磨墨。”程晋州瞪来这厮一眼,不满溢于言表。
那下人也不在意,懒洋洋的捋起袖子。他们这些在京城别院的,除了少数两三个姓程以外,都是在本地买的奴仆,上面的管事又是其他支的家生子儿,对待这位庆字支的三哥儿,就和对待其他庶子来京应考一般无二。对他们来说,这么多年的差事都支应了下来,也不觉得程晋州有什么特别,反正上面没有要求,他们自然是能省心就省心。
“再进来一个。”程晋州正在兴奋时,不想浪费精力在一个下人身上。这些人都是在京中做皮了的家伙,不用敲打,只要他能站稳了脚跟,自然一切顺畅。
又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子走了进来,一个不标准的见礼后道:“三爷。”
“叫三哥儿。”程晋州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道:“去拿些鹅毛笔和硬纸过来。”
几何光学既然说到了几何,就是要画图的。
其实所谓的几何光学,大多数人在中学时的物理上就已经学过,内容也是异常的简单,只需要明白三条定律即能够完成大部分的工作:光是直线传播的,光会产生反射,光会产生折射……
而研究它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发生,发生之后的结果,基本上就是几何光学的全部内容了,至于为什么发生这种问题,通常可以留给物理光学来处理。
程晋州一边将主要的内容写下来,一边咬着笔杆,考虑究竟要衍生哪些内容。
虽然理论是最主要的,但仅有主干的内容,等待其他人来为你添上枝叶,谁知道会不会等到天荒地老。此外,还要注意是否有人已经研究了类似的内容——程晋州相信,这个时代的星术士们肯定不会如此系统的去处理光学问题,但在某些方面,他们肯定有所了解,至少为了完成天文学的测量,他们已经能够用水晶制造不错的望远镜。
“你叫什么?”程晋州将三大定律用简体字写在纸上,然后问旁边磨墨的下人。
“陆大勇。”
“城里谁家送信送的最快?”
“薛家车马行最大?”陆大勇乐得主子找其他人送信,免得麻烦自己。
“你现在去找薛家的人来我这里取信,要最快最保险的那种。”古中国的城市里,早就有简单的邮政系统,大夏朝在这方面发展的更好一些,或许是因为中央集权不够强大,交通方式更为繁复,使得许多公文投递也经由一些有政府关系的私人来进行,不过方便程度也有提高,至少在夏京这种规模的城市中,信件想要两三个小时内到达,多半得依靠专业人士。
程晋州将两个人都赶来出去,自己扯过一张纸,开始给项欣写信,同时附上一些几何光学的结果,询问她了解多少,大夏朝还不会严格的区分几何物理等等学科,而项欣既然要钻研几何学,定然知道星术士们在此方面的研究深度如何,询问她自然是最保险的。
做完了这些,程晋州开始回忆自己当年讲课的内容,然后一一记录下来,只等项欣回信后再做删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