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10万两白银,就是每天在星盟进行交易的程晋州,赚的也不过如此,由此可以想见,这笔钱的庞大诱惑力。
经过长达一年的发展,德安流通集散的商品数量几乎达到大夏的三分之一,甚至超过整个北汉的商品交易量,想分一杯羹的先生们,也就是看在程晋州的面子上,才远远的躲在金川省以外设卡。换成是其他的商人,不是将财产捐献给国家,就是等着国家将均富卡发到手里。
实际上,最难以忍受的应当是大夏政事堂诸公。对他们来说,每年百万两银子的粮食算不上太多,但若都是白银和制钱之类的现金就不同了。因为白银是货币形式之一,而政府发行货币是很需要白银和黄铜的。即使是再朴素的经济观念,也能够想到,若是一县之地,每年能够增加百万两白银的货币——而且尚在增加——其对全国的货币体系,必然造成巨大的影响。政事堂的先生们最担心的几种兑换方式,不管是钱贵银贱,银贵粮贱,或者粮贵钱贱,都会造成社会不稳,而百万两白银或铜币,假如有目的的涌入市场,以大夏的经济发展程度,绝对会造成致命的冲击。
当然,政事堂的先生们不会愚蠢的来德安要钱,但他们却有其他的办法。围绕着金州省的四个省道,主要的大道上都被设卡收费,并美其名曰:厘金。
其实,厘金的收入,每月要比10万两多了太多。因为德安收的是商业税,只要不在金川省交易的物资,就不用付税,逃税也很容易。叫做厘金的关税则不然,凡是经过的货物全都要收钱。只是其中大部分被官员们中饱私囊。即使如此,他们交给朝廷的总数也超过10万两白银。
此举不止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测试程晋州的底线。
他在很早之前,就曾经要求过,金川州内的各条道路,都不得收取关税,以及其他苛捐杂税。
就像是所有执政者的命令那样,在切身利益面前,很少有人完美遵守规定。杀人不过头点地,碗大的疤尽可用金子堵住,大多数墨吏都有着相同的价值观,更别说还有上官支持。
徐龟年是老来精的人物,只看侍墨的脸色就知道不好。一面拱着手,一面就嘻皮赖脸的缠上去笑道:“侍墨小弟,你可不敢误了哥哥我啊,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侍墨名为书童,实为秘书,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自己的判断。此时就点了他一句道:“那厘金的事情,你知道吗?”
“唉,知道,我是苦等大人不到。”徐龟年说着又谢道:“哥哥承你的情了,改日临安酒店宴请,我先派人去取些资料。”
侍墨抱拳回礼,说着客气的话。他猜自家主子也是想了解情况,而不是处罚徐龟年,所以准备一下资料,更能节省双方的时间。
徐龟年匆匆的跑到了涧河北面的星术士住所,这里历经整修,面积已经比原先扩大了十倍有余,但仍然不能满足来访的星术士们的要求。
不管是在大夏还是其他哪里,星术士们都可以随便的寻找当地星术士协会,或者星术士塔居住,不用付房钱,而且理所应当拥有等同于其他人的住宿条件,这一点是星术士世界的规则之一,同样的免费条款还包括食物、交通工具等等。换句话说,只要成为了星术士,理论上什么事情也不用做,就能周游世界,而且协会和圣堂也鼓励星术士们的流动。
这样的待遇,从另一方面促进了星术从极西一隅之地,彻底的推广到整个世界的节奏,伴随着星术士们脚步的自然还有圣教。
徐龟年抵达的时候,程晋州正在听取一名圣堂牧师的报告。在他离开前往北汉的时间里,圣堂终于受其影响,开始了大范围的传教活动,虽然不断的受到刘匡等协会星术士的限制,但已全然不同于以往的龟缩。
圣堂的一体化比星术士协会要紧密的多,从那牧师口中,不时的可以听到“拂林”,“犁干”这样的极西国家名词。其他国家的圣堂权利甚大,理论上都有直系的军队能够调派。
程晋州也不时的提几个问题,他很快想到什么,指着地图问道:“犁干距离北汉不远吧,中间隔着的这个城是哪里?”
“自由城亚述。残暴之君雅各布的领土。”白衣牧师撇撇嘴,不屑的道:“是几位四级星术士建立的国家,都是些放弃继续钻研数理的家伙,用我们的话说,就是鱼肉百姓以自得其乐。”
“没人管?”
“没有。”牧师呵呵笑了两声。数名四级星术士,稍稍注意一番关系的建立,就很难遭受到强烈的打击。
程晋州自然也没有立场去评价对方,只问道:“犁干能借道亚述,攻击北汉吗?”
“雅各布?他不会同意的,而且自由城里的罪犯极多,也有少量的星术士,辎重从他们那里经过,太危险了。”这位牧师本身就是个联络神官,他的职责就是在不同的国家之间,协调组织者之间的关系,对各个国家的熟悉程度也是相当高的,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
“总之,是要有策应部队的。这是,神之眷顾者的要求。”程晋州说的挺自在。他在草原上呆了一个月,省下了圣堂不少的材料费,现在做出新的要求,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圣堂对程晋州的支持力度一直很大,“神之眷顾者”的名头更是响亮。对他们来说,若是能因此将大夏的圣堂彻底扶持起来,那就算是有些花销,都算是值得。
程晋州无所谓圣堂,也无所谓星术士协会,故而心态放的很正,就是选择有价值的进行投资,双方的合作反而更愉快。
徐龟年等到白衣牧师离开了,才小心翼翼的说话。心中不由的庆幸自己的好运。县丞是末流的身份,就是在金川省都排不上号,何曾听过那牧师所言的奇妙世界,现在有机会在程晋州手下做事,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
“说说厘金的事情吧。”程晋州略有些疲倦,不是做的事情太多,而是清闲太久,如今又开始了做事,让他满不适应。
“是。”徐龟年早就准备好了,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其实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大夏围着金川省的4个省,都以同样的税率开始征收厘金——有的地方叫做捐厘。由于所有的交通要道都被卡住,而金川省本身的消耗和产量很少,故而等于是大部分商品,都被刮去了一层皮。
程晋州听着,他很注意数字的问道:“税率都是7%?为什么是这个数字?”
“厘金都是军队收的,军队在地方上收钱,是要打七折的。”徐龟年对此倒是熟悉的很,他说着又小声道:“您吩咐的是不许收关税,但军队里收税,是不算在政府里的。”
“你有什么对策?”程晋州靠在椅子上,他才不在乎是政府收钱还是军队收钱,影响了自己的计划都部队。
他希望看到的是德安蓬勃发展的对外贸易,进而获取更多的海外原料,假使有一天,大夏能有殖民地的话,作为贵族的他,也必然是能够享受到的。
徐龟年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脑筋转的慢,期期艾艾说不出什么。
程晋州也不逼他,想想道:“这样吧,我们库里有多少钱?”
“35万两白银。都存在德安。”徐龟年这个数字记得很清楚。德安要不是有那么的星术士,这些库银被人抢走都不奇怪。
“那朝廷一个月收税的话,能收多少?”
“四个省?每个月至少收100万两白银。”徐龟年肯定的猜测。
“他们收了两个月了?”
徐龟年赧然道:“是。”
小程同学也没指望徐龟年表现出天下第一能吏的风范,默默算了一下道:“你这样做,先去出个告示,就说三个月前,曾经交过厘金的商人,可以到我这里来,凭着当时交钱的条子,领钱回去。”
徐龟年还想了一下,才猛然醒觉道:“大人。那些奸商们早就将交过的厘金,涨到了东西里面,他们没亏钱啊。”
“以后不许叫商人们做奸商。为了以后他们不交钱,现在就让他们有些好处又何如。”
“三个月钱,那至少要准备10万两银子了。”徐龟年估计了一个数字,然后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最近10年,德安的库房里一共进过10万两白银,他都有些怀疑。
“告示出完了,你再发文给四个省,就说我拿着厘金的纸条,准备去找他们兑钱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各地的政府收了多少钱,他拿着条子,就要将这些钱要回来。当然,政府收到手里的钱,肯定是要比条子上的钱少的,但他又哪里会管那么多,世俗的帝国中,敢像大夏这样不断试探的,还真是找不出几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