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度是无法度量的，但往往可以根据少女的某一个表现来判断她此时大致所处的状态。
如果单从阿法妮西在接受女仆试炼时的表现来看，少女大概率处于迷茫期，在这种时候，往往要下一剂猛药，以此来推动她此时态度的变化。
这也是约纳斯将对方喊来办公室的主要原因之一……看似是兴师问罪，实际上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拷打对方，让其认清自己的地位而已。
当然，这个理由的切入无疑给了约纳斯很好的借口，况且还能拿到那位‘代行者’的详细资料，一举两得。
约纳斯看向对方给自己的那份资料，那是由对方口述记录的，关于那位代行者的描述，这样的资料多少带着些主观色彩，但确实能够让约纳斯对于那位代行者有更深的了解。
尤休娅·德兰，在阿法妮西的描述中，这是一个相当宽容的人……除了在某些方面有些极端之外，她所做的那些事情并不像是一个邪教徒，而更像是一个品格高洁的朝圣者。
从阿法妮西的角度来看，两人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直到最后，两人也只是“潜在的竞争者”这样的关系，但由于她们都在灵能的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所以这样的竞争多少还带着些心心相惜的感觉。
而这一切在尤休娅·德兰背弃原教旨，将虚境教分裂后荡然无存。
两人的关系也从陌生人转变为了敌对者。
但很有趣的是，在尤休娅·德兰背弃原教旨后，她的灵能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而她所信奉的神也迎来了更多的信徒，这让她得以进一步的侵蚀虚境教原本的资源。
不得不说，阿法妮西小姐的位置确实有些尴尬，或者说那位虚境内的虫族主宰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所谓的虚境教，以至于自己教派内的东西都要被人窃取完了还浑然不知。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当下虚境教的状况，鸠占鹊巢无疑是再合适不过了。虚境教的起源是在二十五区，但它的鼎盛时期却是在尤休娅·德兰更改了教义，并将其渗透入了联邦后，这实在是有些讽刺。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阿法妮西选择了隐瞒一部分自己所知晓的真相。
站在客观角度来看，阿法妮西小姐可谓是将尽忠尽责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约纳斯都要替安尼斯厄多卡感动哭了……只可惜这位虫族主宰似乎并不是很认可或者说很在意这种忠诚，而且还将这种尽职尽责的好员工送给了自己。
既然如此，那他肯定是要好好发挥出这位工具人的全部价值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约纳斯的动作顿了顿，黑环在他的身体前方浮现。
在与那位安尼斯厄多卡见过面后，他与黑环之间的联系便更深了几分，后来在阿法妮西的帮助下，他也学会了黑环的几种用法。
其中便有着联系安尼斯厄多卡的方式。
与阿法妮西在沟通虚境时不同，约纳斯并不需要经过一系列的祷告、仪式等等，在召唤出黑环时，他的心中下意识便浮现出了沟通虚境，以及联系安尼斯厄多卡的方法。
这或许是所谓‘代行者’的特权，但实际上，约纳斯并没有太过信任对方……毕竟两者之间的合作关系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保障，他也无法完全信任一个被“关押”在虚境中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使用黑环所附加的其他功能的原因，如果想要像阿法妮西那样使用“增幅”或是“聚爆”等功能，必须得开启一部分的权限。
但黑环本质上其实并不是一件‘装备’或者是‘道具’，反倒更像是一个‘赐福’。
像是这种听起来就很玄学的东西，约纳斯一直都是持警惕态度的。
黑环在他周身环绕，就如同上一次般，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扭曲混乱。
也就是约纳斯的心中升起“想要沟通虚境”的想法时，他便与冥冥中的某个存在产生了联系，一道“桥梁”架在了他与虚境之间，周围开始扭曲转换了起来。
等到约纳斯反应过来时，他再次来到了那无尽星空之下，高大的王座在他的面前浮现。
只是王座上并没有人，白发的小女孩双手够在王座的边缘，看起来是想要爬上去，小半个身子撑起，但那双小短腿却怎么也够不到那王座的边缘，整个人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憨憨的。
似乎是有些猝不及防，准备爬上王座白发小女孩身子垫了垫，没够得上去，最后也只得站在王座面前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约纳斯开口，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呃，我刚才什么也没看到。”
白发小女孩的那双复眼盯着面前的男子，淡漠的眸子看不出感情，给人的感觉也只有诡异，她缓缓开口，解释道：
“在这个地方，我的灵能是不会恢复的，所以我一般都会尽量减少灵能的使用。”
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辩解之意，约纳斯非常识趣的点了点头，开口说到：
“能够理解。”
但心中却是恶意满满的想到——
既然这么麻烦，那为什么要用这么高的王座呢？
而且自己每一次来的时候，对方似乎都会提前坐在这个王座之上。
再联想到对方刚刚有些费力的想要爬上这个王座的场景……难道每次自己到这里，对方为了维持威严都会这么费力的爬上一次么？
约纳斯看向白发小女孩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所以，适格者，这一次你寻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安尼斯厄多卡放弃了坐上王座的想法，直接站在了王座之前，白嫩的小脚丫踩在虚空之上，娇小的身体与身后的王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到这话，约纳斯有些意外，斟酌了片刻后开口询问道：
“虚境的夹缝，没有办法看到现世中发生的事情么？”
对方的这副态度显然是不清楚那位尤休娅·德兰在现世中所做的那些事情的……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是，对方知道，但却并不在意这位‘尤休娅·德兰’所带来的风险。
按照对方之前的态度来看，适格者这种能够将它们从虚境的缝隙间救出来的人相当罕见。
如果那些所谓的“神”都是被困在夹缝间的存在，而尤休娅·德兰所信仰的‘新神’又与安尼斯厄多卡对立的话，对方应该很担心自己会被尤休娅·德兰所信仰的‘新神’蛊惑走才对。
但安尼斯厄多卡现在的态度看起来，就像是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果不其然，听到约纳斯的询问，白发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困惑，随后缓缓开口说到：
“想要看到现世，就必须耗费灵能……我之前观测现世，只是为了找到适格者，但现在适格者已经找到了，我便失去了观测现世的理由。”
——所以说你是一点也不担心我拿钱不办事是吗？
约纳斯有些无奈，而安尼斯厄多卡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开口说到：
“是适格者在现世中遇到了什么麻烦么？”
“准确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麻烦。”
约纳斯顿了顿，随后将阿法妮西告知他的一部分内容与尤休娅·德兰在阿尔特区所制造的一些麻烦讲述了出来。
听到约纳斯的描述，白发的小女孩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半晌后，有些迟疑地开口说到：
“适格者，你想要得到怎么样的帮助？”
“我只是想知道，关于那位尤休娅·德兰所信仰的神明，相关的信息。”
闻言，白发的小女孩又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后，她瞄了约纳斯一眼，语气还是那样的平静，但不知为何约纳斯却听出了一丝小心翼翼。
“那是一个和我一样被困在夹缝间的存在，也是我的同胞。但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好，她是一个相当奸诈狡猾的危险存在。”
这么说着，她又抬头看向了约纳斯，开口说到：
“如果可以，请不要相信她的任何话语。”
——哦豁，看起来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差。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对于他而言反而是个好消息……这代表他有了更多的谈判筹码，而且可以借助这个条件拿捏对方。
约纳斯如此心想，面上却不动声色，开口问道：
“既然如此，那我又该如何信任你呢。”
白发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的神情，不清楚对方为何会突然这么说，但她还是开口说：
“适格者……你当然可以信任我，我们之间的合作不存在欺瞒与背叛。”
话落，她见约纳斯没有回答，刚想再次开口，便听到约纳斯接着说：
“但在合作之前，你可没有告诉我会遇到这样的麻烦。”
这一句话让安尼斯厄多卡无言以对，而她也从约纳斯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怀疑和质问，这让即使活了数万年的她也不由得产生了些许类似“急切”的心理波动。
安尼斯厄多卡张了张嘴，王座上的触手开始无规律的摆动了起来，如果忽略那双复眼，她的脸本身就有些稚嫩，而这样的表现让她看起来也更多了几分无措。
“这是我的失误……我并没有恶意，还请相信我们之间的联系。”
听到这话，约纳斯的动作一顿，图穷匕见的开口说：
“那么，伟大的安尼斯厄多卡，您该如何解决这一由你失误所带来的麻烦。”
——沉默。
安尼斯厄多卡似乎并没有想要理会他的意思，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两人仿佛在此刻陷入了僵持之中。
也就是在约纳斯感觉，自己屡试不爽的勒索环节可能要翻车了时，周围的一切开始涌动了起来。
星辰变色，星河倒转，时间回退。
约纳斯只感觉眼前一花，等到回过神来时，那白发小女孩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指尖轻轻点向约纳斯的眉心，一瞬间，后者只感觉到大脑如同撕裂般的疼痛。
“我体内的灵能所剩无几，对于现世的影响也微乎其微。”
“这是我所唯一能够赐予你的……我的‘印记’。”
“从此以后，你将共享我无尽的生命。”
“这便是我的诚意。”
随着疼痛感的减轻，约纳斯只感觉对方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
等到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回到了阿尔特财团，自己的办公室之中。
心悸感让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感觉自己的脚仿佛踩在了空处，即便是靠在椅背上，他也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感，紧接着便是失重感，无力感，呕吐与眩晕一同袭来。
这是身体在受到外来入侵时所产生的排异反应……约纳斯揉着脑袋，抬起头，眼前的一切不知为何都产生了重影。
重重叠叠的看不真切，无数道重影让他的大脑有些发昏。
——他奶奶的，这个比刀锋女王对我做什么了。
刚才对方话语中所隐藏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让他一时间有些梳理不过来。
毫无疑问的是，他得到了对方的好处，只是不清楚这个所谓的“好处”到底有多大，而且在接收好处的过程中，他也遭了不少罪。
感觉有些翻车了，但是感觉又没翻车。
在弄清楚这个好处到底是什么之前，一切都尚且无法下定论。
约纳斯揉着自己的脑袋，疼痛感逐渐减轻，不适也开始消失。
“妈的，就不能选个温和点的方式嘛。”
约纳斯低声开口骂道，等到不适感彻底消失，而他也能逐渐看清东西时，他无意间扭头，看到了办公桌上镜子中，自己此刻的样子。
镜子中的约纳斯与他平时的样貌相差不大……但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的那一双眼睛。
——那是密密麻麻的，如同星空般驳杂的，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