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论眼前这四兄弟,是不是真的没钱。
但从医院的角度来看,万一为了一时的怜悯,同情这个中风的老人,而开了这个口子。
那之后呢?
那么多看不起的病人,要是听到了这个消息,都赶到省城医院来。
到时候,他们是救还是不救?
正当苏清风走上前去,准备绕过熙攘的人群,想要安安分分地配药后,他看到地上的老人,脸色蓦地一变。
这人居然是水生叔!
再看先前叫嚣的那几个男人,从他们的五官中,依稀可以看到和水生叔有些相似,按照记忆,他们就是苏水生的几个侄子。
在记忆中,苏水生和几个兄弟都商量好了,等分家了,就让其中一个侄子过继到苏水生名下。
因此对待起这几个侄子,苏水生可谓是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
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拿出一点补助金,改善一下几个侄子的生活。
结果倒好,真遇着点事,这四个侄子一个比一个滑头,恨不得把老头丢在医院门口,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苏清风挤到人群里面,朝护士手里塞了五块钱,“这些钱先垫着,麻烦你们先给水生叔安排个病房,尽快开始治疗。”
护士看了苏清风一眼,神色温和起来。
她又看了看那四个男人,贼眉鼠眼的,一听到有冤大头来缴费了,立刻喜形于色,恨不得立马跑路。
呸!
还是病人的侄子呢!
分明就是白眼狼,还不如眼前这位同志热心。
那边苏水生的几个侄子,似乎感受到了医生护士的目光,脸一下涨得通红。
那是被臊的!
其中一个人低下头,忍不住埋怨起来,“这傻子怎么跑到省城来了?呸!在这里花钱装什么好人?自己裤兜子里都没几毛钱,还替人家付医药费,装什么假阔气!”
旁边的人扯了扯唇角,阴阳怪气,“傻子嘛。等这老头死了,他那些老本和补助金,还不是都归我们,这傻子付了钱,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说着,他们就准备屁颠颠地跟上医生,往医院内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就被苏清风拦住了。
其中一个长得跟瘦猴麻杆似的的男人,脚步一顿,嬉皮笑脸地看向苏清风:
“哟,这不是苏清风吗?啧啧,有了铁饭碗人也不傻了,还有闲钱给我老叔治病。你有这么多钱,借我花花呗?”
苏清风拍开他伸出来的手,丝毫不给面子。
倒让那瘦猴气得脸色一黑。
就听苏清风冷笑起来,“说起来,老叔既没有高血压、高血脂、心脏病这些东西,抽烟也抽的不多,平时身子骨还算硬朗,怎么会偏偏一下子中风了呢?”
“我刚刚打听了一下,说中风还有一种原因。那就是情绪波动太大,气急攻心。你猜猜,这和谁有关?”
说这话的时候,苏清风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那四兄弟的面部表情。
果不其然,他们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
苏清风心中顿时有底了。
不过是虚晃一招,诈了他们一下,还真诈出来了。
他将手一摊,“把医药费拿出来。”
领头的汉子色厉内荏,梗着脖子,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你说让我们拿,我们就拿?”
“你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你凭啥认定是咱们出的手?就凭你一张嘴?哈哈哈,你有本事去说啊,你看看外面的人会不会相信你。”
苏清风愈发确定,就是这四人动的手。
他笑了笑,“凭我一张嘴当然不行,但不是还有水生叔吗?”
四人面色齐齐一变。
他们对视一眼,露出犹疑之色。
而就在这时候,那边的护士已经在喊了:
“苏水生的家属在哪里?后续的费用过来缴一下。”
苏清风瞅了他们几人一眼,率先迈开步子,大步朝缴费窗口走去。
在他离开后,留下的四个兄弟都有些仓皇。
“大哥,这怎么办?咱们把那老头气晕了,那老不死的死了正好,要是他命贱,活了过来,那我们做的事情不都暴露了?”
有人听完,面露惧色,“要不我们把费用交了,钱也还给那老头子吧。要是真闹到公安去……”
领头的汉子眉头一拧,冷笑一声,“不过是个十来岁的黄毛小子,就把你们吓得不成样子了?闹到公安?就算真闹到公安,那又咋了?”
这话……就有点意思了。
四人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低声讨论起来。
领头那人说到这里,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到底是咱们老叔,以后我们是要过继到他名下的,所以说起来,那就是再亲不过的一家人。老叔给侄子点钱花花,那又咋了?”
说完,他又一笑,“自家人,自家事,当然是关起门来解决。那老不死又没事,公安还能拿咱们怎么样?”
“只要咱们一口咬死是老不死主动给的,咱们又和老不死是一家人,公安来了也管不了我们!”
说完,其余三人眼神一亮。
大哥不愧是大哥!
他们一番碎碎念后,原本被苏清风恫吓下,而不断摇摆的心思,也逐渐趋于平静。
他们就不信,单凭苏清风,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苏清风一人当然不能翻起风浪。
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种侄子和老叔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好参与过多。
刚刚主动缴费,也是念及过往苏水生对苏清风的照顾。
事实上,苏水生因为儿子没了的事情,基本上对村里小孩的态度都不错。
走廊上,苏清风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旁边的护士看着有些不忍心,给他倒了杯热水来,“你放心吧,刚刚那位病人中风程度还不算严重,预计治疗完成后,不大会有偏瘫的后遗症,顶多是面瘫,后续生活自理还是没有问题的。”
苏清风听完这话,心中一松。
苏水生儿子都不在了,要是真的生活无法自理,只能像他几个兄弟算计的那样,过继一个儿子照顾他。
就刚刚那四个人,要是真被过继,在苏清风看来,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落在他们手中,苏水生还不知要受多少磋磨。
就在这样边胡思乱想,边等待的时候,苏水生躺在病床上,总算被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