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忙忙碌碌几日,可结果与当初咱们希望的不一样么,真不知这几日在忙什么。”
程处亮背靠在椅子上,一脸的苦笑,但心里总算是长出一口气,他也意识到,这民安局绝对是一个是非之地,麻烦会接踵而来。
韩艺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对于我们而言,的确好像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对于李义府而言,却是截然不同的。如果李义府一开始就答应我们的建议,那就等于是服从我们民安局,这是李义府决不能容许的,而如今李义府只是服从了陛下的命令,这是他可以接受的,而且,他也展现了中书令的权威,毕竟李洋最终还是没有亲自向那些农夫道歉,将过错全部推到了马身上。”
李思文、韦待价纷纷点头,赞成韩艺的这种看法。
事情的本质就是权力的角逐,看谁的拳头大,结果证明了一点,民安局是无法干预枢要大臣的。
本来李治建立这民安局,也就是为了百姓做一点事,不然的话,就将民安局和御史台合并了,因此李治这么安排,一方面保证了枢要大臣的权威,但另一方面也给予了民安局的支持,至少还是赔了足够多的钱。
“可是皇家警察对于这个结果似乎难以接受。”长孙延略显担忧道:“他们还是认为应该给予李洋惩罚,如今皇家警察的士气比较低落。”
韩艺点点头,道:“等会吃饭的时候,我去跟他们说说。”
……
……
“……若非当初大公子相救,我们兄弟只怕早就为奴为婢了,我们兄弟都甘愿为大公子做牛做马,但是我们害怕会连累到大公子,因此才没有坚持下去,还请大公子惩罚。”
在东郊外的一座矮山山,站着四人,正是刚刚从民安局放出来的张氏兄弟,另外还有裴清风、杜少云。
杜少云道:“裴兄,他们做得也没有错,此事已经闹到陛下哪里去了,既然韩艺已经察觉到有人在背后搞鬼,那还是不要再玩下去了。”
裴清风冷笑一声,道:“你当韩艺不想追究么,只是如果继续追究下去,那这事就不算完,这是陛下不想见到的。”说着,他又朝着张氏兄弟笑道:“但这也不怪你们,你们能够坚持到今日,已经非常不错了。呵呵!这来日方长吗。”
……
傍晚时分,五巨头相约一块来到了食堂。但比起往常而言,食堂的气氛有些沉闷,皇家警察们看到他们来了,也就是不咸不淡的打了一声招呼。
“怎么呢?”
韩艺一目扫去,道:“我还打算请客庆祝的呢?”
崔有渝没好气道:“这我们可没有脸庆祝。”
韩艺笑了笑,道:“不知你们可否还记得当初你们刚刚进入训练营的时候?”
众人都是疑惑的望着韩艺。
“你们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韩艺笑道:“那我就来提醒一下你们,你们当时真的是与败类无异呀!尉迟修寂下药,萧晓放蛇。”
尉迟修寂忙道:“副督察,你记错了,是萧晓下的药,我放的蛇。”
韩艺拍拍脑门道:“对对对!是我弄反了,看来你们都记得非常清楚啊!”
尉迟修寂愣了下,又上当了。
好熟悉的感觉啊!
韩艺道:“其余人不是帮凶,心里也是支持的,而且,你们当时不听从指挥,无不学无术,连最基本的左右转身都学不会,更别说洗衣叠被了,总之,那是相当糟糕!”
赵天富红着脸道:“副督察,这都已经过去了,你如今还提来作甚。”
韩艺笑道:“我想说的是,如果我当时跟你们现在一样,看到恁地糟糕的你们,那我早就撂摊子了,在当时看来,你们完全是不可教化的。但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知道,长城不是一日建成的,这需要时间,我相信你们是可以成功的,正是因为我当时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训练营才会取得如此成功,民安局才能启动。那你们何不想想,如果没有民安局,如果没有我们的坚持,李洋会赔钱么,会让自己的下人跟那些农夫道歉吗?”
众人闻言,皆是低目思索起来。
韩艺道:“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不会。这都是我们民安局带来的,这就是一种进步,只不过没有达到你们的理想中的目的,但是我们至少都还走在理想的道路上,我们并没有偏离最初的梦想,我们还是在坚定着自己的梦想,只不过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要为此保持着耐心。如今的民安局就好像刚刚进入训练营的你们,不是完美的,而且还有着很多的问题。但是为什么你们当初能够给自己时间,如今却不能给民安局一些时间呢?你们知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我心中怀有的喜悦,就好像几年前,看到你们能够分辨清楚左与右一样。”
杨蒙浩郁闷道:“副督察,我们当时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差吧!”
韩艺笑道:“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差,只不过当时民安局没有足够的资金为你们准备一面镜子。”
尉迟修寂觉得这个话题不宜深聊,嘿嘿笑道:“副督察,你方才说请客,是不是真的。”
韩艺笑道:“当然是真的,这甚至比当初我们查封赌坊还要值得庆祝,因为我们让秩序又再往前前进了一步。这样吧,后天晚上,我从第一楼订一些烤鹅来,吃不完可以兜着走。”
“好——!”
食堂又再沸腾了。
韦待价一笑,小声道:“韩侍郎,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训练营会取得恁地成功了。”
韩艺道:“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跑去训练营帮助你们,这是不可能的,今年的训练营注定是属于你们的。”
“哈哈——!”
……
而在最新一期的大唐日报上面,刊登了一篇《敝帚千金》的文章。
这是一个关于汉光武帝刘秀的故事,中心思想就是,比喻东西虽然不好,但哪怕是一个破扫帚,由于是自己的,因此也会看得很宝贵。
是一个非常自谦的成语。韩艺无非就是想借此告诉百姓,民安局的确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是民安局是属于你们百姓的,不是属于任何人的,你们应该珍惜才是。这话说回来,如果失去了民安局,韩艺、程处亮他们都没有什么损失,他们还是继续当官,损失的只是百姓。
要玩这舆论导向,就这些贵族,岂是韩艺的对手,因为韩艺知道什么话能够说到百姓的心坎上去,将民安局比作百姓家中一个破扫帚,非常的自谦,但破是破,但你们不要忘记,这可是你家的,不是我家的。
很多百姓看过之后,都深感愧疚。
民安局再不好,到底还是为农夫争取到了足够多的赔偿,就跟破扫帚一样,还是能够将大量的垃圾扫除屋外,只是可能还漏了一些老鼠屎,但要是没有这把破扫帚,你只能天天住在垃圾堆上。
做人要懂得珍惜。
这么一来,民安局在百姓的心中,又再发生了质的改变,跟其它官署不一样,百姓渐渐认为民安局是我家一把破扫帚,是属于我们百姓的,我们应该要支持民安局,珍惜民安局。
有些不开眼的贵族子弟,还在四处造谣,抹黑民安局,但是却被百姓鄙视,百姓不再受到他们的挑拨,因为百姓也渐渐看穿了贵族子弟的嘴脸,为什么贵族子弟恁地痛恨民安局,不就是民安局伤害了他们的利益,保障了百姓的利益,那李洋也是属于贵族子弟啊!因此这些贵族子弟越是抹黑民安局,百姓变得更加拥护民安局。
导致这些公子哥们家族的名望受到了损害,那些长辈赶紧把他们叫回家,让他们闭上嘴。
裴清风万万没有想到,这不但没有害到韩艺,反而民安局的声望是水涨船高,但是他也不敢再玩阴谋诡计了,因为韩艺已经将话都挑明了,如果你们继续这么做,我就跟李义府联手,先把你们给灭了再说。如果韩艺跟李义府联手,裴清风这一家都不够看啊!
……
……
大兴善事。
“戢刃,你最近挺有空的,常常来这里陪爹爹下棋。”崔平仲朝着棋盘对面的崔戢刃笑道。
崔戢刃尴尬一笑,没有做声。
崔平仲也不再说话,专心下起棋来。
崔戢刃忽然偷偷瞥了眼崔平仲,将手中棋子放回去,道:“爹爹,孩儿如今真的有些迷茫,以前孩儿想过无数遍,如果将来入仕了,该如何如何做,可是等到孩儿真正入仕之后,却发现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孩儿除了坐在这里陪爹爹下棋,什么都做不了,孩儿终于理解爹爹为何一直不愿当官。”
崔平仲笑道:“可是爹爹觉得你做得很好啊!”
崔戢刃道:“可是孩儿什么都没有做,其实——其实李洋之事,自从李义府开始包庇李洋,我们御史台就理应插手,但是我却对其视若不见。”
“那是因为你知道你改变不了什么,既然改变不了,又为何浪费功夫了。”
“可是你不去试着的改变的话,那情况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崔平仲也将手中棋子放下,看着崔戢刃笑道:“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绝非智者所为。而这为人之道,无外乎,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些时候需要糊涂,要是太苛刻自己,只会适得其反,自古以来,无数贤臣,正是因为太苛刻自己,从而导致丧失了信念,跟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即使事情正在变得更加糟糕,那亦非是坏事,道家有云,夫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也。以此而论,事情其实是在朝着好的一面走,因为只有出现错误,认识到错误,才能加以改正。而你现在要做的是,先认清这些错误的本质,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如今对你而言,更多是需要学习。”
崔戢刃沉思半晌,笑道:“孩儿明白了。”
……
……
元家堡!
“呵呵!这《宅地法案》和《租借法案》真是令人眼前一亮呀,有它们在旁护航,我们的南进计划,必将事半功倍。”
元禧在看过韩艺制定的两大法案之后,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有这两大利器的保护,他们就能够以正当合法的流程获得大量的土地,以及梦寐以求的港口,这是他们南进计划的关键所在。
去过岭南的元哲道:“我倒是认为来恒和戴至德才是关键所在,因为广州和柳州都是交通要地,如果能够得到来恒和戴至德的绝对支持,我们便可以控制住整个岭南的交通,从而真正的主导整个岭南,甚至于影响江南。”
元禧点了点头,他对此是非常有信心的,既然韩艺派了他们去,肯定是有一定的把握。
韩艺道:“我们如今跟他们是相互依存的,所以这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我们也不能麻痹大意,其实这两大法案并未得到朝廷的支持,我甚至都没有跟陛下说,从这一点来看,这是一种冒险主义。但是做买卖就是在冒险,因此我们在获得巨大利润的同时,风险也伴随而至,因此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取得成功,这不但需要来恒和戴至德的支持,同样的,我们也需要支持他们二人。”
元牡丹很是谨慎道:“如此说来,我们是不能有任何失误的。”
“那也不是,关键还得看结果。”韩艺笑了笑,问道:“如今南进计划进行的如何?”
元牡丹道:“目前而言还是非常顺利,棉花和新稻种都开始大规模种植了,并且根据元杰传来的消息,都生长的都非常好。而且我们在扬州的元行也在进行中,一旦棉花和新稻种成功了,元行就能够正式开张。”
元哲道:“根据元盛传来的消息,我们已经在引进一些奴隶,但是昆仑奴深受贵族的喜欢,价格非常昂贵,大量引进是不可能的。而且元盛已经去过那些岛屿,他说岛屿上的部落其实都非常落后,与其花钱摸石头过河,还不如将这些钱组建军队,直接去征服那些岛屿,那里有着大量的树木,而且还可以耕种粮食,还能拥有着足够的人力。”
说到这里,他眼中突然闪烁着贪婪的目光,低声道:“而且元盛认为我们元家完全可以将那些岛屿据为己有,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元禧目光闪烁了几下,看向韩艺。
元牡丹黛眉轻轻一皱,道:“关于这一点,我曾多番考虑过,是否能用一些其它的手段,我们元家历来就不崇尚暴力手段,一旦发生战争,我们也避免不了损失的,而且究竟能否成功,谁也说不准,这其中风险太大了。”
韩艺耸耸肩道:“风险是肯定有的,但是财富要更加诱人。而且,我们只是给他们带去更为先进的文明,我们是在帮助他们走出野人的生活,圣人不过如此。”
元禧呵呵一笑,指着韩艺道:“韩艺说得非常对,牡丹你就显得有些妇人之仁了,生活在我们大唐的统治之下,总比生活在野蛮的部落首领的统治下要好。我们得到了利益,奴隶们避免了饥寒,国家得到了领土,何乐而不为了。只可惜小虎去了民安局,否则的话,他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毕竟他曾跟无衣学过兵法。”
说着他看向韩艺。
韩艺道:“我想他的性格不适宜做这种事,不过我赞成元盛的看法,如果能够直接征服那些岛屿,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不过,既然要组建武装势力,我想我们还是的谨慎一点为好。”
元禧点了点头。
出得议事厅,元牡丹便向韩艺道:“你有没有觉得,大伯的野心好像越来越大了。”
韩艺笑道:“我并不觉得,从当初大伯点头答应我们的婚事,就并不难看出大伯对于财富的渴望,这也是商人该有的心态,不是吗?”
“那你呢?”
“我什么?”
元牡丹看着韩艺道:“我发现你好像有着两面,有些时候,你看着像似一个大好人,但是有些时候,你却又像似一个无恶不作的混蛋。”
“夫人的肺腑之言,让我感动的快要哭了!”韩艺满面感动地说道。
元牡丹立刻飘给他一记白眼。
韩艺又问道:“我问你,粪便是不是肮脏的?”
元牡丹先是一愣,随即道:“你说呢?”
韩艺道:“但是肮脏的粪便却能够浇灌出圣洁的粮食来,我想我再混蛋,也比粪便好一些吧。”
元牡丹抿唇笑道:“真没有见过你这么会作践自己的人,不是将自己比作扫帚,就是跟粪便比。”
韩艺有些哀伤道:“因为我想做一个谦谦君子。”
“噗嗤!不跟你胡说了,我可不想谦谦君子变成骂人的字眼。”元牡丹正色道:“你也是时候去见见那小和尚,我看他已经快要承受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