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绸缎的狗娃顶着个瓜帽，蹲在村头树下抱着碗，呲溜呲溜吸着碗里的打卤面。
这打卤面的肉糜卤子放了辣椒，吃的他是满头大汗。
一旁的赵五拿着白面馒头塞嘴里咬了一口，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哎，李师兄说那些粮食往哪送没有啊？是卖了还是怎么了？有说会送回来吗？”
作为牛心村的管账的，瞧见那账上的数字一个个消失，他心里不由得疑惑。
“那可没说，他现在可是神仙，天天高来高去的。”狗娃带着一丝不满地说道。
天天瞧见自己家里的粮食被运走，又不见回头钱，这比杀了他都难受，没见过这么败家的。
“那万一闹饥荒了，咱们村没粮怎么办？”按照赵五的算盘，要不了几天，那祠堂下面的粮仓空的就能跑老鼠了。
“哎，这我还问李师兄，你猜他怎么说的？”呲溜一下，狗娃用舌头把碗底的最后一点卤子都舔干净了。
“怎么说的？”杨小孩端着碗过来搭茬。
“他说哪有那么多饥荒，大个子不是送了那么多金银珠宝么，还买不到粮食？”
“再不济，咱们村的人一个拿一个碗一路要饭要到上京去，那不还是有咱们大梁皇帝管饭么，他还能不管不成？”
“这是李师兄说的吗？怎么感觉不像他口气啊？该不是你自己编的吧？”赵五一脸的不信。
“哎，他当时真是这么说的，我就是跟着他那话头的意思再多说了点。”
“你这破碎嘴子，什么事情在你嘴里过一遍总要添油加醋。”
听到赵五的话，狗娃脸上顿时挂不住，连忙拿话刺他。
“赵五啊，我听说你还没对小满死心啊？还托货郎给她送信，你认识几个字啊？你就写信。”
这话顿时让赵五急了，拿起旁边的拐就往他身上砸去。“你少打听别人的事！我认识的字多了！先生说我都能考秀才了！”
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旁边的杨小孩一路小跑顺着土路向着前面的依仗迎去。“白师姐！你回来了！”
听到白灵淼回来，两人顿时放下争执，连忙迎上去。
“师妹，那小满没回来吗？”赵五伸头伸脑，向着白莲教气派的仗中打量着。
“挪开些！是我托人找她回来的！”狗娃把赵五推开，就向着正在拍小孩头的白灵淼告状。
“白师妹啊，李师兄可又疯了，你快管管他吧，他都快要把咱们家全搬空了！”
紧接着他又绘声绘色添油加醋，把李火旺做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别担心，有我在，他搬不空。”
“对，等会儿你找到他，你吓吓他，你就说，再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不能跟他过了！”
“虽然现在咱们是富了，可这过日子不是这么过的，要不然金山银山都能搬空。”
白灵淼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随着她稳稳一侧身，后面的仪仗队分开，露出后面那一辆粮车轱辘印很深的粮车。
很快那一袋袋粮食被送进祠堂暗室，让已经空的开始有回声的暗室逐渐再次被填满。
“白师妹，这些粮食都是哪来的？”狗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上前一步刚要说，不用扛进去放外面就可以，等李师兄要，又要费时费力地折腾搬出来。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什么话都没说，这样更好，至少能少败家点。“白师妹，这些粮食都是哪来的啊？”
“白莲教信众捐的，不是只有穷人信白莲，另外别告诉他，这些粮食是我运来的。”
“你真不劝他啊？”狗娃一脸的稀奇，两口子一块败家，都疯了吧？
“既然他要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拖后腿，既然他是我男人，那我应该帮他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狗娃伸手挠了挠自己那一片白一块黄的侧脸，有些迟疑地琢磨一会，紧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没啥事吧？”
自从过了这个年后，这两公婆怎么感觉怪怪的。
白灵淼摇了摇头，转身坐在了那华丽的白轿子，被白驴们抬着往着村头走去。
“这就是走啊？回来一趟也不容易的，吃顿饭再走吧？小孩！快去杀头猪！”
“下次吧，无生老母归位，白莲教里的事情一大堆呢，以后会有人定时补满粮仓，辛苦接引一下。”
“那你不让我说，那李师兄他也能感觉到不对劲啊，他又不会是瞎子，还瞧不出这地方跟聚粮盆一样永远淘不干净么？”
“没事的，我了解他，只要粮食足够，以他的性格不会留意这些细枝末节。”白灵淼的轿子没停，逐渐离开了牛心村。
“对了，赵五师兄，小满姐说了，你别再送那些信过来，她说她不认识字。”
浩浩荡荡的白莲队伍走了，留下狗娃跟杨小孩对赵五幸灾乐祸的偷笑声。
——
李火旺弯着腰走进了一处地窖，就瞧见苗桂花跟着和尚学着往地上洒水，让地窖保持阴暗潮湿的环境。
那些和尚跟大齐百姓小心翼翼的一片一片地掰下蘑菇，放在崭新的草篮子里。
他们脸上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虽然一天只吃一干一稀，但是至少那都是货真价实的粮食。
这地窖更大，地上墙上密密麻麻挂满了装满土的篮子，这些都是城外的黑土，用来养蘑菇旺得很。
快速环视一圈后，李火旺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目标，在那地窖深处走去，正德寺方丈禅度正在弯腰认真地采着蘑菇。
“堂堂正德寺方丈也来种蘑菇吗？不用帮人送子吗？”
禅度直起腰来，“阿弥陀佛，李施主，如今这世道，大人都快饿死了，哪还有人要孩子啊。”
“上去聊。”李火旺一扬下巴，离开了地窖。
在一片偏僻的废墟中，李火旺向着的禅度问道：“你的人盯得紧吗？那墨家没闹出什么事端吧？”
禅度摇了摇头，“墨家虽是邪修，可终究是长了脑子的，他们知道轻重。”
“墨家善器，有他们出手，这幽都正在逐渐变回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