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食堂是长雅最喧闹，也是最幸福的地方，因为长雅食堂的某些菜式属于限定版本，一般很快就会卖完，因此每天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都如同是发令枪。

尽管不过是很平常的“片皮烤鸭”、“土豆红烧肉”和“麻辣小龙虾”……这些叫外卖都能叫的到的菜式，但长雅的学生们抢菜抢的依旧乐此不疲，不少男生身上还寄托着帮女生抢食物的希望，于是演变成了带有娱乐性质的活动，对终日闷头学习的学生们来说，这大概是一整天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此刻长雅的食堂大战已经进入了中盘，来的早的已经吃完，来的迟的还在排队，所以当下虽不是抢食大战最激烈的时刻，却是长雅食堂最繁忙的时候，里面人山人海，各种各样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或高或低的声音在沸腾，并且时不时就能听见几声情真意切的“真香！”

就在食堂的大门口，走廊的窗户边摆着一张桌子，几摞问卷正搁在墙角，被微风吹的翻起了一角，颜亦童挥舞着调查问卷拦住两个刚刚吃完饭的男生，微笑着问道：“两位同学，能不能帮忙填写一份调查问卷。”

被拦住的眼镜同学和青春痘同学看了看爆炸头颜亦童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娇媚可人盘着头发的甄思琪，犹豫了一下问道：“什么调查问卷啊？”

“就是一份非常简单的收集大家对学校和学生会有什么意见的问卷，麻烦帮忙做一下，不会耽误你多久的。”颜亦童用她甜美的声音解释到，然后当做对方默认答应帮忙，递了两套问卷给对方。

女同学提的要求男生总是无法抗拒，两个男生没有多想就顺手接了过来，并翻了一下手中的问卷，有些惊讶的抬头说道：“这么多？”

颜亦童立刻双手合十拜了两拜，眨着眼睛说道：“拜托，拜托！我们也是在为同学们服务……”

眼镜同学和青春痘同学又瞄了一眼站在旁边正在跟其他同学交涉的甄思琪，点头道：“好吧……笔给我一下！”

颜亦童连忙回头在桌子上找了一下，然后有些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麻烦等一下，笔有点不够，等旁边的人填我就好了……”

两个男生没有拒绝等待，拿起了问卷开始看了起来，一边看，还因为里面的问题展开了讨论，然而一套卷子翻完，还没有等来笔，于是冲着正在拉其他人过来填写问卷的颜亦童开口问道：“还要等多久……”

这时候甄思琪马上回道：“抱歉，抱歉……我这边马上就好……”

很明显在两个男生眼里，很有些古典气质的甄思琪比颜亦童吸引力大多了，和不施粉黛还故意扮丑的颜亦童不一样，甄思琪侧面带着一朵粉色的丝绸头花，唇上还抹着泛着光泽的唇膏，樱桃小嘴微微的张着，洁白的皓齿隐约可见，虽说她的手臂不如颜亦童的白皙，腿也不如颜亦童的又直又长，但少年人还处在欣赏女人只是欣赏脸的阶段，自然会更想要和甄思琪接触。

于是两个男生又安静了下来，连一句“麻烦快点”都没有催促，直到隔了一会，甄思琪将两支水笔递给他们，两个人便迅速的将已经看了一遍的问卷填完，并交给了甄思琪。

甄思琪接过问卷，微笑着说道：“非常感谢两位同学的帮助，那么麻烦你们关注一下我们的微信公众号方便吗？”

这一次两个男生问都没有问是什么微信公众号，就拿出来手机，甄思琪立刻说道：“搜索一下‘付重前行’，‘付’是付远卓的付……”

眼镜男生有些意外的道：“付远卓的付？”

甄思琪微笑道：“对，就是付账的付……”

眼镜男生在微信里找到了一个头像是长雅校徽，名字叫做“付重前行”的公众号，和旁边的青春痘男生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带着一丝调侃一丝疑惑的笑问道：“我知道付远卓的付是那个付，我只是想问，这个公众号还有问卷调查都是付远卓在为竞选学生会会长弄的？”

甄思琪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而生气，将问卷递给了坐在课桌上的另外一个女生，接着从桌子旁漂浮着冰块的泡沫箱子里拿出两瓶可乐，递给两个人说道：“嗯！谢谢你们，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们这么久的时间。”

两个人没想到还有饮料，楞了一下，但没有拒绝，只是接过可乐，说了“谢谢”。

甄思琪道：“付远卓同学的竞选官网，这两天就会上线，到时候我们会推出周边的商铺的折扣券，还会有抽奖活动，一等奖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参考书一套……请多多关注……”

听到‘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两个男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转身走的时候问道：“对了，你是……高二（9）班的？”

“嗯！”甄思琪点头。

“能问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甄思琪……我也会在付远卓的竞选官网上上传我的视频的，欢迎你们留言。”

“一定……一定！”

这时候又有人问，“还没有笔吗？”，甄思琪连忙道：“我去忙了！谢谢你们支持！”

两个男生又看了看甄思琪的侧脸，然后转身拿着饮料向教学楼走去……

……

刚从小卖部那边又搬了一大箱饮料的付远卓，已经满身是汗，连头发都被浸湿了一些，泛着闪亮的色泽，他走到成默坐的窗户边上，也坐了下来，用手扇着风说道：“休息一下……”

这个位置可以很好的观察食堂门口的状况，付远卓见成默目不转睛的盯着食堂门口的人来来往往，于是也转头看了过去，但是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付远卓观察了半天只发现绝大多数学生都应要求停了下来填写问卷，只有一小部分学生拒绝了几个高二（9）班女生的要求，另外还有一小部分的学生在等候笔的过程中离开。

几个正在做问卷调查的女生都是在付远卓说需要志愿者的时候，主动提出说要帮忙的，男生也有好几个，包括孙大勇和马博士，不过孙大勇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发调查问卷，而是去校外和周边的一些小吃店、奶茶店、冰淇淋店谈优惠券的事情。

食堂里闹哄哄的，成默的桌子上只摆了一杯豆浆，因为帮忙做问卷调查的女生们没有吃饭，所以成默和付远卓也没有吃饭。

付远卓看着甄思琪的侧影“嘿嘿”一笑，“我觉得甄思琪对你有点意思，她这次期末考试考的也不错，明明可以读七班的，可是她也选择了读（9）班……上午我说需要志愿者的时候，我就猜她一定会帮忙……”

成默将视线从正在填写调查问卷的人身上转到了甄思琪身上，然后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

付远卓推了成默的肩膀一下说道：“欸！你发现没有，甄思琪其实挺有料的，只是稍微矮了一点……我估计162……要是在高一点，虽说比不上谢旻韫学姐和童童，但是不会比沈梦洁差……”

成默又“哦”了一声。

付远卓看着成默平静的脸孔不满的说道：“大哥，这么多漂亮姑娘围绕在身边，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是伪娘就是GAY……”顿了一下，付远卓恍然大悟的指着成默说道：“哦～！！！你不会真的喜欢学姐吧？告诉我！我保证绝对不告诉别人，童童都不说！”

成默只是摇了摇头，端起桌子上的豆浆喝了一口，“我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也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感情……”

“喜欢不就是你会经常想着她！你会想听见她的声音，想看到她的脸颊，想拥抱着她不管多久都不会腻，想牵着她的手去哪里都可以，看到她在微笑你也心花怒放，她吻你的时候心跳会爆炸……”付远卓抚摸着心脏的部位闭着眼睛一脸深情的说道。

成默看着付远卓陶醉的表情没有说话，他在想“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的会这样甜蜜吗？即便只是思念，都会这样诚挚？这种全情投入的喜欢也许是很美，可这也是把伤害自己的权利交给对方，这也是一种赌博，只是人心这种东西有些时候没有逻辑，完全无法预测。

爱情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很大程度上要看对方，但遗憾的是成默因为懂得人性，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只相信自己，一个不会完全相信别人的人，一个太过明白人性的人，一个崇尚理性的人，大概很难感知到“喜欢”这种情绪。

不过成默觉得无所谓，他认为“喜欢”这种感情不过是有赏味期限的美食，食材越是新鲜，入口就越是美味，只是不管多好吃，吃不到的时候才会挂念，天天吃就会变的腻味，不管你放多少防腐剂在里面，都只能看着它变质。

这很正常，世间万物都是周而复始的轮回，没有一本书能读一辈子而不感到无趣，没有一部电影能看一辈子而不感到乏味，没有一首歌能听一辈子而不感到厌倦，没有一个人能永若初见。

就连光辉伟大如太阳都会变成白矮星，亘古如斯的宇宙都会坍缩回原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永远这种事情。

虽说感情并不是一本精彩的书籍，一部好看的电影，又或者一首动人的歌曲，但书籍、电影和音乐，同样能让成默感受到什么是感情，随时想起来的时候随时可以重温。

也许，这样就足够了。

付远卓睁开眼睛继续说道：“成默，我昨天到处打听了一下，估计谢旻韫学姐是不会回学校了！我觉得吧！你真可以考虑下童童……你知道她昨天熬了多少锅绿豆沙么？为了弄出沙沙的口感，那傻丫头足足熬了七锅，我早上去她家接她的时候，她妈吐槽她昨晚一晚上煮的绿豆沙，比她一辈子煮的都要多……喝又喝不完，送也没处送。”

“我不是推销啊！说真心话，要不是我和童童实在太熟了，她小时候男生样子深深的镌刻在我脑海里，绝对没你什么事情……别看她古灵精怪的，你要选她做女朋友，绝对乖的不得了……”

付远卓说的滔滔不绝，成默只是看了看颜亦童，并没有和付远卓交流，就在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少的时候，于俊山、刘柏松和沈梦洁从教学楼的那边走了过来，这三个人并没有进食堂，而是停在了颜亦童的面前，沈梦洁的到来，让甄思琪的光芒暗淡了不少，立刻就让众人把目光挪了过去。

显然他们不是来吃饭的，应该是从填写过问卷的人嘴里得到了消息，特意来找茬的。

成默终于找到了打断付远卓的理由，淡淡的说道：“于俊山他们过来了……”

付远卓转头看了下落地窗外，点了点头，“我去看看。”

成默“嗯”了一声，坐在蓝色塑料椅子上没有动，他并不打算出去，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制怒。”

见成默同意，付远卓立刻起身，快步走到了食堂门口，这时他已经听见了于俊山用戏谑的语调说道：“怎么，颜亦童，我帮你们做调查问卷，你们还不欢迎咯？放心，我不会贪你那些饮料，我纯粹就是来帮忙的！”

“谢谢，我们不……”

就在颜亦童的拒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付远卓将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了门口，他稍稍偏着头看着于俊山，淡淡的说道：“童童把问卷给他，既然他好心好意来帮忙，我们没理由不答应……”

狭长的走廊里站满了人，正在写问卷的人停下了笔，原本打算离开的人也停下了脚步，男生女生们都转头看着这次竞选的两位男主角，将食堂的门口挤的水泄不通。

阳光和阴影组成了这个世界绝大部分色彩，就连那些在摇晃着的墨绿色树荫，似乎都只是斑驳的投影，这让气氛更显得焦躁和闷热。

于俊山转头看了一眼付远卓，从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颜亦童手里接过调查问卷，用手指在上面弹了弹，笑着说道：“挺像那么回事的，还搞问卷调查……”接着于俊山耸了耸肩膀，撇了撇嘴巴说道：“不过说实话，你这纯粹是浪费时间和金钱……没什么意义！”

付远卓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只是想了解更多同学的想法，想为更多的同学发声……更何况，任何事情，只要努力去做了，就一定会有意义。”

于俊山和蔼的笑着点头，像是点评一个晚辈一样的说道：“嗯！这种精神还是值得鼓励的……”于俊山低头扫了一眼调查问卷，轻轻摇着头说道：“不过光有精神还是不够，在编写调查问卷的时候还是要尽量专业点……你看你问的这些问题都没有问道点子上啊！我们学校食堂的满意度这么高，你们还打算鸡蛋里挑骨头么？就连最喜欢的食堂菜式都要问……怎么？莫非你打算出钱改善一下全校同学的伙食？”

顿时周围不少人都轻笑了起来，颜亦童皱着眉头有些恼怒的说道：“于俊山，既然你是来帮忙不是来挑刺的，就麻烦你别在这里干扰我们的工作，麻烦你快点填了快点走……”

于俊山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挑刺，我只是觉得……有点好笑……”于俊山指了指一脸怒容的颜亦童和面无表情的付远卓，笑着说道说道：“欸！不要生气，我提意见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不会连这点意见都接受不了吧？”

“如果你是真心诚意的提意见，不是来捣乱的……我一定接受。”付远卓冷着脸说道。

于俊山微笑着看着颜亦童空着的手说道：“当然不是……那个……笔呢？”

颜亦童顿时愣了一下，面红耳赤的对甄思琪小声说道：“快……弄只笔来！”

这点动作和声音自然瞒不过于俊山，于是他一脸夸张的表情说道：“不是吧？准备工作做的这么不到位？连笔都舍不得多买几支？喂！付远卓……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小气了？”

实际上笔的问题付远卓也有考虑到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成默特意只给颜亦童她们提供了几只笔，并郑重的交代过颜亦童和甄思琪，要让填写问卷的人稍微等片刻，才提供笔给他们，为此，前期还特意安排了几个自己班上的同学在这里假装填写问卷。

付远卓并不清楚成默为什么这么安排，但这一刻这点小瑕疵，居然成了于俊山嘲笑的点，也是让他相当不爽，可他又不能打乱成默的计划，咬着牙不知道说什么好。

于俊山见付远卓一脸铁青不说话，摇着脑袋，啧啧有声的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们捐一箱笔，别搞的这么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