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很委屈。
自己可怜巴巴,那么委屈地跟朱浩说自己当小妾都行,一点都不顾身为公主的尊严,就这样还被朱浩无情拒绝,作为女儿家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可是要去恨朱浩……她还真恨不起来。
朱浩成婚毕竟已经两年了,中间朱三想通了很多事情,再也不是兴王府里无忧无虑的小郡主,现在的她成熟了,明白了很多道理,尤其这两年她走了不少地方,见多识广后,看待事情的方式也有所变化。
总之内心没那么纠结了。
“朱浩,你总是跟小时候一样,狂妄自大,就好像全大明的人都欠你的一样,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呢?”
朱三的口气还算平和。
朱浩道:“那……公主你要说什么?”
朱三摇摇头:“本来想很多事情要跟你说,尤其是把我经历的事一一跟你分享,但你不爱听,那我说来作何?我知道你们夫妻恩爱,所以我当我的道姑,你继续你的红尘自在,互相不打扰就是。”
怨念很深。
朱浩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小姑娘。
对朱浩来说,她真的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主要体现在心智上。
说是这两年经历了很多后,朱三已经开始有变化,但那股骨子里的刁蛮却怎么都改不了。
当道姑,只是一种避世的手段,不代表朱三真的非他不嫁,或许朱三正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逃避皇家身份带给她的困扰。
这丫头,自幼经历了朱浩的言传身教,也跟孙岚一样像个时代女性一般,要去追求很多同时代女性追求不了的东西,而当道姑大概就是最好的借口。
“公主打算在这里修道观吗?我觉得不好,这里因为有着众多的煤矿和工矿企业,空气不太好,还是在龙虎山那种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更为恰当。”朱浩道。
朱三扁扁嘴:“我就是要在这里修道观,你能奈我何?”
朱浩耸耸肩,没回话。
你只要别总想嫁入我朱家门,什么事你自己决定。
“再说了,我就算当道姑,也想时常见到母亲,见到陛下和皇妹……龙虎山在江南,距离京城山长水远,此去说不一定就老死在那儿……你可真狠心哪!”
朱三本来还在说家里的事,突然就伤心起来,泫然欲泣。
朱浩知道,这丫头有半句话隐藏了,那就是还可以时常见一下他,哪怕当不成夫妻,只当个朋友,偶尔见上一面,对现在的朱三来说大概也是很期冀的事情。
“最近写过话本没有?又搞出来什么好东西?不拿给本公主瞧瞧?”朱三转变话题。
朱浩摇头:“总忙着开矿,还有修铁路和改进火车,没时间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让公主失望了。”
朱三笑道:“那以后我在这里把道观修起来,你知道哪二可以找到我,每个月看我几次,不为难吧?”
“看情况吧。”
朱浩道,“或许我很快就要回到京城,或者去天津船厂那边监督造船。在西山停留时间不长了。”
朱三听了扁扁嘴:“我一来你就说要走,是不是躲着我啊?胆小鬼!我又吃不了你!算了,你忙你的去,本公主要找人丈量土地,等道观修起来,这里就靠本仙姑罩着,如果你不听话,本仙姑就让上天把你这里给平了……”
魔障了。
朱浩很想说,你这小丫头,婚姻没着落,居然开始自暴自弃。
怎么劝说好呢?
没辙。
……
……
紫禁城,乾清宫。
朱四将内阁现有四名阁臣其三,除了唐寅外全部召来叙话。
议题只有一个,又要增加一名阁臣人选,以维持之前五名阁臣的格局。
“……朕有言在先,唐先生只是在内阁充数的,他不算正经的阁臣,朕要增加一名正统的阁臣,朕初步设想是让朱敬道入阁。不知你们有何意见?”
皇帝很直接。
先表明目的,再推荐人选,也不废话直接把朱浩扶上位。
眼下三人中,虽然石珤对朱浩在新皇体系的定位不太清楚,但费宏和刘春却门清,朱浩乃是皇帝身边的头马。
皇帝要把自己最倚重的大臣安排入阁,怎么看都合情合理。
但从官员升迁角度来说,这又非常不合理。
刘春道:“陛下,朱敬道正德十六年才中状元,而今不过是嘉靖三年,满打满算也才三年时间,做到礼部侍郎、工部侍郎兼侍读学士,已是陛下的恩赐,何以要入阁,让朝中臣僚非议呢?”
朱四皱眉不已:“刘阁老,朕听说朱敬道救过你的命,跟你的私交还不错,连你都不支持他?”
刘春道:“老臣只是从现实出发,这也是为他着想,以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遭受非议已很多,若贸然入阁,只怕会被更多人针对,以后再难于朝中有所作为。”
一旁的石珤听了非常认同。
他还没站出来表态,刘春就旗帜鲜明地反对。
费宏自然也不想让朱浩入阁……倒不是为朱浩着想,而是不想让大明官场秩序就此陷入混乱,更不想有人威胁到他的地位。
费宏不出面说,是因为他觉得皇帝让朱浩入阁,本来就是针对他的,他要尽可能不去表态,免得跟皇帝间出现意见上的争执。
朱四在这两年,可以说彻底把他们这群大臣给打压下去。
费宏属于那种有主见,但喜欢藏在心里的主。
朱四不耐烦地道:“那你觉得,朱敬道应该几时入阁才行?六年?九年?还是说等他四五十岁以后?那时候朕是否还活着都另说!”
这个问题,明显就是抬杠,刘春根本就不会作答。
“哼!”
朱四有些着恼,“那你们不同意让朱敬道入阁,敢问你们还有何好人选?别让你们推荐的时候不说话,等到朕提名,你们又反对!”
费宏听出一些苗头。
如果皇帝执意让朱浩入阁,那估计他们这几位阁臣没有反对的权力。
眼前的小皇帝已经固执到了一种很变态的地步,既然现在皇帝拿出可以商量的口吻,这说明这件事还有商议的余地,或者说朱浩那边也有一些想法……
皇帝并没有确定下来。
如此一来,就必须有个能让皇帝和朝臣都觉得信服的人出来挑大梁。
可眼前因为朝中一番大变动,杨廷和、蒋冕、毛纪等老臣均已经退了下去,丰熙还被发配戍边,好像真没有谁有资格成为这个人选。
石珤不顾一切走出来道:“陛下,臣举荐翰林学士贾咏,他才德兼备,可堪此重任。”
把贾咏举荐出来,可以说是传统文臣势力最后一张牌,除了贾咏,剩下的李廷相、顾鼎臣等人都已经无法挑起大梁了。
“不妥。”
朱四直接回绝。
刘春道:“那陛下,如今翰林院中,尚有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可供选择。”
朱四问道:“除了朱敬道外,还有谁?”
天都快聊死了。
费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陛下,礼部尚书席书,或可胜任。”
如今既然没有合适的人选,又不能贸然举荐刚入朝没多久的人,那张璁、霍韬、桂萼和方献夫等人其实跟朱浩的待遇一样,都不应该被作为举荐人选。
而皇帝还对传统派的人有很深成见,那就只有让议礼派中相对温和的人入阁。
席书乃是从湖广巡抚上调来京城,本身当官多年,在朝中也有一定威望,除了他外还有谁更合适呢?
朱四想了想,点头道:“倒可以作为备选。”
意思是,他还是不满意。
随即朱四又提出个问题:“礼部尚书位置作何安排?”
礼部尚书进阶为内阁大学士,可这个重要的位子也不能轻易给人,似乎也只有找议礼派中人充任。
那朱浩、张璁这些人,没资格入阁就有资格当尚书?
“此事,再议吧。”
朱四也感觉出来了,这群人给不了他满意答案,反正现在朱浩要入阁困难重重,那就干脆先抛到一边,置之不理,嘴里却道,“你们尽快给朕个合适人选。如果没有的话……以后再说吧。”
朱四表现得很生气。
本来直接举荐朱浩上位就完事了,简单的事非要搞得那么复杂。
也不是说这次复杂就完了,那下次再提议朱浩入阁时,不照样要麻烦?
伤脑筋!
……
……
内廷会议结束,内阁三人默不做声回到文渊阁。
到了值房,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后,石珤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陛下对于敬道入阁之事如此偏执,是否意味着,以后敬道非入阁不可?”
这个问题极其尖锐。
本来石珤主要防备的对象是张璁,其次才是朱浩。
现在他才发现,朱浩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比张璁高太多了,全程皇帝都没提过张璁的名字。
刘春问道:“会不会,陛下有意给谢老部堂腾位置呢?”
一句话算是点醒了石珤。
现在只是在探讨朱浩要不要入阁,或者是否是席书的问题,好像忘了皇帝要召回朝的那些人,就算杨一清回来是准备当吏部尚书,可谢迁呢?如果谢迁回朝,总不能也让谢迁当尚书吧?
谢迁作为弘治三阁臣之一,经验何其丰富?
让其为阁老,好像再恰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