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那展迎风飞舞的队旗，一直冲在最前面。

第二名的林冲，像个急于贴脸开大的肉坦，一直在试图猛冲追上，但，每当接近方淮，方淮就会提速，拉远距离。

林冲，居然被他放风筝了。

到达新的营地时，大家看着方淮的眼神都不对了，如果说一个T型救援，也不算什么顶顶难的科目，尚未震惊大家，但是今天下午这波操作，大家都看到了方淮恐怖的体力。

这绝非一日之功。

许多人都好奇，想上前问他，却不知从何问起，不过，一些第一天晚上训练听到方淮和李逵说话的，给大家解了惑。

他说他之前脚伤了，等着脚好了，要收拾李逵呢！

卧槽……

原来如此。

近年，贵州出狠人了啊！

这双腿，在全国赛场上，必定要成为许多人难以跨越的大山了。

他的单杠成绩虽然没到第一，但在场的都明白，单杠，那是基层训练看重的东西，有个明确简单的界限比较大家的手臂力量水平而已。

全国赛场的科目，考的许多科目，都是核心力量，1号比大家还多扛个十几斤的旗，还能跑到第一，这核心力量，已然是盖了帽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

但，随后教官传来的消息，让他们没心情讨论了。

今天，开局失利，丢了一个后勤。

……

重庆，巫溪，马鞍山。

这个马鞍山，不是安徽的马鞍山。

马鞍山，这是个相当具有迷惑性的地名。

重庆最出名的马鞍山，在南岸，渝中也有马鞍山，北碚，南川，和有个马鞍山村，荣昌有个马鞍山水库，万州有个马鞍山庄。

马鞍山，就是地名里的张伟。

马鞍山下的下午，一顿饭，人均饭量增加30％。

本来菜是厨师打，饭是随便添，但大家其实也吃不了多少，就那些菜，根本就下不了多少米饭。

但今天，之前两顿都有些剩余的米饭桶，被大家造得见了底。

第一天，如此开阔的公路，全程折返两次，但，还是丢掉了一个后勤。

危机感一下就有了。

大家都准备回归原始，通过储存脂肪的方式，度过后勤彻底消失的寒冬。

吃完饭，教官渡鸦通知大家准备器材，把昨天的T型救援搞完，然后教授新的科目。

大家都在猜测纷纷，但方淮观察周围的环境，大概已经知道了，下一个科目，应该就是V型救援。

比T型所需要的器材更简单一些，只需要控制一个方向，上下是由绳桥和牵引绳的松紧调整，用重力来实现的。

当然，这个系统能够使用的条件，也更加苛刻，如果存在中间岩角或者障碍时，操作相对T型更加麻烦，甚至不适用。

这个V型绳桥使用比较少，方淮可没打算用军功值来换，他现在的军功值，用途也太多了。

考研，考博，甚至一套完整的，最适用自己的发力方式，也要军功值。

能指导他的专业运动教练员，他也不是找不到，但系统上“最适合”三个字，真的搞得他心痒痒的。

而且价格都上了百，按系统的尿性，这么贵的玩意儿，怎么也得有点东西在里面。

他挺想试试。

甚至在犹豫，把这个一等功，兑换成军功值了。

正想着。

“1号，来一下！”

帐篷门口，教官海豚对他招了招手。

方淮疑惑地过去。

“咋了？”

“你家里的电话。”

……

五分钟后。

安静的大帐篷里坐着不少人，但都在静静看逼王装逼。

方淮单手负在背后，对着电话，盛气凌云。

大家很难想象，电话对面的，是他爸。

“我早就跟你讲了，长虹肯定不好谈的，人家是156重点项目，50年的历史，还有部分军工，而且还是四川本地的龙头企业，哪这么好说话？

这样，省府不是要给你颁个抗震优秀志愿者吗？你去领那个奖的时候，想法跟领导沟通一下。

前前后后捐了四百多万，省府也是知道的，不说邀功，好歹也能证明咱们的资金实力了吧？

还是迎合家电下乡的政策，看看能不能跟领导谈谈，牵个线。

如果不行，你立马转头去找美的，他们去年把一级代理商打掉了，正在让各地分公司找本地代理商，成立合资营销公司，四川这一块，还是空白。

这个营销公司都是以代理商为主的，占股比例，我们要拿到90％，你安排人当董事长，让他们拿10％，出一个总经理进行销售指导就行，营销公司的下层，有专营店，也有咱们的城镇电器营销店。

这是个学习和培养员工的机会，要是能谈拢，你把手上的管理人员该塞的塞进去。

但是，他们的分公司，各地得到的权限有限，谈出的价格不一样，你要找人去打听其他合资公司的情报。

格力，海尔，美菱，新飞，也可以去问一下，起码得让人家知道，我们有这个渠道，政策推广开的时候，他们也许会想起我们。

关键还是门店。

我们第一批118家电器销售门店一定要尽快搞起来，销售员可以多招收一些因为地震失业的人，也可以为当地解决一些就业，和政府搞好关系。

但是，一定要培训。

退伍军人？算了算了，你别在公司搞你的老兵俱乐部！

第一批门店上马，只要资金供得起，第二批立马就上。

门店一定要找专业的人来定点，要率先占领各个乡镇的优势位置！

现在人民币升值，电器大厂都在谋求出美合作，各方面增速太高了。

老美那边近年不断释放次级贷款拉升房地产，现在经济泡沫已经很高了，你看着吧，一旦泡沫爆了，就是全球性影响，这些电器巨头很快要吃大亏的。

一边开店一边谈，一些小厂和条件好的，可以先定先销售，把牌子先打出去，大厂的条件别这么快定，库存一旦大量积压，家电下乡政策也会成为他们的回血站，会有人来求咱的。”

“你感觉运营体制不正规？我让你找猎头挖人，挖到了吗？等你把总经理，人事，行政领导岗位全补齐了，让他们打电话跟我谈，管理制度和职级，我会跟他们聊！

啥子幺爸哦！不行不行！找专业的！穷的时候没亲戚，有钱了就有亲戚了？一个都不允许！

表哥？

……舅舅也安排了一个？

你告诉他，就一个！多了不行了哈！”

“行了，不说了，目标明确，不要心慌，只要你把我说的事一件件办好，钱烧进去，最多挺到年底，一定让你看到钱，大钱！”

“嗯，这个电话，没什么大事别打了，也别让舅舅找人来麻烦领导了，人家最讨厌关系兵，有什么情况发个短信，领导会告诉我的。”

方淮说着，看了面色莫名的林冲一眼，略带官气地嗯嗯啊啊挂了电话。

随后，讪笑着把手机递给胡培洲，道：

“嘿，胡队，麻烦你了，我舅舅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家里公司有点急事儿，再不打来，就要赔大钱了。”

08年的次贷危机，其实已经来了，只是很多人还认为美国这个庞然大物能控制住势头。

直至9月，雷曼兄弟破产，恐慌才开始大幅度蔓延全球，直接导致四季度开始，全球出口量大幅度下跌，产能严重过剩，仓储大幅增加，一大批出口产品，被撕了订单。

其中当然也包括中国。

4万亿政策综合拉动内需，家电下乡，年底就要来了。

之后，就是房地产三年下调，随后五年，左脚踩右脚，原地飞升。

全是机会。

当然，机会是给手里有钱的人准备的，普通人，该上班上班吧，啥风口都不如肉菜价格回潮来得实惠。

老头子那边行动力蛮强，乡镇销售网点已经铺开，可去找大厂谈销售时，连连遭遇闭门羹，有点沉不住气，不得已找了舅舅联系自己，问怎么办。

方淮只想笑，怎么办？

等。

现在看不起农村市场，洋鬼子靠不住了，迟早得来求农民。

胡培洲接过手机的时候，都有点犹豫，很想问问他还要不要打，这个小小的培训班，别耽误了你的大事。

所有人看方淮的眼神，都是惊恐中带着怀疑，怀疑里又带点不安。

他到底是干啥的？

捐了400万？118家门店？长虹，美的，海尔，格力……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我家的电器，就是在那儿买的吧？

多大的生意啊？！

开始以为他是个体能型人才，后来发现是个技能型人才，结果是个消防改革的智能型人才。

结果面具一揭，呵呵呵，是个老总。

关系兵？

不不不，你不是关系兵，你是六边形战士。

胡培洲内心也忍不住感叹，人才就是人才啊，到哪都是人才。

“1号，你家里生意这么忙，怎么不回家帮忙？”

方淮看了周围人一眼，呵呵笑道：“发家致富只是为了哪天保家卫国的工作干不下去了，回家有点事做而已，爹妈养老够花就行。”

啧啧啧。

什么叫觉悟，这就叫觉悟。

这话一出，众人眼里，皆是敬佩。

这么大的家当还来当兵，还练得这么狠，不容易啊！

实际上，方逼王忠诚人民的笑容背后，那只捞钱的手，正在疯狂地把钱塞到自己的屁股底下，越垫越高。

等有了大量资本，二级市场里就要多一艘百发百中，呼风唤雨的巡洋舰。

股神方菲特。

他现在是在部队干的事越大，心就越大，背后的资本也是他的底气。

如今国家消防事业的发展，比不上西方，甚至在亚洲，也算不上领先。

一是起步晚，二是经济总量和国土地域相比，也并不富裕，其中还有国际接轨程度的问题，三，就是企业自研意识，并不强。

光是学习别人，怎么成呢。

等足够有钱了，关于一些消防设备的研发，他完全可以自己投钱收购，入股一些相关企业，搞消防的科研产业链，把那些金贵且带着高额关税的进口消防器材的价格打下来。

光靠练人，想要取得消防事业的长足进步，也是不可能的。

方淮一步步走到今天，开始有了一个庞大的野望。

而胡培洲内心也在认真思考方淮抛出的橄榄枝。

这一天的时间，他一直在思考，方淮值不值得合作。

他这个级别，有他的谨慎。

他通过贵州一个职级不低的战友，已经知道方淮的舅舅是谁：一个提拔速度不慢于他的年轻领导，老战训，在他们总队威望很高，并且，即将走到副总岗位。

知道的时候，胡培洲还有点怀疑这个改革，是不是出自方淮舅舅的手，但听他刚才的一通电话来看，确实是个具备统筹能力的人。

“胡中队，晚上是搞V型救援吧？我准备器材去了。”

方淮心中有蓝图，但也没打算跟人聊，接完电话就要离开。

“等等。”

胡培洲忽然叫住了他，上前，拍了拍他，把他带到了帐篷外。

“怎么，胡队，想通了？”方淮看他脸上的犹疑，有了点猜测。

胡培洲又看了看他年轻的面孔，心中仍想考验考验他。

沉吟了一番，道：

“我看了你的方案，这是一个中队改造的方案，里面有标准，有方法，却没有体现观点。

你做成与否，只要达到改造的结果即可。

但如果要做为试点，你想没想过，表达的是何种观点，如何通过数据，来证明试点的正确性？改革的导向，到底能不能实现？”

方淮笑了笑。

这是给他出了一道思想论证题。

并无太多犹豫，给出答案。

“我们做事，不该执着于观点，而是初心。

初心便是新的时代，什么样的消防，才是救民于水火的有力保障？

我明白你的顾虑，现在有很多的试点方案作可行性论证时，大多依据已采用的理念，确定的工作方向和目标取向，召集一批同宗同派同见解的「朋友」，前来站台，发声，造势，改变决策时只能顺着说的套路。

最终，拿出成绩，赢得政绩。

你认为，我是在找你当这种「朋友」。

不，我找的，只是战友，一起做事的战友。

你我脑力有限，眼界也有限，这套方案的核心目的是打开这条专业化改革的路。

至于专业化目前应该是什么标准，未来是什么标准，交给领导去定吧，我们把一切做得完善，就是为了应对所有可能出现的标准。

与其抓耳挠腮怎么给自己出题，不如让领导来出，领导说话更加谨慎，或许最终的标准，会比你自己定下的更加宽松，更容易实现一些。

咱们，开个好头，只要开了这个头，有了这条路，多的是专家，总会有新的思想涌现，帮我们拓宽它。

我们中队当初问我这个方案怎么定标准，我就七个字。

该留白的，就留白。

要是还有好的意见，为了专业化好的，咱们也接受。

听取上面的声音，超越声音里的偏见，同时也要超越自己的偏见。”

胡培洲听明白了。

他这路子，和自己以往的钢硬全员改革，从上至下的方式不一样，要广积粮，缓称王。

小试点先做起来，以试点的方式，引发更多人对专业化的讨论，把话题从“要不要专业化”，引到“如何更好的专业化”。

他这条路，是走通了一大半的。

而自己，还在和一些上面反对的声音，苦苦对抗，处于理论博弈的阶段。

胡培洲心中感慨。

半晌，胡培洲也无言，但右手抬起，对着方淮伸出。

方淮笑了，伸出手，与他紧紧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