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蛟龙脑袋宛若虚影,肉眼凡胎并不能察觉,实际上这八条蛟龙活动的时候,时不时有人从中穿梭,宛若在迷雾虚影中行走。
“五峰生员魏昊,来此处登高望远,若有叨扰,还望勿怪。”
“魏、魏昊?!”
一头蛟龙猛然惊呼,然后立刻从梁柱上游了下来,匍匐在前,郑重道:“小神乃是岳阳楼‘守护’,不知是赤侠公当面,还请恕罪。”
“嗯?你非是有肉身的精灵吧?应该不能随便离开守护之地,怎会知道我的?”
“赤侠公,小神兄弟八个,虽然只是精神所化,也的确不能擅离职守,但岳阳楼远眺大江、洞庭,往来水族,多有提到‘巢湖之变’,欲往巢湖定居者,不计其数。若非前日大江秋汛再起洪峰,今日便是热闹得很。”
话说完,八头蛟龙都是趴了下来,对魏昊恭恭敬敬地行礼。
“你们是如何诞生的?”
“岳阳楼本是历朝洞庭水师驻地,我等也是诞生于兵戈之中。”
八头蛟龙很快就亮出了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个一样,十分齐全。
“主要职责呢?”
“防火防水防盗防风,千几百年一直如此,并未懈怠。”
“哇,如此当真是难能可贵,劳苦功高……”
魏昊赶紧行了一礼,“能耐得住这等寂寞,了不起。”
“如今武备废弛,我等兄弟的兵器,也是无用了。不过好在文人墨客很是喜欢来此处登高望远,倒也沾染了不少文韵。”
“如此说来,岂不是有功德圆满的一天?”
“原本再有几年,就能凝聚肉身,可是如今国运衰败……”
八头大蛟很是郁闷,原本无知的时候,只需要坚守岗位就行。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诞生了智能,有了欲望,这个寂寞,就是成了最消磨意志的东西。
眼看着王朝兴衰,又有无数文人墨客来此处明志,耳濡目染久了,也是会有所追求,向往诗与远方。
诗,它们不缺;唯有远方,着实吸引人。
哪怕同样有无数浪迹此处的诗人,都道家乡难忘,可还是抑制不住想要离开的冲动。
然而没有肉身,就只能被束缚在此。
“前朝国运衰退时,可有影响?”
“此番大为不同啊赤侠公,这一次,毫无头绪。”
八头蛟龙叹了口气,然后让开了一条道,“赤侠公,些许牢骚,还望勿怪。”
“无妨。”
魏昊点了点头,这八条蛟龙又重新归位,再度盘绕在梁柱之上,支撑着巍峨的岳阳楼。
“魏家哥哥,如今天界纷乱,只怕也拿不准哪家大帝前来赐封。”
“天上乱,地上也乱,就是不知道阴间乱不乱。”
小小地吐了个槽,本以为人间够乱的了,但是九馗龙却道出了各种奇葩,天界只怕比人间还糟糕得多。
像岳阳楼的八条蛟龙,不是天生地养的生灵,受制于诞生的根源,其实跟阴神差不多。
而阴神好歹也有能云游天下的,它们却是被牢牢地束缚在了最初的规则中。
职责所在,也是无可奈何。
白星、小青都是戴着帷幔,但气质出众,周围游客见了,也只道是贵人之后,毕竟魏昊腰间挂着一柄千牛刀,都不用看,自动生人勿进。
燕玄辛倒是张大了一双眼睛东张西望,这岳阳楼每一层都有讲究和热闹,底下四层楼是“琴棋书画”,也算乐子游戏的地界,也能售卖一些托在此处的墨宝;上面四层楼,则是“诗词歌赋”,举办不同宴会,就有不同的楼层。
不过大多数时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一起来的,士大夫的情操,大多都这么陶冶。
忧国忧民要写诗,怀才不遇还是要写诗;感慨光阴无情要写诗,鼓吹及时行乐依然要写诗。
没有什么情怀是不能用一首诗来寄托的,如果有,那就高歌一曲,碰上知音来和歌,当天写个赋庆祝一下促成佳话完全不是问题。
魏昊对这些一窍不通,背诗、抄诗他就会,作诗这种事情,那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一行人直接登楼,魏昊目的明确,直接拜门“鲸海大公主”,看看她到底是被怎个软禁。
软禁既然是软禁,肯定还是有一些福利和权力的,真要是来硬的,不说五花大绑,起码也是来个囚室禁闭。
反正换成魏昊自己,他要是打算给人禁足,怎么地也得栓上五条锁链,然后关在湖底下不见天日。
“魏家哥哥,这里还真是文风昌盛,好多秀才。”
“白妹妹,我也是秀才功名啊。”
魏昊笑了笑,眼神还颇有些得意。
那肯定是得意的,因为有了这秀才功名,他干掉了五峰县不知道多少有功名在身的王八蛋,赫赫凶名,可不全靠拳头。
如今举人功名还未确定,也干掉了三个举人,自己屁事儿没有。
特权源自暴力维持,只要自己足够暴力,那就能用暴力打败暴力。
“哥哥明算科的,不太一样。”
“那是,明算科乃是世界之本,万事万物,没有不能用数学表达的。法力、修为、功德、气运……不管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只要能量化,就能先通过计算来知道如何应对。”
“……”
“……”
“大象公真是太厉害了!!”
跟白星和小青眼神呆滞不一样,燕玄辛一脸崇拜,更是叫唤道,“我若掌权,定要将术数之道收回,不让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推演天命。”
“……”
“……”
“……”
几个都是觉得在鸡同鸭讲,但不知怎么地,居然还能对得上,这多少就有些离谱。
上了楼去,到了第七层半,魏昊见楼梯拐角处有一幅图画,图画中亭台楼阁无一不全,假山流水应有尽有,而且这景致,赫然就是岳阳楼楼外的画面。
只是画中的那栋楼,虽然也是岳阳楼,却有五脊六兽,不再是蛟龙缠绕梁柱。
鸱吻、嘲风两种龙子正对画面,魏昊若有所思,摸出大埝土地公给的请帖,递了过去。
那鸱吻、嘲风陡然一动,分别张嘴,咬住了请柬,随后画面出现氤氲涟漪,魏昊见状,便拱了拱手,走了进去。
入内之后,才见哪有什么楼梯,脚下便是汉白玉的台阶,缓缓向前,直通亭台楼阁、假山流水。
一眼望去,多有三五成群之辈在那里对饮高歌,好不热闹。
这些家伙一个个儒士打扮,或是方巾包头,或是偃月巾遮发,瞧着倒是都像模像样的。
再往前一看,之间有两个路牌,一个写着“秀才功名请往这里”,一个写着“举人老爷挪步此处”。
魏昊正待往秀才那边走,忽地一愣。
白妹妹见状,便道:“魏家哥哥莫恼,这等安排,倒也未必是怠慢了咱们,不若先看个究竟,再讨个说法也不迟。”
以为魏昊不爽这种安排,主人家有意歧视、踩地捧高,白妹妹生怕魏昊发飙把“鲸海大公主”给揍了,这到时候,那就真是个麻烦。
所以白星赶紧开口安慰了一下魏昊。
只是不承想,魏昊眼神诧异,然后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噫!我中了!”
说罢,魏昊拉着白星,便往举人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