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狗子的汇报,魏昊面露疑惑,细心琢磨起来:“‘凤诞镖’?怕不是个贵妇人的诞辰。”
“有些豪门女子过寿,也多称‘凤诞’。君子,未必是贵妇人,也可能是哪家的公主、贵女之类。”
“唔……这个要记下。”
魏昊点了点头,不能犯想当然的错误,当下便道:“那如此看来,这宅院的上一任房主和这一任房主,其实都是一路人马,不过是掩人耳目,在调换身份。”
“目前看来就是如此。”
看着前方的宅院,有千牛卫的人出入,魏昊下意识就会想到皇宫大内,但是略作冷静,便知道这可未必。
毕竟,千牛卫是个很大的机构,带着千牛刀的,也未必是在千牛卫中听差,很有可能是恩赐的特权。
对三公之流而言,任内搞一个一两个给家里手下用用,并不算什么难事儿。
不过从对方如此小心行事来看,想必是不简单的。
“现在就是要进去打探一番。”
魏昊决定确认一些事情,他感觉这突然来了一票奇怪狠角色在此,不降妖也不除魔,肯定是另有打算。
况且也没看到“上内侍监”类似的特别飞舟,可见是掩人耳目到底,图谋肯定是见不得光,还挺重要。
“君子,小心为妙。难保这帮人马有什么另类预警手段。”
“暴露了就直接开打,我扮个大盗也不算什么。”
“……”
说干就干,魏昊这一次掠过高空,气血控制得极为精妙,像是一只大鸟在滑翔,不多时,飘然落在宅院的最高处。
这里已经是后宅,魏昊察觉到屋檐之下居然有两条正月还能活动的家蛇,顿时大为惊奇,不过根据狗子所言,这里不可能有“保家仙”,那就是这家主人豢养的畜生。
好在魏昊踏雪无痕,根本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正待往前攀爬,却是定住了身形,他眼睛微微一眯,稍稍地运气于目,一片白芒之中,竟然有数条古怪的丝线。
每一条丝线,都联通着整个宅院的死角。
魏昊落在屋檐的时候,已经碰断了几根丝线。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沙沙声不绝于耳,魏昊立刻一跃而起,竟是腾空飞起数十丈,接着一个转身,摸出一根燕玄辛的羽毛,随手扔在了屋檐上。
换了个地方隐藏,远远地看到宅院中竟然有大量的蜘蛛悬丝而动,魏昊顿时叹为观止:“这警惕性是真的苟啊。”
几只蜘蛛在屋檐上找到了羽毛,这才重新织网,然后散去。
那只是普通的鸟羽,并没有法力,燕玄辛睡在胸口上,时不时就留下几根绒毛,这光景却是用上了。
知道宅院中布置了许多坑,魏昊更加小心,寅时的时候,再次打探。
因为他发现,宅院中有着大量值班的人。
这些人的武艺非常不错,浑身血气之充沛,宛若熊熊燃烧的篝火,寻常精怪要是被热血溅射一下,怕也是要被灼烧得不行。
再来!
这一次还是老位置,但魏昊身体扭得奇形怪状,绕开了死角中的蛛网,他身材高大、体态雄壮,做出这种姿势的时候,看上去就极为诡异。
狗子见了,总感觉自己的狗眼瞎了。
莫名的恐怖感。
宅院虽然是前庭后院的结构,但是后宅明显有着深入改造,后宅的地下,竟然还有空间。
其中还有不少人在活动,根据活动的轨迹,魏昊有一种感觉,这地下,仿佛是有个祭坛一样的阵法。
“奇怪……如果是邪法,五潭县内肯定用不了。”
但是这个惯性思考模式,魏昊自己推翻了,因为毫无疑问,这批人马的主事之人,地位要远远超过县令这个级别。
说不定,还远远超过知府、知州。
他可是听汪伏波说过诸多事情的,像什么千里追杀妖王的探花郎,以前也有过,官位品级上去之后,肯定不能用原本的官场生态实力来判断。
汪伏波得了天赐流光之后,便可以用光剑、飞剑御敌杀人。
那么如果某些家伙,本身就有祖传的宝贝,只是又参加了科道,走上了官场巅峰,这就是两回事情。
最重要的是,顶级官僚玩个借刀杀人、驱虎吞狼、瞒天过海,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那么在修炼变强一事上,未必不能是个超级天才,而且照样有“偷天换日”之能。
汪伏波做得,别人就做不得?
搞不好做得更好,更强。
因此,魏昊大胆地推测,或许就存在这样的阵法,能够欺骗护城国运,同时又能有针对性地作恶。
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只要两件事情,一是用“善意的谎言”骗过护城国运;二是把“恶”进行规范定性。
两者都不难,甚至现在的魏昊,也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特权。
比如“恶”的定性,魏昊作为北阳府、五峰县的举人老爷,完全可以在魏家湾给人定性。
小偷小摸升级到罪该万死,流程无非是疯狂叠加帽子,然后凭借威望来形成舆情共识。
在那个氛围中,尤其是群情汹汹之下,智者也只能被迫成为群氓。
而后,被魏昊定义的魏家湾之“恶”,死不足惜就是死不足惜。
魏昊个人不会用这种下贱手段,不代表别人不会用。
地位越高,越是裁量自由。
甚至在欺骗国运上,还能从底层入手。
也就是京城夏邑的大夏朝实际合法统治者那里,如果说帝禹还是人皇,他需要皇位来便于治理天下,那么之后,就是很单纯“家天下”。
国运显而易见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受到实际统治者的干涉。
比如在祭祀活动中夹带私货,隔一阵子就增加一点点祭祀的内容。
原先不祭祀的山川神明,国运还会盯着,祭祀之后,可能放宽了尺度。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如此一点点一点点地试探,犹如压力测试,国运变化本身就反应了底层百姓的实际状态。
当某个邪神也逐渐由邪恶变成中立,最后添油加醋之下多了诸多荣誉,那么民间传说的口碑自然也会改变。
说到底,普通凡人的寿命极限,就是在一百年左右。
而只要有耐心,四代人左右的努力,就能把一个吃人无数的大魔头洗白成福德善神。
对超凡入圣的非人怪异们而言,到了一定的境界,时间……是最不缺的。
没有帝禹的镇守,蛰伏的妖魔鬼怪强者,自然也会蠢蠢欲动。
一切都是相辅相成、互相作用。
有了这个认识,魏昊甚至想象着,如果自己是大夏朝的三公九卿之一,完全可以通过最高层的权限,来以权谋私……
甚至谋的不是一代人,而是整整一个朝代。
其中的收益,将会高得吓人,并且也不用担心享受不到。
因为自己完全可以通过各种方法延寿,当这个朝代崩溃之后,新潮建立之时,换个身份就是。
越想越觉得这操作靠谱,否则,以白虎这等神兽的威能,怎么会区区几百年,就被玩得遍体鳞伤,最后不得不兵解赐福。
在宅院中游走,魏昊不断地调整身位,使得自身一直处于暗哨的盲点中。
很快,他终于听到了第一句对话,可惜,又是古怪的音节,全然听不懂的语言。
但是听了许久之后,魏昊可以确认,这是一种加密的手段,不同的音节对应着不同的词语。
互相组合之后,几乎就成了全新的语言。
强行记下这些音节,魏昊觉得以后说不定能破译用上。
“他娘的,这到底是什么人,连明哨的护卫夜里唠嗑都要用加密语言,至于苟到这种地步吗?”
越是如此,越是让魏昊来了精神,这种外放的“喽啰”都有这样的素质,本部的精英该是何等厉害。
他也再次调整了对大夏朝顶级权贵的威胁度,甚至,任何一个知府以上的巨宦,都不能用原先的旧经验来判断。
到了一处书房的位置,魏昊发现这里死角全是蛛丝,屋檐下更有冬天不冬眠的蛇儿在盘着。
不过魏昊还是小心翼翼上房揭瓦,积雪就像是被瞬间切成了豆腐块,有了足够大的空洞之后,魏昊钻入其中,当着蛇儿的面,重新将房顶整个盖上。
睁着眼睛的蛇儿并没有察觉到魏昊,因为它在睡觉,魏昊能够感觉到它的呼吸、心跳,然后全然不带风,缓缓落地,又是大量的蜘蛛网。
“好家伙……”
扭得宛若麻花,但魏昊却很高兴,因为这说明里头有货。
有可能主人家觉得不重要,但综合在一起,足够分析出身份官位和来龙去脉。
隔空取了一本书,悬浮在半空,隔空翻页,里面全是各种批注、笔记,可见主人家的文化修养不低,至少也是进士科的人物。
这真是管家该有的素质?!
魏昊越看越惊讶,因为他拿出来的这本书,是一本大虞朝经典,而主人家却给这本经典作注。
底蕴深厚,才会有如此自信。
再次强行记下字体、笔法,魏昊又取了一本没有粘着蛛丝的书,一本本地看过去,终于在一本类似草稿本的玩意儿上,看到了诸多字样,除了“凤诞镖”之外,还有一些修炼门派的名字。
没有涉及任何一个朝中大臣的官职,全都是江湖上的东西,最多涉及半官方的除妖人。
依然苟!
苟到这种程度,根本不可能是江湖中人。
有这个能耐,早建功立业广为人知。
书桌上还有诸多信封,然而都粘着蛛丝,魏昊无奈,只能记下信封上的文字模样,虽说以他明算科的水平,也一眼看出是非惯用手写的,但记下了,说不定就能用上。
整个书桌的布局,以及文房用品的特色,也是一一记下。
做完了这一切,魏昊这才离开。
不过,离开之后,他到了远处,随意扔了许多石头到那宅院中。
稀里哗啦一通乱砸,砸得庭院大乱,杀出数十个血气翻滚的高手,却是一声不响,四散查探。
狗子早就蛰伏在草丛之中,燕玄辛也是遁入云层,魏昊则是隔着一二里继续扔石头砖块,而后三四里处继续扔。
一边扔一边绕圈圈,宛若狂轰滥炸。
直到塌了院房,有了更多的动静,魏昊这才摸出乌鱼甲套上,看上去体型膨胀了不止一圈,然后抄起一根铁棒,随便找了几个暗中出来搜寻目标的高手敲了过去。
“好胆!”
挨了魏昊一棒子,打得火星四溅,不过脑袋没事儿,魏昊手中的铁棒却成了个后脑勺形状。
“嘿。”
竟是修了铜皮铁骨的功夫,不过魏昊也没有使用“烈士气焰”,全凭蛮力和武艺在搞事。
两边斗上之后,对面居然又发出了古怪的音节,魏昊顿时记下,猜测这是招援兵的意思。
果不其然,等魏昊往城北边打边跑的时候,周围至少围上来九个高手,各持兵器,通过传讯来围攻。
魏昊并不急,他这么干,本就是要看看对方的武艺路数,两三个回合,魏昊就发现对方是颇有门道的。
如果只是大路货,反倒是麻烦,有了独到之处,那就是曝露了传承根脚。
反过来顺藤摸瓜,这事儿就又多了一条路子。
江湖,终究是要简单粗暴得的多。
咻咻!
魏昊随后甩出两枚普普通通的飞刀,只听两声闷哼,显然想要悄无声息绕后他的两个家伙中了招。
中招的瞬间,两人的气血变化如出一辙,魏昊就更加笃定,这帮护卫,多半是同出一脉。
那就好办了。
魏昊看着城北城墙,已经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