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 2015年初,宁檬主导投资的之之科技在钱菲带领的券商团队的运作下,正式开启被上市公司收购的事宜。
上市公司将以发行股票方式对之之科技进行收购。收购完成后上市公司将成为之之科技的控股股东, 同时之之科技的股东比如宁檬投进去的有限合伙, 也将持有上市公司股份。未来等收购完成后股票过了锁定期, 有限合伙便可以将上市公司股票脱手套现完成退出。宁檬初步估算了一下,结合上市公司未来发展情况, 公司股价不会太低,这单投资到最后会赚回很丰厚的一笔回报。她对未来充满期待。
一切并购事宜在钱菲所带领的券商团队有条不紊的运作下高效地进行着。宁檬作为之之科技投后管理的主要负责人,同时作为之之科技的董事,要和余大义一起, 代表之之科技同上市公司斡旋诸多事宜。她感觉自己在项目中又得到了飞快成长。
从这次合作中,宁檬感受到了钱菲的魄力与才干。这个并购项目, 假如是别人恐怕得做一年还多,但钱菲就能把工作进程缩短一半。别人指定的时间进度表,每个步骤永远也不会按计划完成,永远都在拖后。但钱菲的时间进度表绝不会这样。她对时间的把控到了说一不二的地步, 她说五天完成的事情, 最多就五天, 绝对不会拖到第六天去。
宁檬本来觉得自己的进步很大,应该可以勉强挤进钱菲那个高度了。可几次工作上的接触下来,她明确意识到自己和钱菲的差距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她得要继续不断努力才行。
1月21日,银监会在官网上发布了一条消息, 宣布银监会监管构架将进行改革。官网同时发布了银监会最新的组织架构图。架构图中,出现了一个新设立的部门银行业普惠金融工作部,部门的职能是牵头推进银行业普惠金融工作。
这个部门其实就是P2P金融的监管部门。它的出现结束了P2P金融没有明确监管机构的时代,也标志着P2P金融结束了散兵游勇的转态开始转向正规军。
坊间都在说,监管部门确定后,针对P2P金融的监管细则也即将出台。此后P2P金融洗牌将会加剧,一些操作不合规、实力不佳、缺乏竞争力的P2P平台将被淘汰掉。
由着这些,石英私下里和宁檬一起讨论过陆既明的P2P平台来来贷。
自从元旦那天陆既明那没头没脑的一推,宁檬就不是很想搭理陆既明,平时除非避免不了的公事不得不说话,其余时间她是能有多远就躲陆既明多远,真正的眼不见才能心不烦。
她其实是不想谈起关于陆既明的任何话题的,但抵不住石英是愿意谈的。
石英说:“我总觉得陆总的那个P2P平台吧,有点悬。P2P金融看着是挺热,但潜在的各种风险也多。陆总之前对这一块其实也不是特别精通,也就是心一热就摸着石头过河地搞起来了。宁檬你知道陆总为了养他那个P2P平台和团队,往里面已经砸了多少钱吗?也就是他财大气粗,换成我等于之前十几二十年全白干了。这以后等监管细则出来了,一切越来越从严,陆总这P2P平台还能不能办下去都是两说。”
宁檬不知道陆既明具体已经砸了多少钱在那个平台上,但她知道肯定是不少的。
在推墙事件之前、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这么尬兮兮的时候,她也跟陆既明小溜溜的讨论过——政府将要明确P2P的监管机构,也会出台相关监管细则,以后P2P行业的监管会越来越严格,甚至很多平台会因此关门。她问陆既明,这样会对他的平台有影响吗。
陆既明当时笑得很自信也很自大,放着狂言说:“监管越严才越好呢,越严对守法办事的人才越公平,否则总是那些投机倒把能钻空子的人在得好处。”
想着陆既明说这番话时的狂妄样子,宁檬觉得石英真是替一个不该她操心的人操了她用不着操的心。
“陆总的P2P平台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吧,”宁檬斟酌地回答着石英,“从种种方面看起来,陆总对他的平台还挺有信心的。”
但他到底是有信心还是盲目乐观,这还得需要时间来一点点验证。
不久后是春节,宁檬回老家好好陪父母过了个年。
三十儿那天快零点的时候宁檬和宁爸爸下楼去放鞭炮。放完还没回家她的手机就开始在棉衣口袋里震。
掏出来看,来电显示是陆既明。
宁檬想也没想地拒接了。
宁爸爸回头看她,哟了一声:“大过年的这是怎么了,我闺女怎么还撅上嘴了呢?檬檬爸爸告诉你吼,三十儿晚上可不能怄气,不然一怄得怄一年!一个人一年的气数就那么多,你把气都拿去怄了,那你这一年可就不会有什么好运气喽!”
宁檬被老爸的话讲得一个激灵跟着一个激灵的。她莫名地有了一种被自己老爸恐吓诅咒了的感觉。
于是当陆既明再一次打来电话,宁檬想起了老爸刚刚的那番“类恐吓”言论。为了这一年能有个好运气,她没敢再拒掉来电。
她不情不愿地把电话接起来,喂了一声。
陆既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那天我喝多了,翻篇不冷战了成吗?羊年快乐!”
他的声音有丝丝哑,很好脾气的一种哑。宁檬知道,他一定又喝了酒了。不喝酒的陆既明没有这样肯低头的好脾气。
宁檬叹了口气,礼尚往来回了声:“羊年快乐。”
宁檬是正月十一回的北京。大都市的年味儿散得总比家乡小城市快,宁檬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就进入了紧张的工作状态。
正月十三,两会在北京召开。正月十五是星期天,不用上班。宁檬早上九点打开电视,准时收看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总理在这份工作报告中,多次提到了“互联网 ”概念。
“互联网 ”这个概念其实在2012年11月就在民间被提出了,而它因为在2015年的两会上被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多次提起,从此被所有国人熟知,从此这概念在全国范围普及和火热,从此互联网行业也一再地掀起创业和投资的热潮。
在这一年的两会之后,热钱开始持续不断地流进新兴产业,而其中互联网行业稳稳地排名第一。
在大家蜂蛹涌向各类互联网行业开拓自己的投资版图时,陆既明和石英发现,早在一年前就开始布局互联网产业的宁檬,这个有着先见之明的宁檬,已经开始逐渐在她的投资版图中收获果实了。
2015年正月十五这一天,白天听完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后,一整天宁檬的心情都格外地好。她从那份工作报告里多次提及的“互联网 ”看到了自己所布局的投资事业,前景一片光明。
但她的好心情只持续到晚上十一点。
陆既明一通胡搅蛮缠的电话,戛然截断了她对未来一片美好前景的怡然自乐,让她的好心情一下子打了折扣。
陆既明的舌头在电话里听着有点大,讲话时舌尖好像总是不能给出一个及时的尾音。陆既明就这么拖着长声地开始借酒犯浑。
他对宁檬说:宁檬啊,你老板我喝多了,你快点来接我一下吧。
他说话时的笑嘻嘻劲儿,好像现在的他是两年前的他穿越过来的一样,所以他认为他还是她老板,她还是他秘书,中间的两年彼此不说陌路殊途也是天高各任鸟飞的时光仿佛是不存在的。
宁檬拒绝了陆既明的借酒发疯,明确且隆重地再一次提醒他:陆老板,宁檬这个人已经不是你秘书了,她没义务再去接你。你可以找你的好哥们曾宇航接你。
陆既明说:找了呀,他不来,他重色轻友呢。
宁檬表示那不如您拨打110试试看,也许能遇到个好心的警察叔叔开着警车把你带走。
宁檬怎么也想不到被拒绝了的陆既明会开始翻起回忆打煽情牌。
陆既明说:宁檬,你还记得你那次肠胃炎吐了我一身吗?就那样我都没急眼,我还把你送到医院陪你打吊瓶,还记得吗?(第十五章)
宁檬怎么能不记得呢。那段回忆是她所有桎梏的开始。她曾经想过,如果人的一生可以有一次回到过去重新做抉择的机会,她一定义无反顾选择回到那天晚上,一定在陆既明赶到她楼下之前,自己打车去医院,从此断了他们之间这点牵连。
这点罪孽的牵连,让她此后的日子一直受着牵绊。
陆既明还在说:宁檬,你还记得的,对吧?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像一年多以前*市冬夜那个夜晚一样,祈求的,乖巧的,可怜的。
他说:宁檬,你再来接我一次吧。这辈子最后一次。行吗?
听着这样的声音,一瞬里宁檬脑子里闪现的是犯了胃肠炎的自己,没忍住吐了陆既明一怀的脏东西的场景。那时她吓傻了,连说老板我错了,我实在没控制住,我以后再也不敢对着你吐了,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最后一次。
陆既明却对她说:你才多大啊张嘴闭嘴一辈子一辈子的,你知道一辈子是怎么回事吗?
然后他一路上带着很惨很痛苦的表情,忍着一身食物残渣的臭,把她拉到了医院。等她挂上水,活过来了,他很凶残地对她说:记住,你吐我一身,而我今天不杀你,你这条命就是欠我的,以后换成我半夜找你接送你也得随叫随到知道吗。
宁檬叹口气,起身穿外套。
打车赶往酒吧的路上,她想着陆既明说的那句:你再来接我一次吧,这辈子最后一次。
他曾经说她年轻轻的架不起来一辈子这三个字的重量。那么他呢?他现在能架得起来这三个字吗。
到了酒吧,宁檬找到陆既明那波花天酒地的人马走过去。
他的狐朋狗友们都冲着她打口哨,对陆既明醉醺醺地挤眉弄眼说:“这个好看!这个真好看!”其中有两个人显然就是一年多以前夸过宁檬眼镜好看的那二位。他们已经认不出她来了。
陆既明站起来,练醉拳一样挥着胳膊横扫千军:“你们这群孙子把眼睛都给我闭上!谁让你们乱看的?”
宁檬在那些狐朋狗友们变了调的起哄声中,连拖带架地把陆既明扯出了酒吧,又把他塞破烂一样塞进他的迈巴赫后座。
一路上陆既明都很乖,窝在后座上不发出声音。宁檬怀疑他是睡着了,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回头瞟了一眼。
这一瞟把她吓了一跳。
陆既明根本没睡觉,他就靠在右侧后座上,直勾勾地看着宁檬。
宁檬不回头时,是她的后脑勺被他直勾勾地看。宁檬回头了,一下子就变成她的脸带着她的视线撞进他的直勾勾里。
宁檬被这直勾勾的视线激得吓了一跳。
陆既明冲她嘿嘿咧了下嘴,像个智障儿一样地说:“你后脑勺好像有根白头发。好像哈,没说肯定是。”
宁檬转回头,决定不理这个看根白头发能看一路的醉酒傻逼了。
到了家楼下,陆既明有点放赖,要宁檬扛着他上楼他才肯上楼。宁檬说你再这样你就睡电梯间吧。陆既明才收敛了点,配合宁檬的连拖带拽把自己折腾到了家门口。
宁檬让陆既明自己输密码进屋,她扭身走到对门打算开门回自己的领地。翻着钥匙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滴滴滴滴几声响,然后是一声门锁被打开了的咔哒声。
宁檬暗暗地想,他还记得密码,看来还不是醉得无可救药。
她翻到钥匙打算开自己家的门,忽然胳膊一紧,重心一飘,她整个人竟被陆既明拽到了对门去。
陆既明把门一关,隔断了她的来路与去路,说:“你陪我聊会天吧。就今晚。就聊一会。”
宁檬压着被莫名其妙拉过来的火,问:“那你想聊点什么?”
她无力地感觉到自己正拿喝了酒变了身很是胡搅蛮缠的陆既明没办法。
陆既明忽然眉头一皱,对宁檬发牢骚:“你说的那些都什么破玩意啊,压根不灵啊!人女孩直接抽嘴巴,一点都不喜欢。”
宁檬愣了个神:“我说什么了?”她被强扯过来,心里不舒坦,嘴上用词也来了戾气,“抽嘴巴啊,那说明和管用不管用的没关系,那是人压根就不喜欢你吧。”
陆既明在宁檬眼前怔了怔。好像她在讲一件多么错位的事一样,他得反应一下才能把话题正到对的位置上来。
然后陆既明又开了口:“凭什么不喜欢我?”
一句没主语的话,也没说清是她还是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宁檬继续不顺他的心,语气也带上了不耐烦:“嫌你小吧。”她当然指的是年纪。
陆既明一下就炸了:“我哪小?你凭什么污蔑我小?你有证据吗你就乱讲话!”
宁檬:“……”
听到陆既明这话有点聊下道了的意思,怕他借酒行凶再说出点什么更过分的,宁檬赶紧打岔。
她问陆既明:“哎你冷静一下行吗,你刚说我说了什么了,怎么就不管用了?”
她这岔子打完,看到陆既明眉头一皱。
“你忘了?!”他一脸的不相信。
随后他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
那是一种破釜沉舟豁出去要干点什么的变化,是一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变化。
他带着这样的表情变化,在宁檬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把她猛地推靠到墙壁上。
“你就教的我这个!”
沙哑低沉而又飞快地说完这句话,陆既明的头一沉,把嘴唇压在了宁檬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