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黄璨对左晨旭发出完蛋通知书的时候,孟樱从戏院里出来了,她悄悄围观了几名大家的排练,觉得真是名不虚传,清唱也余音绕梁。
她心情很好地在街上闲逛,两边的店铺都开着,她看到了一家胭脂铺子,好奇地进去看。
里面有很多古方研制的胭脂,这多少与制香有共通之处,所以,她和老板娘聊了起来。
聊得太认真,霍云松进来了都没法。
“所以,这个就是玫瑰清露?”孟樱拿着一个水晶瓶子仔细端详。
老板娘说:“对,现在做蒸露不用那么麻烦了,有专门的纯露机,不过我这里卖的香水都是独家配方,不是纯粹的玫瑰露,你可以试一试。”
孟樱在手腕上喷了一点,还没凑过去闻一闻,手腕就被捉住:“我挺喜欢这个味道的,买了吧。”
孟樱轻呼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知道你在这里,我就直接过来了。”霍云松替她把落下的鬓发拨到而后去,又以指为梳,替她理了理发尾,这些小动作简单却亲密极了,仿佛是在不经意地透露他们的关系,“上午过得开心吗?”
“那几位老师不用话筒,我站在戏院后面都听得很清楚,真的好厉害。”
“喜欢就好,”霍云松看了看时间,“累了吧,我们去茶馆坐一会儿。”
孟樱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过于慎重,仿佛她是用琉璃做的,一不小心就会跌碎:“我不累。”她看着他眼里的血丝,心疼得一抽一抽的,“是你累了。”
“对,是我累了。”霍云松哄她,“陪我回去歇一会儿,我下午还有工作。”
孟樱点头同意了。
霍云松微微笑了笑,握紧她的手,又对老板娘说:“请把这里的东西都送一份到梅园,我住神素院。”
“好的。”老板娘这段时间以来见多识广,对此早已面不改色,只不过……这么恩爱的夫妻,也是头一次见。
眼看着霍云松接走了孟樱,黄璨便说:“好了,就到这里吧,我也要回去了。”她拍了拍左晨旭的胸膛,懒洋洋地说,“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好好珍惜吧。”
左晨旭并不是笨蛋,他刚才从头到尾把事情梳理了一遍,大致明白了,听此,冷笑道:“如果他连我都不肯放过,你觉得作为罪魁祸首的你,他会放过吗?”
“你以为我做这件事是为了讨好他?”黄璨挑了挑秀长的眉毛,“我有那么蠢吗?”
左晨旭都想得到的事,难道她想不到?霍云松怎么可能不对付她,反而帮她一把,那必然是后面有更大的动作。
可那又怎么样?
富贵险中求,越往后,他越是动不了她,现在他选择先解决掉左晨旭而放过她,那么之后她就由不得他揉圆捏扁了。
孟樱和霍云松肩并肩在青石板路上散步,有一搭没一搭闲聊,霍云松说:“梅乡虽然保存得很好,但到底是商业气息太重了,我还是喜欢青萍。”
“青萍有那么好吗?”孟樱回想了一下童年,发现现在的青萍还是很糟糕的,“我小的辰光后面的河都是碧绿见底的,大家在那里洗碗洗衣服,还有小孩子下河去游水,现在已经不行了,水都混了。”
而梅乡的河流经过多次治理,还是很干净的。
“那是我遇见你的地方,所以,青萍的一切在我的记忆里,都好像带了滤镜。”霍云松说,“梅乡已经被定为永久会址,青萍的地价一下子就上去了。”
梅乡非常小,景区占了四分之三,因此周边的县城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地方,开发商早在一年前就闻到了气味,试探着拍了好几块地。
如今,青萍自然也不能例外,尤其是孟樱香铺所在的老城区,房屋都已经有了些年头,但小桥流水人家的特色维持得很好,就有开发商把目标瞄准了这里。
孟樱听着大为紧张:“所以,家里是要拆迁了吗?”
“是霍家的公司。”霍家这样的老牌世家,当然有自己的家产,否则怎么能合理合法地维持优渥的生活呢?
而地产从古至今,一直都是国人最为看重的一环,霍家的产业基本上都集中于这些传统产业,稳扎稳打,是谨慎,但也错失了不少机会。
他知道孟樱住在这里,也知道他们会在这里相遇,所以,哪怕梅乡没有召开此次会议,他也准备好把那块地买下来了。
但是这是个长期工程,半路又杀出个梅乡会议,以至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里,多生了些许波折。
不过,他先下手为强,他们已经迟了。
“那青萍会变一个样子吗?”孟樱有些迷惘。
霍云松轻轻一叹,改变是在所难免的,他可以提前保下那一块地方,已经是足够幸运,谁能想到梅乡会异军突起呢?
这种变数,不是人可以预知的,现在已经很好了。
“放心吧,至少主动权在我们手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就是邻居会不一样了。”
按照霍云松的想法,孟樱住的那片地方会在保留建筑特色的基础上大规模重建,改为适合疗养度假的独立别院。
江南特有的温润气候,和与梅乡毗邻的地理位置,想必不会缺少客源。
他们也能时不时回来住一住,重温旧梦。
石桥上,人来人往,桥洞里有小船来回穿梭,杨柳在岸边飘荡,孟樱不经意地一回头,却在桥边的一个茶馆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个人是不是……”
“谁?”霍云松一转头,也看见了他,他眉头微微一皱,他知道他会来,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这实在是不可思议,因为现在梅乡的整个安保环节都由他负责。
而他,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了。
茶馆里,有个身着藕色旗袍的女子袅袅婷婷,弹着琵琶唱着旧曲:“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知道他掌握着别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可亲眼所见,依旧心生战栗。
这样的人,哪怕心向风花雪月,又怎会有人相信?这样的力量,哪怕原本无心与此,那个人又怎么可能容许?
这注定是殊死一战。
真可怜。
“居然来了梅乡。”霍云松凝眉,这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再有两天,世界各国的代表都要集中到这里,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没有想到居然会从梅乡开始。
这样一来,孟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否则梅乡一旦戒严,他都不能轻易脱身。
“阿樱。”他说,“我让苾芬送你回青萍。”
孟樱不解,在她看来,今天风和日丽,桃红柳绿,缱绻温柔,正是江南好时节,谁能知道这旖旎风光下的杀机与暗流。
“回香铺等我。”他拉近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爱你。”
他不说则罢,一说孟樱就觉得不安:“怎么了,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霍云松轻笑起来:“我不会有事,只是如果有什么事,我恐怕会很忙,到时候顾不上你。”
孟樱狐疑地看着他:“我留在房间里等你回来好了。”
“那多无聊,这里一天比一天戒严,明天游客就都不能进来了,你也不想去吃个饭都要过几道安检吧?”梅乡发生什么事都好,最安全的不是他们,而是毫不知情的民众。
大家看到的,永远都是会议顺利召开,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孟樱还是觉得古怪,但她想不明白,所以同意了霍云松的安排:“那好吧。”
三天后,梅乡会议正式开始,孟樱起床的时候电视里已经有直播了,她看了一会儿,发现索然无味,又重新给关了。
等给狸奴喂了食,她又重新翻出遥控机开了电视,虽然很无趣,但她想知道是不是一切都顺利。
从电视上看,当然一切顺利。
霍云松也在中午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吃过没有,记得要午睡,晚饭后又打了一次电话:“我今天会很晚回来,不要等我。”
会议一共持续两天,第一天晚上有晚宴和节目,等全部结束就很晚了,何况他在结束后还要确认一遍明天的行程。
孟樱说:“如果太晚,就不要回来了,明天给我打电话就好了。”
“不行。”霍云松佯怒,“我一天看不见阿樱,我心里不踏实。”
孟樱何尝不是,所以她听到这句话,要咬着嘴唇才能不让自己笑出来。
可霍云松还是失约了。
夜里,突变顿生,虽然及时被发现并控制了局势,但后续的调查也注定他今夜不能入眠了,何况道路已经封锁,他想出去都出不去。
霍云松给孟樱发了短信,说实在太晚,还是决定留下来过一夜,让她不用担心。
那时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他以为孟樱已经睡了,可没有想到她很快回了信息,霍云松看到“不要紧”这三个字就知道她其实一直在等他。
他拨出了电话,孟樱很快就接了:“阿樱,你是不是还没有睡?”
“没有呀。”孟樱觉得自己不算说谎,因为她真的歇下了,只是没有他在身边,怎么都睡不着而已,“我只是刚好起来喝水。”
霍云松知道现在戳穿她也没有意思,便叮嘱道:“早点休息,我这边还要忙一会儿,明天结束肯定回来。”
“好。”
挂了电话,霍云松问霍苾芬:“梅园和幽篁里怎么样了?”这次会议来宾甚多,一部分安排在了著名的梅园,另一部分则安排在了梅乡最好的酒店幽篁里。
霍苾芬眉目严肃:“一切正常,好像逃到七孔桥那边去了。”
霍云松又问:“查出来是怎么混进来的没有?”
霍苾芬微微摇头,耳边的钻石耳钉闪过一道璀璨的亮光:“暂时不清楚,那边接手了,大哥,我们……”
“那就别管了。”霍云松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你再去确认一遍明天的安排,我们只要保证会议顺利进行就行了。”
霍苾芬应了一声,悄悄离开了。
霍云松站在窗边仰头往外看,夜幕是浓重的蓝,唯有明月高悬之处淡了下去,今晚的月亮是如此明亮,皎然的光芒使得周边的星子黯然失色,肉眼几不可见。
虽然山雨欲来,但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毕竟现实又不是小说,不会在来时恰好遇见阴雨绵绵的天气,正好相反,通常它发生的时候,风和日丽,暖风醉人,煞是缱绻。
就好像今夜。
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他在静静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