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问是很想去支援李洵的, 只是她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今当头,先别管什么证据不证据了。要确保李洵的安危。
虽说他们知道, 国师还不敢杀御史大夫的儿子。
怕就怕出什么意外, 李洵誓死反抗……之类的。
坚持着翻身上马, 准备追去看看。
唐毅见她很是痛苦,跟着眉毛抽了一抽。
宋问:“怎么?干啥?”
唐毅道:“我奉劝你不要勉强,否则等到了长安, 你恐怕许久都下不来床。”
宋问摇摇头:“你错了。”
“你不信?”唐毅道, “初学骑马的人,也不会一次骑那么久。”
宋问道:“不。你现在给我一张床, 我就已经下不来了。”
唐毅:“……”
宋问嚎道:“自作孽, 不可活啊!”
两人接着骑马往长安赶。
这次不敢骑的太快, 只是慢悠悠的往回荡。
实在是宋问夹不住马腹了。怕摔下去。
唐毅:“你要不要……我带你?”
“我说了我会骑马。”宋问道, “痛苦不是我不会骑马,而是我在骑马。你带我,我也还是在马背上, 没有用的。”
宋问恳求道:“放我一条生路吧, 我真的快不起来了。”
唐毅:“……”
哪知两人磨蹭的骑了一日,远远的竟看见了熟悉的人。
李洵被横放在马上,林唯衍骑着他的老马悠悠过来。
四人在官道上相遇。
林唯衍拍着身前人的背,大喊道:“看!快看!快看宋问骑马的样子!”
宋问:“……”
李洵闻声, 艰难的抬起头,面色苍白,虚弱道:“先生。”
林唯衍没有一点重逢的喜悦。
或者说他很喜悦, 但没有一点是因为重逢。
指着宋问道:“快看快看!她骑马一跳一跳的!”
宋问:“……”
他懂个屁!
他懂屁股跟马背碰撞的痛苦吗?没有减震器她当然只能人工的了啊!
都说了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啊!
李洵翻了一个白眼,呕出口气,又趴了回去。
看他那架势,宋问惊道:“怎么了?李洵这是怎么了?真受伤了?”
林唯衍翻身下马,拎小鸡一般将人拎了下来。
“没事。”林唯衍道,“快点站好。让你先生看看。”
“……”宋问也下马,走过去道:“什么情况?”
林唯衍道:“我在路上,捡到了一个你的学生。”
李洵一脸沧桑,几欲泣血。
宋问:“你……”
李洵叹了口气。
林唯衍替他答道:“他被劫了。”
宋问上前拍拍他的衣袍,一时不知该惊该喜还是该懵:“你们竟然真的遇见了,那……”
“身上东西都被拿走了。马也被他们杀了。”李洵道,“但他们没有将我怎么样,抢了东西便走了。”
宋问心下失望,还是安慰道:“没事,人安全便好了。”
李洵缓了缓。
他主要是被挂在马上,一路被压得太痛苦了。问道:“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宋问:“他没告诉你吗?”
李洵摇摇头。
林唯衍皱眉:“你告诉我什么了?”
宋问仔细想了想:“额……我以为你能意会。”
林唯衍转身面向李洵:“我以为你能意会。”
李洵:“……”
宋问:“你们是怎么遇上的?我们来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你?你走的哪条道?”
李洵半是疑惑道:“我走的小道,饶了远路。哪知那条道上,竟也有他们的埋伏。”
宋问看向林唯衍。
林唯衍一指地上:“先坐。”
他要郑重开讲了。
于是三人成排坐在官道旁边,仰头等着他解惑。
林唯衍道:“你不是叫我垫后吗?于是我便在长安城外徘徊了一会儿。躲着看看,有什么人会来。”
“的确有人出来,换了衣服,鬼鬼祟祟的。于是我就出去了。一见我,他们就跑了。”林唯衍环胸道,“于是我又追。追到一半我发现,他们走错路了。”
林唯衍道:“所以我就明白,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想去哪里。只是守株待兔而已。”“可若是那样,他们人手不足,想必还有其他的人,堵在其他的岔口。”
宋问赞道:“你太聪明了!”
林唯衍得意一笑:“自然!”
“然后呢?”宋问道,“你是怎么失败的?”
林唯衍道:“我就返身回去找了。只是那边岔道太多,我一条一条的过去,都没找到。随后看见一队人马,急匆匆的往长安赶。”
宋问:“你没追吗?”
“追了。”林唯衍道,“马太慢,没追上。”
宋问:“……”
宋问抹了把脸。
命运。这真的是命运。
林唯衍道:“毕竟追不上,所以我就回去捡你的学生了。”
宋问:“……”
林唯衍挑眉:“我做的不对?”
宋问泣泪道:“你做的非常对。都是我不对。”
李洵问:“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走的悄无声息,又有张兆旭的事吸引国师的视线,照理来说,是不应该被发现的。
宋问便将事情经过都说了。
李洵看着她,欲言又止,然后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什么都别说。”宋问双手合十,“让我们静静的哀悼。”
也非全是宋问的原因。
他一路小心谨慎,遮遮掩掩,走的慢了。
如若不是,此时他应当已经安全抵京。
偏是这一桩桩诡异的凑巧,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叫李洵不由去想,天都在帮国师。
李洵难掩黯然,深感无力,又道:“先生,其实,也没全被抢完。”
几人眼睛一亮,全都盯住了他。
李洵道:“其实,要拿的东西,是一份礼单。可不知为何,王尚书留下了两封,外表看着一模一样的礼单。我觉得很奇怪。又不敢都带在身上,所以快到长安的时候,就藏了一份起来。”
“李洵!”宋问大喝道,“你太聪明了!你很有行商的天赋啊!”
李洵叫她吓了一跳:“先生?”
宋问:“另外一份吗?”
李洵道:“被我埋在长安城外,一座破庙的树下。”
林唯衍沉思道:“造份假的,好赚钱吗?”
众人:“……”
宋问:“国师的钱你也敢赚?”
林唯衍认真道:“天道的钱他都敢赚,他的钱我为什么不敢赚?”
众人不由对他肃然起敬。
此人的人格,相当高大啊。
唐毅拉回主题:“言归正传。你知道你丢的那份,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李洵摇头:“不知道。两份做的非常相像。但内容截然不同。不加查证,难以分辨。”
四人陷入沉默。
一阵风吹来,枝叶簌簌作响。
几匹马绕着打转,打了个响鼻,嬉戏在一起。
四人深沉望天。
林唯衍皱眉道:“所以,然后呢?应该想什么?”
宋问:“就是不知道该想,所以才保持沉默。”
林唯衍:“那你们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宋问:“就是不知道应该去想什么,所以才在想,要想什么呀。”
林唯衍被绕了一通,然后道:“那你们和我一样嘛。”
宋问:“……”
林唯衍安心道:“原来聪明人也差不多。”
“……”宋问道,“因为你也是聪明人。”
开心了吗?
林唯衍的确很开心,点头道:“我现在知道了。”
宋问:“……”
“也不必如此悲观,还是有希望的。”宋问道,“仔细分析一下,也不算什么。如果国师拿到的是真的,那我们这份就没有用了。如果国师手上,拿到的是假的,他现在应当知道,还有一份真的,在你的身上。”
宋问道:“这样,你回京的时候,看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你的是真是假了。起码还有一半一半嘛。”
李洵点头:“那还是先去把礼单挖出来。”
几人想想也是。且看且走。还能更糟糕吗?
宋问站起来道:“现在我们四个人,只有三匹马,谁愿意与我一匹马?”
众人回忆之前的画面,沉默。
没人愿意的。
和她一匹马,那风骚的操作,连马都害怕。
和三殿下一匹是不大好的。那余下的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李洵主动道:“我还是继续与林少侠一匹马吧。我们……习惯了。”
另外两人纷纷点头。
宋问:“……”
宋问很是心痛。
想自己窈窕淑女,竟被这般嫌弃。
冥冥之中已经已经决定了,这三人是注孤生的命。
但转念一想。
她一个窈窕淑女,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同骑。
冥冥之中,她可能也被决定了,是注孤生的命。
心情复杂。
宋问道:“既然如此,林唯衍,你骑快马,迅速护送李洵进京,然后回来接应。礼单,位置告诉我,还是我去挖。到时候,都在我家等我。”
宋问转而叮嘱道:“李洵,还有一件事。不管国师手上的是真是假,你一定要让他知道,礼单,是有真假两份的。”
李洵虽有不解,还是点头。
宋问点头:“你们可以去了。”
唐毅后知后觉的开口:“你该不会……”
宋问真诚道:“说真的。你忍心,留弱不禁风的我,在荒郊野岭,一个人吗?”
唐毅:“……”
他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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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本文架空,但有一件事还是想跟大家科普一下,不喜欢的可以直接略过。
佛教大约是在汉朝及以后才传入中国的,真正蓬勃发展是在隋唐。
李渊虽然帮助他们兴建寺庙,但他是信道的,更多是为了安抚人心,国师是道士。
宋朝虽然也支持佛教的发展,但是定的道教为国教。
道家思想,曾经是治国的主流思想。
道家思想主反正拨乱,儒家主治平之道。
道家讲的是“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其实有很多是真高人,隐士。
原本孔孟思想和道家是不分家,学儒的人也会学道,秦汉之后才有了这样分明的说法。
孔子对道家思想的研究就很深入。也有认为,孔子最大的贡献,其实应该是对易经做出的解读和完善。
易经是群经之首、群经之始。也称作三坟。周易只是它的三分之一。可惜现在全部都失传的差不多了。
流传下来的半册周易,也不是专门教人算命的,真的不是。里面什么都有。经济,政治,艺术,文化,处世,包罗万象。
可以说当代没有人能读懂周易,别说全本,包括研究它的文献,很多都失传了。有一些还流传到了海外,连中国自己都没有。看个囫囵,不懂它核心思想的,不叫读懂。(当然这不是我说的-。-有兴趣的同志们可以去看看南怀瑾的书。)
另外,道家是老子创立的,但道教是张道陵创立的。
道教分为正一和全真。只要不是全真派弟子,是可以结婚生子的。
道士不是只会求仙算命,光靠哔哔真的骗不了那么多人。
港真教派啥的太高深我也是毛都不懂。但是古中华的精华被偏见以对,想想还是满心酸的。
道家思想绝对是国人可以骄傲的文化瑰宝,希望大家不要仅仅将它局限在神棍上面。
虽然本文就是这么干的-。-为防罪孽深重带坏你们,所以稍作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