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成名, 不外乎如此。而一夜成名必然伴随着一夜暴富。
宋问现在的状态, 就处于出门会被人挤死,开口会被钱砸死。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 所以她选择留在家中。
如今风头正盛, 外面又传得太夸张了。什么化烂泥为金沙,化朽木为栋梁。简直有着直接换脑的本事。
毕竟, 怎么说呢,对于平民百姓而言,科举是他们为官入仕的唯一途径。一位商户,一位农民的地位,如何能与官宦相比?
所以宋问这一手,就近乎有着改变人生的能力。
他们愿意相信, 甚至愿意更夸张的相信。
听听众人是怎么说的。
你知道孟为吗?不知道?不知道是正常的。他曾经是一个纨绔子弟,现在被宋问教成了今科进士!
你知道梁仲彦吗?也不知道?曾经就是一个种田的,也被宋问教成了今科进士!
什么?你不知道宋问是谁?你还是活人吗?!
宋问也很心累。同时她非常可怜自己学子们。
如果不是她, 这样的年纪考上进士, 绝对可以名扬长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安上“宋问学子”的名号,甚至还带着一点奚落的味道。
早上小五起来,拿着扫把出去, 准备扫地。推开门,发现外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几乎要堵住了这边的路。
各自拎着礼物,守在门口。见他出来, 很是激动的施礼。
前排儒生小声问道:“宋先生起了吗?”
小五:“……”
小五反手将门拍上,而后惊恐的跑回房间去,把宋问喊起来。
这群读书人当真是太可怕了!
宋问起来,过去查看情况。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窥觑,看着外面整齐的队列,各自稍低着的头颅,好笑道:“哟,这是程门立雪啊。”
小五跺脚急道:“这哪里是城门?这是咱家呀!”
宋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收收嗓子:“他们也知道,这不都没进来吗?”
小五又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道:“少爷,您之前请的还都是大佛,现在是整个天庭都搬过来了?”
宋问将手揣进袖子里取暖,重新往屋里走去道:“不要慌嘛。你看他们携礼拜谒,在外面不声不响,生怕打扰我们。这是客啊。”
“这也不兴这么多人一起来的。咱家办不起这么大的宴。”小五跟在她后面,心思一动,问道:“那这礼能收吗?”
“你说能收吗?这收了可怎么办?”宋问道,“一个都不能收!”
小五:“那你不收人家不走呀。”
这群人估计是从云深书院过来的。宋问不去书院,又没有动静,他们才等不及来,登门拜访。
宋问回去把外衣穿上,整理了一下头发。就听见外面一声声惊呼。
小五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发现是林唯衍。他正蹲在墙头,和外面的人聊天。
林唯衍往里传话道:“宋问!他们来找你,说想做你的学生!”
宋问走出来:“你告诉他们,我现在不收徒弟。”
“看起来,你现在很厉害了。”林唯衍深沉道,“你也可以开宗立派了,兴许比不省派还要厉害。”
宋问好笑道:“那可不。广聚天下英才,那就不是几百人的问题了。”
外面兴许听见了什么,一阵骚动。
林唯衍指着他们问:“会轻功吗?”
众人摇头。
林唯衍:“会打架吗?”
众人犹豫了一下,继续摇头。
林唯衍:“会犯宵禁吗?”
众人迅速摇头。
林唯衍:“吃的多吗?力气大吗?随叫随到吗?十两卖身吗?”
众人一脸茫然。
林唯衍满意点头。他的地位果然是很牢固的。
一个弱弱道:“我们是来学艺,但不是学武艺的。”
林唯衍朝他们挥挥手,轰赶道:“宋问让你们散了。这里不是书院。”
众人连忙喊道:“且慢!请让我们见先生一面。”
“小小薄礼请笑纳。”
“先生满腹经纶,请教教学生们吧!”
“林少侠!林少侠!”
如此与众不同的喊声,传到林唯衍的耳朵里。林唯衍偏头望去,见是一个相熟的面孔。
傅知山手上甩着一张红色的请柬,费力踮脚起跳,试图让他注意到自己。
他被挤在人群外围,显得有些狼狈。
云深书院如今,都快被学子攻占了。来求学的学子,比往年多了十倍不止。院长却高兴不大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宋问来的。可宋问要不要继续留任,还说不清楚呢。于是便将人都先打发了。
傅知山过来,正是想请宋问去书院谈一谈。只是他没想到,被打发的人,又挤到这里来了。
宋问到底有教过什么?傅知山不明白。
她好好教书了吗?没有啊!一半时间在早退,另外一半时间在告假。
她的学生好好念书了吗?也没有啊!一半时间都在逃课,另外一半时间在惹事。
这不应该啊!他百思不得其解啊!
林唯衍看见他,便低头朝宋问道:“书院的人来了。”
宋问:“谁?”
林唯衍做了个割胡子的动作:“带了张东西。”
宋问:“快拿进来。”
林唯衍站直身体,勒了勒腰带。众人安静下来,定定的看着他。然后他便提气,纵身跃下。
围在原地的人当下惊慌,朝着四面散去。
林唯衍落地,脚尖轻点,没多用力,再次起跳。
从众人头顶飞过,在傅知山惊骇的眼神中,两指抽过他手里的东西,然后重新后翻转向。
沿着原路返回,蹬着墙面,飞上墙头,把请柬往下一飘,准准送到宋问手里。
左右不过转眼间的事情。林唯衍已经像燕子一样,轻巧略过又回位。
众人看得目不暇接。若非是那先生手上的东西没了,还得当自己方才是眼花。
好身手!
不愧是宋问,手下高手如云。
外面静默片刻后,响起一片鼓掌声,言语皆解释赞颂钦佩。
林唯衍盘腿坐下,对她伸出两根手指。
宋问大惊:“你还会比V?”
林唯衍:“两个手抓饼。”
宋问:“……”
儒生们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左右看了看,整齐划一的开始呐喊:“林少侠!林少侠!”
林唯衍两手抱胸,邪魅一笑。
宋问一脸无语。
傅知山带来的请柬里,夹着一封信。大致是感谢宋问为云深做出的贡献,并且希望宋问能够继续留任。
宋问翻了一遍,将它收进怀里,对林唯衍道:“告诉他们,都散了吧。明日起,我每天都会在”
宋问自己的茶楼。
林唯衍原样复述了一遍,然后劝他们离去。
其实他们原本就是怕宋问辞了云深的位置,深藏功与名,就离开长安了。到时候他们寻不到人,可真是追悔莫及。如此机会,恐怕难以寻得第二次。
如今宋问既然答应了会给他们讲课,自然是求之不得。生怕引得她不高兴,迅速便散了。
宋问只听到外面一阵熙攘,还有林唯衍在高处指挥:“不要挤!左边的人走快一点,停下来看什么?这里没有东西了。那位谁谁,自己带来的东西也自己带走!”
看来他玩得挺高兴。
没多久,林唯衍从墙头跳下。
“好了。人清了没有?”宋问说,“人都清了我们就去书院。”
小五问道:“去书院做什么?少爷您还回书院任教吗?”
宋问:“云深书院如今盛名天下,我如果走了,总不能让别人说它是徒有其表吧?”
小六:“那我去备马。”
小五小六留在家中,宋问带着林唯衍过去。
宋问去书院,主要是为了将她之前给学生的答题模板交给院长。那知识点已经完善过了,并不算太完美,但肯定有价值。
院长大为感激,再次挽留。
宋问这次非常干脆的拒绝了他。
如今,她已经不缺学子了。天下的学子,都会慕名来找她,那她还呆在书院做什么?
来云深求学的学子有那么多,书院不能照单全收,自然是要从上往下的。谁知道它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国子监呢?宋问也不想做第二个国字博士。
不如去教更多的人,收更多的学生。
顺便还可以给自己的茶楼创创收。
此时书院正在上课,路上并没什么人,还能听见旁边传来的朗诵声。
宋问拜别院长,便走出书院。
站在门口,抬首一望那宽阔的长阶。长阶的尽头是邃远的苍穹。
事如芳草春常在,人似浮云影不留。
她与云深的渊源也算就此落幕。就像每天踩着这段石阶,大家都在一步步向前。
宋问笑了笑,敲着扇子转身离去。
林唯衍跟在后面,一蹦一跳的走下来,问道:“现在去哪里?”
宋问活动了一下脖子,挥手道:“去茶馆赚钱啊!”
她跳上马车,林唯衍解了绳子,跟着跳上去。驱使着马直接向前,从大道中央驶过。
宋问有许多间茶馆。因为茶馆便于管理。而且会去茶馆的,多数是一些文人墨客,有情调的人,凭白不会惹事。
她把位置好的铺子都租了,然后去偏僻的地方重新租用。
开在书阁上面那一间,经常座无虚席。尤其是在最近长安涌入不少儒生的时候。
宋问今日和他们说的,是她生意最为惨淡的一间。
她现在去的时候,发现竟然也已经好了不少。
客人看见她过来,起身与她作揖。宋问一一回礼,微笑颔首。
然后走上楼梯,去到包间,让铺子里的伙计都过来。
“今日打烊后,把一层的桌子全部都清了。能摆多少椅子,就摆多少椅子。”宋问细细与他们叮嘱道,“每个人定座位,你都要记个名字。十天内,一个人只能听一次课。听多了也没用,我们要把机会留给更广大的群众。”
帐房与跑堂频频点头。他们已经听那些来的客人们说了。
“这位子要怎么定呢?开始来的人多,那肯定是做不下的。”宋问勾勾手指,示意靠过来,笑道:“拍卖,价高者得!”
科考刚刚结束,放榜也不过几日,现在长安书生云集。恐怕临近城郊听到消息的人,也正往此处赶来。
心急的人大多是有钱的人,有钱的人玩得起挥霍,正好可以赚上一笔。
而宋问讲完课后,那些课上的东西,或许会流传出去。到时候价格降下来,寒门子弟也可以来听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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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不知道国子监和太学和国子学的关系。
国子学和太学,同是隶属于国子监。一个面向三品以上官僚子弟,一个面向五品以上官僚子弟。
国子学不等于国子监。我前面提到的独苗苗是国子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