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瑟要做事,执行力素来很绝，她对下面的人也没别的那些要求，甚至符合资本家的固有素质——只要能办事,其他细枝末节的小问题都不是问题。
甚至连恩怨都能放在一边。
这是柏林针对之前得到的情报在此时此刻拥有的细微判断跟期盼。
但前提是他有价值。
谈瑟果然没杀他，完成对琴晟的索求后，另外扔了协议给他。
“现在跟你有越狱卡或者劫狱卡协议的主顾已经死了,你是自由人,是时候选择新的东家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你协议都递到我跟前了……
“如果您不是正在搅拌毒药如同搅拌纳豆，我可能还真不敢背叛韦恩家族。”
柏林是犹豫的,因为投靠谈瑟这件事一旦为韦恩家族所知,回到现实后，他一定会被暗杀处理掉。
“夫人,你可能不知道，在英国杀人的难度可比在你们国家杀人的难度低多了,毕竟是纯粹的资本世界。”
谈瑟：“所以，跟我有关吗？”
柏林被梗住,脸颊尤有几分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建模轮廓固有风情，但眉眼很冷静，在判断后，道：“综合判断，我肯定选择对自己损失最小的那一面……”
谈瑟：“盖亚的脾气不太好。”
柏林：“……”
作为有勇有谋的高级镖客,他秒懂谈瑟如论天气的一句话中夹带的内涵：盖亚被杀，这次大资本投入的副本行动显然功亏一篑，而且还会失去跟琴晟这个稳定的非法见不得人勾当盘子,朝不保夕,假如死出去的盖亚撑着一口气没昏迷，他是情绪化且不理智的,那么一定会迁怒柏林，因为柏林名声在外，之前琴晟跟盖亚对他多信任多推崇，现在就有多恼羞成怒。
资本不会共情打工人。
当一个项目崩溃，需要有人负责的时候，责任只会往下降级承担，真正有担当的人很少，显然这俩土贼没这样的道德素质跟大局观。
假设，盖亚本性是冷静的，那么基于冷静，他会判断出被谈瑟重创的琴晟出去必然垂死，他虚弱的时候，也是其他家族乃至司马倦之等人抓住痛脚疯狂攻击的时候，不需要针对别人，光是琴三就足够了，琴家自然深陷泥沼，虽然不至于灭，也会血崩，损失巨大利益，从此进入衰弱期，琴晟一定不愿意，接下来就是咬他出来要挟他不顾代价救他。
一如昨晚的商议，其实就是两条狗的谈判跟妥协，最终统一战线。
盖亚一旦明白这点，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灭口。
从知情的柏林等人到当事人琴晟等人，全部得灭口。
他们的杀机，反而会比谈瑟更重。
所以，从这两个方向思考，柏林都顺着谈瑟的提醒预判到了自己的下场。
其实他也不是不懂，就是……
“若我躲避，恐怕他那边能派出暗杀我的人也不多。”柏林还是自信的。
谈瑟：“所以都是丧家之犬逃亡之旅，为什么不改立门庭？”
柏林：“因为，我预感你的背后很麻烦，你的手段太雷霆了，动辄对付庞然大物，我怕选择你后，面对的敌人不止是琴家跟韦恩家族，还会有更多更麻烦的人。”
他好直接，404想骂他，但又默默认为他说的是对的。
咱们的ABO404可是每次出手就石破天惊，完全不顾人死活。
谈瑟却笑了，笑容很淡，但意味深长。
“看来这两人捧你的力度的确不低，以至于让你丢掉了所处高度的预判。”
柏林一怔。
谈瑟已经站起来了，毕竟已经收拾好了，只在月下幽幽一句。
“如果，我真对付上了那个高度的存在，它能杀我，那，以我跟你当前的胜负高度差，在这一局中，一开始也不至于拿你派上用场。”
“没派上用场的棋子，有没有威胁，杀不杀的，人家还不至于在意。”
“你得相信但凡高位者，这点涵养跟肚量都没有，说明也是虚有其表。”
柏林：“……”
虽然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感觉被醍醐灌顶，但又觉得被优雅而不失礼貌辱骂了一波。
柏林思虑片刻，最终咬牙拿出笔，“我有要求，等出去后，把我引荐给那位司马先生。”
谈瑟眉眼一顿，看了他一眼：“抱歉，我不认识他。”
柏林皱眉，她误会了。
谈瑟也不管他的猜想如何，“不过，你对他或者那些魔都的人有价值，出去后，第一时间出境到魔都，我做个提醒，自然会有人找你的。”
柏林要的也只是这个，打量了下谈瑟，“总不能真期待你跟司马倦知那类人真有什么枕头风，我也没那么龌龊，对一个击溃自己的强者如此下流臆想。”
“如果有冒犯，我也道歉。”
谈瑟不置可否，把这人签好的协议收起。
“没关系，你中毒了，加上你本来就对自己缺乏判断力，何况对别人。”
“……”
柏林：“我现在相信为什么每次中英大学生在网络上对骂，都是我们英国人哭着回家找学校投诉了。”
“你们那边的语言文学的确恶毒。”
谈瑟一愣，若有所思，真心实意道歉且保持坚定的态度：“我骂你了吗？抱歉，我只是想用事实来说服你，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习惯。”
柏林：“……”
正好治疗卡效力减退，毒素侵入，他一张嘴，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她没有杀人的心思，毒素只是用来控制人，这种毒也是她在入副本之前就随身携带在背包的。
掐着正常人类身体的消化能力用的，既要让人适当醒来，又得省药量。
你看人家，那背包虽然缺乏攻击性武器，但人家懂得带毒啊。
404：“虽然这么一算，毒剂释放出的杀伤力肯定比单体的武器道具来得厉害，但你怎么确定它会被系统允许代入呢？”
谈瑟：“系统对道具禁止力度比较大，反而对原生物质比较宽容，这是目前公认的事实，所以，假设我纯手工制作、随身携带的原材料毒剂都带不进副本，那其他玩家随身携带的武器等道具也大概率进不了副本，假设大家都出于同一装备水平线上，我可能也不太需要用上毒剂了，除非被一大群人包围群殴。”
404一想也有道理，暗道这人思维果然清晰缜密。
“我觉得你在办坏事时的效率，比对人好的时候更高效且厉害。”
“难怪我是小恶魔，而不是小天使。”
404不吝夸奖跟自我认可。
谈瑟：“……”
反正柏林虽然吐血了，却也没到四肢不勤的地步，就是累，虚弱。
其他醒来的人也差不多。
反正，他们现在就是被控制的状态。
有了柏林打头，那些下属不得不倒戈，也在协议下被奴役。
谈瑟又没要他们的道具跟文明点，不违背禁闭指令。
“果然，系统还是有点道德的，并不阻止丧心病狂的奴隶协议。”
她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反人类。
这些人：“……”
怎么办，这位好像在这个副本里面特别让人捉摸不定，以前的那些情报完全没用了。
她好像放飞了某种了不得的尺度，正在觉醒可怕的气质。
谈瑟实际侵吞了整个韦恩家族盖亚少爷小分队开局费心拿下的整个200营地规模，连着装备道具跟人力资源一口气带走了。
简单计算获得财富如下：12头新鲜藏羚羊，35套武装衣（基本在柏林等人身上穿着，但也有备用的，被谈瑟挑了合适的尺寸穿了），一批随身携带的背包（药品，简单初级+少数中级辅助道具），30把枪械（其中5把是归属盖亚所有权的枪械，因为随身携带被直接默许可用），不过因为实际击杀的是韦恩本人，击杀战利品除了他身上穿戴的东西，其余遗产都不被直接计算当前所得，系统提示等副本结束才会清算。
价值最高的其实还是200名玩家。
谈瑟其实之前潜伏赶到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群倒霉落入盖亚这种非法分子手中的玩家惨状。
这才进来一天不到，就活像是被奴役了一个月，怪可怜的。
但她也只看了一眼，甚至没有多余接触。
这让柏林等人再次觉得情报里提及的那些信息真实性的确有待商榷。
至少这位夫人传说在劳务架构上富有良心，但不代表她有富余感情平等仁慈于所有人。
她是高高在上的，并不亲民。
谈瑟的确没介入太多，把人带走也是最初的计划打算，现在也只盘算收益。
杀了一个盖亚。
BUG技能第一次收益不多，因为没有遗产道具转移。
系统可谓是掐准了道具禁闭跟文明点消费禁闭的设定不肯放漏洞了。
谈瑟没有大规模杀人，挑一个先杀杀看，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走这个漏洞。
“可惜了。”
“还好只杀了一只。”
柏林等人：“？”
有巴士嘛，这么多人，趁夜赶路回去怎么了？
但回去的路上……
经过一片林子的时候，谈瑟让人把车子停下了。
柏林一看这地方就挑眉了，“果然是他，林泉，他是什么时候被夫人你策反的？”
谈瑟：“吃羊肉的时候。”
时间回到林泉端着手抓羊肉送进木屋。
谈瑟喊他一声后。
林泉不解，回头一眼，瞳孔震动了。
他的下颚被长矛尖顶住了。
“这个角度，他们不知道你会死。”
“坐下，一起吃。”
“就好像得了我青睐一样。”
“最好别让外面的琴先生知道你无法战胜对死亡的恐惧而倒戈。”
林泉咽咽口水，乖乖坐下，长矛也离开了他的咽喉。
“夫人，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谈瑟：“做错，改成暴露，不好吗？”
林泉：“那我暴露了什么？”
谈瑟：“琴晟不是傻子，不可能猜不到我的打算，宁可冒着被我讹诈掠夺的风险也不肯自杀，不过是权衡利弊认为还有翻盘的机会，细数当时局面跟人群，他的翻盘可能性也就是外援，伦敦是他的产业高热区，这件事我也早就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选择伦敦那边的镖客公司？”
林泉表情都僵住了，“所以你怀疑在这批人里面可能有他认定可以帮他传消息的人，那为什么是我？最大概率不是同属四大家族且跟他有世交关系往来的弦风镜吗？”
谈瑟：“我也没说不怀疑她，消息传出去后，因为团队一直在移动，就算对方知道了琴晟的情况也没法最快追踪且动手，最好的打算就是以你的手机为定位，我想他们那边也一定携带了这样的设备，可以锁定你的手机。”
“所以，你们的手机谁始终开机，谁就是负责传递消息的人。”
“不巧，你是唯一一个不太节省电量，慷慨到让人侧目的那个人。”
林泉此刻真心眼前一黑。
都说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那好歹别让他遇上这么精明犀利的异类。
“你，会怎么处理我？”
谈瑟：“死人的价值是喂鳄鱼，没杀你，就是有其他可利用的地方，为了节省时间，省得你权衡利弊出去后在现实唯恐被报复的前提——我得提前提醒你，作为身份不显又善于经营关系的人，假设你有正统身份，不至于这么卖力，大概率是私生子吧，而且了解四大家族，且跟琴晟都有些人面往来，可见你的血缘归属级别也不低，也不会差琴家多少。”
“都踩在了这个平台基础上，不管是为了生存还是争权，都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私生子要出彩的必要条件吗？”
林泉一怔，有点不理解她的话，“能力？”
他不意外自己被看穿见不得人的底子，毕竟对方很强，素来以谋划跟武力短时间内就享誉魔都。
谈瑟：“能力强，世界顶级学府跟社会熔炉自可以为资本奴役或者驾驭出足够多的牛马，何必从地位不稳定甚至引起内乱的私生子里面选？”
“要的是哪怕身份不正，但气度格局姿态都有正统继承人备选资质，让正统保守派可以稍微放下戒心跟嫌弃的光明形象。”
“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所谓大家族的确爱走这条虚伪的路线——本来就出身不正，还蝇营狗苟旁门左道毫无原则，只会被认为是祸家之源，那些正统继承人也只会认为你是一个坏人，对他们随时可以暗下毒手，能力越强，威胁越大，你最好的下场就是作为见不得人的脏手替你的家族办事，最后因为不计入族谱跟明确关系而被推出去顶锅，以保证家族名声，这，是你想要的吗？”
林泉被戳中了心肺，他知道这是实话。
而他本来也正走在这条路上，他甘心吗？不甘。
“但投靠你，日后暴露，违背家族跟琴家的关系网，这等于……”
谈瑟的确不耐烦浪费时间，因为这人的思维毫无价值。
“说过了，你的家族既然没给你投资资源跟安排人力，就没指望你在副本里面或者在世交关系上有多大的出息。”
“你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备选。”
“既然进一步不可能有太大的贡献，甚至可能因为贡献太大而被针对，还不如退一步让你的家族看到你的安全度跟可信度——不管做多少坏事，私底下多脏，表面都想风光敞亮，你想走到前面，就得以退为进。”
“靠杀人抢劫为生的盗匪攒够钱后，十有八九第一件事就是换身份成为一个清白干净的体面人，娶妻生子，再让孩子读书经营正当生意，你猜这是为什么？”
林泉脸颊颤抖好几下，最后抿唇，有些狐疑，“所以，你是在帮我这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吗？夫人？”
“你看着不像是这种人。”
还是说进了这个副本后，这位此前被公认格调高到让牙臻仕等人都客气对待的夫人正在暴露本质？
谈瑟瞥他，淡淡道：“虽然我不认可私生子这种存在，甚至不支持他们的继承权，但琴晟肯信你，说明你们两家一丘之貉，关系还很深，那将来利益盘子倾覆，你家不管是报复还是自保，大概率在日后也会跟我有些纠葛，那我不介意让你们家的内权争斗更猛烈一些。”
“怎么，这样看起来不像个世俗所期待的圣人吗？”
“而且，你也算狡猾阴险的，后期不能对你的家族解释你是忍辱负重卧底我这边吗？”
夫人有时候真心带点看透且说破的犀利跟幽默，且手段一茬接一茬，竟比他更懂得脏术。
社会学，腹黑学。
林泉尴尬，还有点恐惧，内心却在迅速盘算这种策略的可行性。
他知道谈瑟能花费心思跟言语跟他说这么多，就是打算用他来提前埋线林家。
他会背叛家族吗？
这怎么能是背叛，他，只是服从对正义的感悟，做了最终的偏向——他过不了良心那一关，没法做一个攀附邪恶的歹毒之人，如果家族要放弃他，那就放弃吧，他去安心读书……
这么洗脑一下，心里好像隐隐舒服了。
至少当前选择她也是在副本里最舒服的方式了，还能保住生命格子——但凡他继续硬来，被嘎掉了，损失的大量生命格子，他这个卑贱私生子有资格被那个人渣父亲赐予资源补助吗？
不会的，只会加速被抛弃。
这就是真相跟形势。
“您，希望我怎么做？”
夜也算很深了，沙漠中又有了别于白天的低温，巴士里竟有些冷了。
谈瑟看着原本约定好的林子微微皱眉，疑惑林泉怎么没在附近等着，她并未偏离之前约定的时间。
林泉这人狡猾冷静善于判断，不太可能失约，难道出事了？
柏林跟谈瑟都觉得不对劲，突然！
一声惨叫。
是林泉。
谈瑟让柏林看着巴士群，自身迅速闪入林中，速度极快，几分钟后看到发出惨叫的人影正在蹿逃。
哗！
谈瑟一伸手拽住林泉的衣领，这人身上衣物藏着的一些沙漠水果掉落一地，整个人都有些仓皇不安，看到她后才连续颤抖脸上肌肉，还没说话就迅速指着身后一处。
“我，我找水果，看到那棵树，以为……”
“你看。”
这个林子位于绿洲南面区域，属于水分比较丰沛且林木比较茂盛的区域，什么植物都有，能找到水果不奇怪。
想来这林泉也是有点胆大心细，在等待谈瑟回归的过程中还不忘为自己争取到一些生存食物。
结果。
谈瑟都不用近距离过去，顺着林泉苍惶之下也算清楚的指向看到了绰绰林影中那规模不小的一株大树。
茂密，树荫茂盛，冠盖似老榕，但仔细看树干形体上垂挂的大果实又不像，倒像是榴莲树等果树？
林泉之前就是骤然看到它的影子，以为是果树，靠近了……
谈瑟现在也靠近了。
护目镜只能捕捉它的大概轮廓，手电筒一打。
才算看清了。
那一颗颗篮球大的果实。
分明是人头。
额，好好的天灾副本，搞这个吗？
谈瑟一时无语，但林泉现在也镇定下来了，毕竟谈瑟这人自带的武力足够堪比镇定剂。
“我之前真以为是榴莲，还想着这东西营养极高，可以顶生存供需，这才冒险过来，我没想过是人头。”
“都风干了，我不理解，这是天灾副本？这也是变异标题的设定？”
谈瑟没回答，毕竟还不了解，撇开颇有些小鸟依人毫无此前反派鬼祟模样的林泉，上前近距离查看，甚至套上手套，握住一个风干人头仔细看了一会。
“人为割首，麻绳编织垂挂，这种麻绳质量不差，还是用心编织的，不像是变态凶手杀人后对死者的随意对待，而且头颅没有被野兽老鼠等啃咬过的痕迹，想来垂挂前还用了一些药物，只是为了保证它们挂在这里风干，没有别的意思。”
“大概率是沙漠一些本土特殊部族用来祭奠死者的方式，就是我们国内某些地区也会挂牲畜的脑袋在戈壁林木之上……”
“这些头颅风干的程度不一，挂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等。”
林泉此时也安定了，部落祭祀死者？
那没什么可怕的了。
“是正常死亡后割头挂树？虽然习俗不值得倡导，但只要是正常死亡，这个副本就还……”
“恐怕不是。”
什么？
林泉看过去，看到谈瑟已经看到了其他人头，她发现了什么，正在一个个看过去做验证。
然后，她皱眉了。
林泉跟着看过去，很快表情也突变了。
“这些人头的头盖骨上面，怎么都有钻孔？粗细如筷子……是被人击杀？都是这么被杀的？”
那就肯定不是正常死亡了啊。
这副本要走怪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