荟萃楼。
秦如清走后， 三长老脸上收了笑意，这个上次秦如清就来过一回的包间安静下来。不多时，房间内部摆放的多宝阁竟然自动移开， 从中走出一位穿着□□绿袍服的老妪。
老妪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 看穿着颜色也很威严端庄，只是领口和衣服下摆的位置竟然绣了大片的红色牡丹。
红配绿， 倒没显得艳俗，只觉得这位老妪心态年轻，人也因为这牡丹花样变精神了起来。
看见老妪， 三长老立马站起来，口称：“大长老。”
这便是金品宋氏，荟萃楼背后的真正主事人。三长老只管经营方面的事，但是宋家真正负责荟萃楼以及对外事宜的， 其实是宋家大长老。
大长老落座，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姑娘胆子倒是大。”
三长老点头：“刚经历了刺杀， 她不想着避风头， 反而要逆流而上。”就不怕宋家杀个回马枪啊。
“正该如此。”大长老反而觉得秦如清时机选得好，“这时候出手是最好的，宋家刚刚失手， 震怒都来不及， 又加上全城关注，还要应付仙品署的调查，这时候没功夫来折腾她。她选这时机， 也是打着叫宋家措手不及的意思。”
三长老叹息，他在大长老跟前比他在外头显露的样子要稳重多了， “有勇有谋，这个金榜第一的含金量还是实打实的， 她还在大会上帮了咱们家新武一把。”
不然以那小子的霉运，怕是前七都挺不进去。
“所以，她提的那个采访，要不要做？”三长老说回了正事，“方家已经派人来叫我们撤下刺杀画面了，若是这边应承撤下，那边转头就安排了一个采访，方家怕是会因此恼了咱们。”
有点拿人开涮，故意恶心他们的意思。
大长老竟然笑起来：“那丫头是怎么说的……送上门的生意？”
她摊开掌心，目光晶亮：“既是送上门的生意，宋家为什么不做？关注百族大会的选手后续本就是咱们家历年来的传统，只不过今年稍有特殊。然而这特殊并非是咱们宋家搞了什么特殊，是金榜第一本人太特殊。她能叫金榜三响就够叫人意外的了，本身实力惹眼，又招人恨，她自己聚集着那么多话题，我们宋家不过是照例跟踪采访而已，又有什么问题呢？”
大长老语调温柔，“况且，这本身就是大众关注想知道的问题，顺应民心，乃是宋家职责所在。”
好一个职责所在。
这位宋家大长老就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且语气神态还能叫人觉得，她是真情实感觉得这是白的。
三长老也觉得很对，但本着谨慎的原则，还是多问了一句：
“那若是事后方家派遣长老上门，强制要求……”
“他跟秦家怎么斗我们不管，但若是敢为难我们宋家……就把他们曾经在瀛洲做的好事好好加工一下抖落出去。”
秦家那小丫头嘴里嚷嚷方家刺杀她，又或是说她秦家和方剂有仇，外界最多只会怀疑揣测。可他们宋家真要下场说方家怎样怎样，外界可就不仅仅是怀疑，而是会有相当一部分人相信了。
到时候方家引火上身，得不偿失。
话虽如此说，三长老还是眼尖看出来，“您挺看好那丫头吧！”
大长老倒这时候才露出一丝符合她本性的笑来，这笑跟她领口绣的牡丹大花很是契合，她道：“那丫头大会上的全程表现我都看了，行事做法都很对我口味。”
“身上极具美貌实力逆袭反转等多种热门元素，且她自己好像还会有意识地运用这些东西，来帮助自己达到目的。”
“天才常常都是清高的。这位能让金榜三响的仙品种子，非但不清高，还很会谋事。她不矫情，会将自己手边能调动的资源利用起来，只要能成事就行。”
“她一定是位切实的利益至上者！这样一个契合宋家治家理念的好苗子，若是中途夭折，岂不可惜？”
就该好好养着，让她成为宋家的摇钱树！
说了这么多，好像处处是为宋家着想，可三长老眼睛尖，“那大长老袖兜里的录像水晶又是怎么个说法？”
那气息他可都感应到了，绝不止一块。
大长老精神奕奕的脸红都没红，大方承认道：“好看呐~看着这样鲜活的小辈，感觉自己也变年轻了呢！”一边说一边得意理袖口，上面绣的大片牡丹越发招人眼。
说来说去，您还是被她给圈粉了呗~
*
又是两日过去，本来么，现在武力值赛道的结果都出了，刺杀的事虽然还在热议当中，但是热度也有所下降，毕竟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而其他几个专业赛道的还在比试当中。他们炼丹炼器画符的，专业性太强，不像武力值赛道有乐子看，因此，除了特定人群，关注的人也不多。
城里好像没新话题了。
这也很正常，哪能天天有乐子看，就光刺杀以及大会排名的事，就够他们说一个月的了。
可荟萃楼显然不甘平庸，可能大会期间家族有业绩要求，一边卖着刚刚赶制出来的，如清仙子火中抬眸的录像玉简，一边又紧急推出了新一轮的金榜第一专题采访。
说是会根据城中热议的话题以及老百姓们呼声最高的几个问题，对金榜第一如清仙子进行采访。
咦，这个新鲜。不过，你们荟萃楼是就可着如清仙子一个人做文章吗？前头刚卖完人家的玉简，这会儿又整个采访，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专门弄了个金榜第一的专题报告，是实实在在全程就盯着她一个人呐。
……但还是干得漂亮！
他们就乐意看这个！
采访还是弄成录像玉简的形式，不过因为片段有点长，听说不好制作，因此荟萃楼只推出了五百份。
以秦如清现在在不周群岛的热议程度，这五百份都不用做宣传的，只单凭人家荟萃楼自己的粉丝量，就能完全卖空，洒洒水似的。
此时，启荣手里就拿着这么一份采访玉简。
他还没看，只好奇说：“只推出五百份是不是太少了，热度起不来啊！”
启荣现在跟着秦如清往荟萃楼跑多了，“话题”“热度”这样的词也是张口就来。
秦如清莫名笑一笑，将他手里的玉简接过来，掌心施法一抹，这时候用灵识就可以看见玉简上呈现的画面。但是必须要用灵识，凭肉眼是看不见的。
一边说：“凡事要循序渐进才好。一下子弄多了，反而过犹不及。”
采访一共两期，前期弄什么话题，后期弄什么，她可是跟荟萃楼经过周密商议的。
启荣也就随口一问，跟着秦如清一起看了进去。
画面呈现的采访地点，就是荟萃楼一号楼底下那个大戏台子，人家三长老就经常坐在那儿说书。
这回不说书了，换成采访的形势，荟萃楼名人三长老没出现，只有秦如清，以及只能听见声音的采访者。
荟萃楼一开始想弄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儿，估计是卖仙子玉简卖习惯了，他们的思维就是下意识想搞个好看的地儿，才能“出片”。
但这个想法被秦如清给驳了。她说，就要在荟萃楼观众最熟悉的地方，主打一个原汁原味，能够加深你们荟萃楼的独家印象，“瞧，这种采访，别人都弄不来，只有你们荟萃楼能弄”
秦如清新奇但却有力的角度成功说服了荟萃楼。
画面中，秦如清穿着观众们最熟悉也最喜欢（暗搓搓）的装逼神女装，高冷但又略带羞涩地打了个招呼。
没说大家好，不符合人设，只说，“我是秦如清。”
旁边座位突然传来一阵啊啊啊的声音，看他们手里好像捧着个玉简，两男两女，头凑在一起。
不知道看到什么，其中一位长相清丽的女仙捂住嘴，但是欢快的啊啊声依然从指缝中传出，还伴随着语无伦次的，“呜呜呜，我是秦如清，谁懂啊，超有感觉，我超喜欢如清仙子啊！”
另一位女修疯狂点头，“我懂我懂，这就是金榜第一吗，可惜我们还没到参加百族大会的年纪，不然就可以亲自上去跟她打招呼了。”
这位两位女仙看着年纪不大，普通的东域世家女修打扮，应该也是哪个东域世家的小辈，族人兄弟姐妹四个一起来了荟萃楼。
旁边的男子将玉简抢过来，也目光灼热地盯着上面，激动道：“如清仙子好像没那么高冷。”
坐在其中面庞最稚嫩的小弟弟笃定骄傲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很容易害羞啦！“
荟萃楼出品的所有关于如清仙子的录像玉简他都有收集，大会也一个不落地看完了，自觉很懂秦如清。
启荣不知怎的露出噗噗的笑声，伸胳膊捣捣秦如清，“妹妹，他们也在看这个。一族四个都喜欢你……”
秦如清很淡定，切，追星嘛，多正常啊，一起追才有意思。要是一个寝室或者几个好朋友追同一个星，简直超幸运超快乐的。
继续看玉简，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声线温柔的女声，说：“我们荟萃楼以及众多观众都对如清仙子很好奇，因此准备了一些问题，想对如清仙子做一个简单的采访。”
红衣秦如清：“嗯，你问。”
“初始排名时，第一次听见金榜三响是什么感受？”
秦如清：“完全蒙了。因为我是从南域过来的，连金榜的基础规则都不知道，还是当时一位东域的世家姐妹跟我简单介绍了一下。至于三响，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荟萃楼：“仙品的人事后没有跟你介绍吗？”
秦如清：“没有。”
实际已经拉拢过好几回啦。
旁边那桌好像跟他们同步播放，也在议论这个。
“如清仙子是南域的哎，好新奇，以前只知道南域很偏，那里的世家选手好像在百族大会上都拿不到什么好名次。如清仙子肯定是例外！”
“不能以地域判断一个人啦！”看着是家里最大的姐姐道，“你说如清仙子是例外，她哥哥这次排名也不低啊，哦，她家里还有个姐姐，听说也是丹道前三。”
“而且抛开秦家，这次南域在器道似乎也要出个第一，叫唐子凤，南域西岭的一个银品世家子，长得很俊哦~”
最小的弟弟只关注秦如清，撇嘴说：“根本不关注什么器修啦……金榜三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们族里长老好像知道。”
“长老说，我以后参加百族大会，不说金榜三响，就是能让它闷哼一下，也是我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那我们家的祖坟估计是冒不了烟了。”
这下连秦如清都被逗笑了，心说这四个还挺逗。
采访还在继续。荟萃楼又问：“对于拿到金榜第一什么感受？”
秦如清：“过程很艰辛，因为各域的世家选手都很厉害。能拿到第一是件很幸运很开心的事，因为有许多奖励，还可以为家族争光。”
画面中，秦如清没什么表情，就是平铺直续地说出了她的感受。可是明眼人都看出来她在说到奖励的时候眼睛亮了亮，说到为家族争光的时候背都挺直了一下。
启荣发现这话是真假参半，前头肯定巨假——妹妹拿第一哪有什么艰辛啊，薅羊毛超快乐的好不。至于后面，可以拿奖励和为家族争光估计是真的感受。
果然，那四个也发现了。
“哈，还艰辛，当我们没看大会第一轮啊，我看她就是一路碾压啊！”
“这叫谦虚知道不。真要说轻轻松松估计你又要不乐意了。”
最小的妹妹只顾着舔屏说好可爱，姐姐倒是公正地说：“如清仙子还挺实诚。”
一般人都不会说因为奖励开心的，显得俗了，仙子都是不能俗的。但是如清仙子这么说，却显得她诚实、务实。
这才对嘛，百族大会不冲着奖励，不冲着为家族争光扬名，谁去啊！
荟萃楼：“听说如清仙子和您的哥哥姐姐之前在南岭都没传出过什么天才之名，是家里故意瞒着的吗？”
秦如清：“对。”
那四个都很理解，“瞒着正常，像如清仙子这种级别的天才，不瞒着被人坑杀了什么办，谁家里还没几个仇敌啊！”
荟萃楼：“接下来是我们荟萃楼收集出来的几个，观众们最想知道的问题。如清仙子的养灵定品品级是？最重要的一点，秦家是怎么培养你的！”
果然，这四个瞪大眼睛，瞬间坐直身体。
“对嘛对嘛，我好奇这个很久了，秦家以前真的没听过啊！”
“荟萃楼还挺懂，不过它有征询过我们想问的问题吗，我天天赖在这也没见着它有问过我们啊。”
妹妹耸肩：“估计是没征询到我们头上吧。”
画面中的红衣秦如清似乎是有些羞赧，说：“定品以我们秦家的标准是金品，然后培养规格，是举全族之力培养的。因为我们秦家之前还只是个入品小世家。”
“哈哈，她不好意思了！果然是金品，这才正常，举全族之力培养也很正常嘛，这种级别的天才就算放大世家里都要供起来，更何况是南域的一个小世家呢。如清仙子实在不必害羞。”妹妹说得头头是道。
她哥说：“这么看起来秦家也还可以。有些家族差劲到，小辈中出了天才却因为几房相斗得不到好的培养，最后耽误掉的事。”
“啊，你说的是商州的何家吧，我听说过。”姐姐也很懂。
荟萃楼：“听说如清仙子在秦家列席六长老，是几岁列席的？秦氏如今的发展与如清仙子有关吗？”
秦如清：“列席是十六，但现在过了生辰就要十八了。秦氏的发展……确实有出谋划策一部分。”
小妹妹趴倒在桌上，“天呐，她十六就列席长老了，那我已经十四，中间就剩两年的时间，我完全追赶不上她嘛！当然，我也晓得我是比不了如清仙子的，但有点我们很有缘，她是六长老，我也在家中也行六！”末梢语气又振奋起来。
哥哥开始冷嘲热讽她：“是，你是老小，人家是长老，都排行六——一模一样！多有缘呢。”
妹妹哽住。
启荣又开始放屁似的噗噗笑了起来，他觉得听这一家四个讲话比看玉简有意思。毕竟玉简上说的东西他都知道。
一些常规的问完，荟萃楼转而又说到这次大会。
“大会上的选手有哪些人是你特别在意的？”
秦如清开始细数：“我的哥哥姐姐不用说了，除此之外还有，唐子凤小唐，明樱，党卿，还有方智明。”
这下姐妹两个一起激动住了，“她说唐子凤，姐，是不是你刚刚说的器道第一的那个唐子凤，他们认得呀！对哎对哎他们都是南域的，真有可能认识！”
姐姐脸都涨红了，因为明显两个人她都关注都喜欢，“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还小唐。这不晓得结果晚上还怎么睡觉啊。
荟萃楼怎么不接着往下问呐！
还好荟萃楼问了：“如清仙子与唐子凤认得吗？”
秦如清嗯，“之前在西岭认识的。”别的却也不多说。
姐姐：“就光是认识吗！你倒是展开说说啊！”
“那明樱和党卿又为何会关注呢？”
秦如清：“关注明樱是因为她好看，关注党卿是当时传他是最有力的大会第一争夺者，因此怕自己打不过他。后来也证实党兄确实是一位可敬的有实力的对手。”
妹妹开始摸自己的脸，“她好像喜欢好看的仙子哎！”
姐姐温柔鼓励妹妹：“嗯，你还有几年的时间，争取以后长成明樱那样的大美女，如清仙子就会注意到你了。”
但是哥哥弟弟显然更在意党卿。
哥哥激动，断声说：“如清仙子与党卿之间果然是宿敌之争！”
弟弟显然更喜欢龙傲天的画风，坚决捍卫秦如清最牛最高光不动摇，笃定道：“不可能，党卿打不过如清仙子，宿敌之争是要棋逢对手才行。党卿还不够！”
荟萃楼不知为何到最后才问方智明。
“那为何又会关注方智明呢？”
这时候画面的中的秦如清顷刻之间变得严肃起来，她本来面容就有清冷感，这么一冷面，看起来气势就很迫人。
她道：“因为是敌对世家之子！”
哗！敌对世家，她承认了！之前猜测的方家刺杀秦如清，是因为跟秦家有仇，竟然是真的！四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眼眸中的惊讶。
可是秦家又是怎么跟方家结仇的，这俩也不在一个地方啊。
果然荟萃楼问了：“可是方氏在东域，秦氏在南域，这两族又如何能对上呢？”
红衣秦如清似乎是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因为秦家曾经的族地并不在南域，而是在东域。”
“东域瀛洲秦氏，是秦家曾经的名号。”
“我们家，是蒙受冤屈，被方家赶出瀛洲的。”
那四人简直屏住了呼吸，正待好好听听是怎么个赶法儿，结果，画面屏幕一息，没了。
妹妹：“啊啊啊怎么没了，是玉简坏了还是灵力不够！急死我了，后面到底怎么说嘛！”
哥哥也很烦，皱眉骂荟萃楼：“听说还有第二期，这荟萃楼现在是越来越黑心了，死要钱，要钱也就算了，怎么能卡在这！”
弟弟直接站起来大骂方家：“方氏小人！卑鄙无耻！”
……不是你也太脑缠了，这不还没出定论呢，怎么就开始骂方家了。
兄弟姐妹四个起身去问荟萃楼负责人要说法去了。
启荣看着他们离开，也忍不住道：“妹妹，咋断在这，事没说完呢。”
面纱下，秦如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就是要只提一嘴，剩下的叫他们自己挖。别忘了，这可是东域，说起南岭秦氏他们不知道，但是曾经的银品世家，东域瀛洲秦氏，翻翻老底，谁都能翻出来。”
“先叫他们把曾经的旧事挖出来，自己发酵讨论一波。届时，我们再看风向引导。”
秦如清晃了晃手里的玉简，语气轻快：
“都说了，还有第二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