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是信仰。
路遥来到周家的时候, 门口的坝子里正在搭棚子,场面有些混乱。大概都没想到周老太太会走得这么快,毕竟一个星期前还时常看到她背着一个硕大的竹背篓在田里忙来忙去。
周老太太的儿女还没回来, 家里的老头不顶事, 呆滞地坐在灵堂角落, 主事是周家的一个后辈, 老太太的妹妹、妹夫和侄子从旁协助。
路遥在屋里找了一圈, 没有看到周家那小孩, 后来在周宅旁边的小鱼塘找到他。
小孩无精打采地坐在鱼塘边的一级石阶上,一只手撑着脸颊, 手里拿着根青草, 不停轻点浑浊泛绿的水面。
路遥站在远处看了一阵, 小碎步走近。
小孩有所察觉, 侧头看一眼,又转过脑袋,不想说话的模样。
路遥站在鱼塘一侧的岸上,低头看着坐在石阶上小孩, 声音平缓:“你的奶奶死了。”
小孩手上的草扬起来,重重拍打水面。
草叶太轻,没有激起波澜。
路遥继续道:“没什么实感, 对不对?生者对死亡的最初体验大多来自亲近之人的死,这种体验往往在刚得知那个人死亡的时候并不强烈。直到她离开后的某一天,你突然想起原本该存在在这里的她,才会了解何为死。”
周老太太的夫家姓陈,小孩名叫陈纯生。
得知奶奶死亡的这一天, 陈纯生尚不明白路家那个老太太话里的意思。
第二天下午, 陈纯生的父母、叔父从外地赶回来。
第四天清晨, 众人送老太太的棺木上山。
乡下还是习惯土葬,陈纯生作为孙儿,在前面举花圈。
陈纯生看着大人把奶奶的棺木放在提前挖好的地方,又左挪右挪调整方向,说要为儿女后代埋个好祖坟。
他不懂这些,也不懂大人们到底在做什么。
陈纯生只知道以后都见不到奶奶了,但是他并不十分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以至于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事情开始失控是在奶奶死后一周以后,家里的事情办得差不多,父母、叔父早就收拾东西,又出门了。
家里只剩下陈纯生和病弱的爷爷,往后都是爷爷照顾他。
陈纯生请了一星期假,眼看周末过去,他也要回学校上课。
中午,陈纯生和爷爷坐在小折叠桌边,吃得还是前几日办事剩下来的菜。
卖相极差的菜摆了满满一桌,爷爷一个劲儿招呼他多吃一点,陈纯生挑挑拣拣吃了一点,心里生出几分委屈。
往常周末,要去学校前的这个中午,奶奶总是做一大桌好吃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肉菜,奶奶还会不停往他碗里夹菜,可是那时候他总觉得奶奶有些烦,不愿搭理。
吃过午饭,爷爷把手机塞给陈纯生,让他自己打电话,叫个摩托司机来接他。
陈纯生不免又想起以前去学校,奶奶会提前联系司机,送他到公路上,还嘱咐司机开慢一点。
周日的下午,陈纯生心情低落地来到教室,班上有个女生过生日,居然带了一个生日蛋糕来学校,在讲台上切蛋糕,每个同学都能分一块。
陈纯生看着盘子里小小一块三角形的蛋糕,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周末,他放学回家,打开家里冰箱看到一块奶油冻得有些发硬的生日蛋糕。
奶奶走过来,献宝一样撕开套在蛋糕上的透明塑料袋,直往他手里塞,笑眯眯地说:“前两天苏奶奶过生日,请我们吃饭,分蛋糕的时候我给你要了一块,快尝尝,好不好吃。”
那时陈纯生颇有些嫌弃,他喜欢吃蛋糕,但都放了那么久,奶油肯定都酸了,他才不会吃。
陈纯生想起那块被他当着奶奶的面丢进垃圾桶的蛋糕,忽然转身大步跑出教室,躲到僻静的教学楼后面,前几日怎么也哭不出来,这时候泪水却止也止不住。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伤心,只是想起奶奶鼻子就发酸,怎么都控制不住。
可惜世上再无人在意他为什么偷偷躲起来哭,也不会有人满怀期待地为他留一块蛋糕。
漫长的一周过去,陈纯生一早赶车回家。
爷爷居然租了一台机器人,中午的午饭就是那台机器人的手艺,平心而论味道不错,至少比剩菜好,也肯定比爷爷的手艺好。
只是那个笑眯眯地迎接他,总爱围着他转来转去,询问他在学校生活的老人不见了。
晚上,陈纯生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心里空落落一片,只觉得路家那个老太太对他的诅咒应验。
他想奶奶了。
时间如流水,静静流淌。
周老太太的葬礼结束,路遥没再关注陈家人。
死亡对每一个人都尤为公平,一个人生前总会经历几次他人的死亡。
生者不会永远沉浸在死亡的阴影之下,可死亡的阴影并不会消散。
又过了一周,路遥院子里的一片苔藓半夜枯死。
翌日清晨,路遥被熟悉的炮声惊醒。
田家那个卧床的老头儿于睡梦中病逝。
田家媳妇一大早来租借小店租借机器人,小媳妇面容憔悴,眼睛里却隐隐跃出一丝神采,带着隐秘的解脱之感。
田家租借了三台厨房机器人、三台清洁机器人,两台陪玩机器人,租借时间为三天。
早上发现老人断气,田家媳妇第一时间联系在外工作的家里人,接着就去请了村里的老人帮忙相看入土的时辰。
田家一月内办两场丧事,前一次没用完的物料正好拿出来用掉,诸事安排都有前例可循。
路遥只在上山夜的那晚去田家吃了一顿饭,第二日清晨发丧,她没有去,但是从大路上看到送丧的队伍一路往看好的坟地去。
待到下午,坟地盖了土,石碑也砌成。路遥远远看到浓烟升起,走到大路上观望。
田家媳妇和她男人把老人生前睡过的木床、被褥,用过的水杯、碗筷,穿过的衣服,甚至最后没有吃完的药品、没有用完的尿不湿全部拿到坟前烧掉。
老人一生积攒下来的东西化成一场大火,烧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没了,遗留在世上唯一的物品仅剩那张曾经摆在灵堂正中的遗像。
此外再无痕迹,仿佛这个人从没来到过世上一样。
若说还有其他什么痕迹,就是路遥的林园里,潮湿的阴凉处,曾有一片湿润翠绿的苔藓。
他喜欢躲在树下,看着从叶片中间漏下的阳光,以及光柱里飞舞的尘沙。
他喜欢安静匍匐在泥土上,嗅闻潮湿的土腥气,感受被晨露润泽的凉爽。
田家两个老人都走了,田家媳妇来租借小店送还租借的机器人,包括她曾经租去煮饭的厨房机器人。
田家媳妇脸上的疲惫还未完全褪去,但眼睛里的神采不容忽视。
她告诉路遥家里已经收拾妥当,明天就准备出门,要回原来的工厂继续打工赚钱。
回家照顾老人这几个月说苦也苦,但好歹全了孝心,往后就要为小家忙碌,过自己的日子了。
生老病死,其实不过如此。
要走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时间步入盛夏,白日太阳炽烈,桐花镇也进入农忙时节。
租借小店的生意仍旧是不咸不淡。
月初的时候,路遥又见到了顾良时。
前不久他回到医院复查了一次,病情并无好转,顾良时也不在乎了。
他回城见了几位老友,光明正大地为路遥布道,随后来见了路遥最后一面。
顾良时喜欢做树的感觉,他决定回到安平,继续变成一棵树,直至走完生命最后的时光。
大概三个月后,路遥发现林园里的歪脖子枇杷树枯死,没多久接到平安的联络。
顾良时于睡梦中死于家中,病逝后由家里的智能机器人报丧,儿女从省外赶回来,为其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路遥挂掉电话,兀自坐在坝子里晒太阳。
顾良时并非死于家中,除了路遥、平安和几位老友,无人知晓他最后是以一棵树的姿态安然逝去。
因为戴着路遥送出去的方牌,死后身体自动归还家属,树身枯死,顾良时也回到了家中。
顾良时的葬礼结束不久,租借小店迎来了几位城里来的客人,都是听顾良时生前提起过路遥的老人,他们也来找路遥求一块墨色方牌。
村里其实隐约有风言风语,传闻路遥是神婆,掌管着一些神鬼莫测的东西。
路遥有所耳闻,并不在意。
她最近有点肆无忌惮的意思,或者说破罐子破摔。
路遥以为开发出的新能力足够完成任务,可是好几月过去,星门没有松动的迹象,预想中的惩罚也没有降临,系统亦没有新的任务指示,实在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这个夏天过得还算有趣,路遥吃到了村人种的枇杷,草莓,七八月开始吃葡萄、西瓜,都是村人自己种的水果,便宜实惠,味道还很好。
夏末秋初的时候,社里来了个八十多岁的老篾匠。
篾匠姓朱,瘸了一条腿,来给村人做背篓、织簸箕、织菜篮碳篓,打篱笆。
他给人做工时,就住在那人家里。
路遥无事,遛弯过去,站在院坝里看他削竹条,做东西。
朱篾匠年纪不小,手艺倒很不错。
他头上包一块暗红色的旧帕子,两只眼睛都不甚清明,像覆了一层翳。一只脚跛行,不好爬楼梯,给人做工时喜欢睡沙发。
床太高,他爬上爬下很不方便。
老篾匠有个背篓,提起来死沉,里面装得全是工具。
路遥本来没什么需求,看老篾匠手艺不错,就请他帮忙织一个背篓、一双撮箕,再织一块用来晒东西的篱笆。
路遥家不方便住人,老篾匠还在童志明家做工,路遥跟童志明说好,到时还借住在他们家,她日日送饭过去。
童志明很好说话,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朱篾匠给童志明家做了小半月的工,然后轮到路遥。
路遥定做的东西不算多,但老篾匠到底年纪大了,手脚比较慢,做了五六天才做好,最后还送了路遥一只圆溜溜的小菜篮。
老篾匠说:“我给每家做工,最后都会送一个小菜篮。”
路遥提着小菜篮试了试,别说还挺趁手,新切的细竹条编出来的篮子闻着有一股淡淡的竹子香味。
晚上,路遥问:“工费怎么算?”
老篾匠摆手:“你看着给就是,随便给点钱就行。”
路遥属实没有概念,问了童志明,后来还是坚持让老篾匠自己开价。
老篾匠说:“你给个两百花币就行。”
路遥算了算,五六天的工只要两百花币,算下来一天四十花币不到。
虽然一天供三顿饭,老人其实吃不了多少东西。
朱篾匠实在是太老了,手脚慢,做事比不上年轻人,也不敢要高价。
他这个年纪本该在家颐养天年,听说他年轻时来桐花镇入赘,后来老婆死了,就出门打工。
本来有两个孩子,结果两个孩子长大又在别处做了上门女婿。
朱篾匠在外漂泊数年,老家的房子早被别人占去,如今年老归乡,也是在亲戚各处辗转,靠做竹篾小物的手艺赚一点生活费。
路遥最后给了朱篾匠三百花币,她没敢多给太多,倒不是怕老人得寸进尺。其实附近的村人请他做工,都有接济的意思,不能把价格市场搞得太乱。
结果第二天下午,老篾匠请童志明又给路遥送来一个碳篓,也算是格外赠送的小物。
老年人的生存智慧,丢弃所有功利的考量,抓住一切善意,只要能活下去,就是胜利。
路遥初来桐花镇时,多觉乡人愚驽短视,后来又觉得他们淳朴善良。
乡野小镇的人和生活,单纯也复杂,平静却并不苍白。
朱篾匠后来又辗转在很多户人家做工,后来听说有乡干部专门来找他,打算为他办理养老手续,办成了每月能领几百花币生活费。
别小看这几百花币,朱篾匠在别处做工,不眠不休做小半月才能挣到。
而一个社的人并不多,活并不常有。
某个秋风萧瑟的傍晚,路遥遛弯到朱篾匠做工的那户人家,和他闲聊几句,送了他一块墨色方牌。
大约过去小半月,某个清晨,路遥发现林园的角落多了一棵矮小的石榴树。
朱篾匠漂泊半生,靠做竹篾的手艺吃饭,最后的愿望却是希望变成一棵石榴树。
他孑然一身,仍祈望多子多福。
不过朱篾匠并不一直待在路遥的林园里,村干部了解过他的情况后,在社里找了一间旧房子安置他。
有人请朱篾匠做活的时候,他依然会背着那个沉重的背篓上门,闲时才会找个隐秘的地方变成一棵树,躲在乡野林间发呆。
桐花镇的气候和摇光市有些相似,春秋短,夏冬长。
路遥在桐花镇过的第一个秋天,在观察朱篾匠和打柿子、晒柿饼的间隙溜走。
季节不知不觉流转至冬日,天气渐冷,路遥逐渐不爱出门。
这天上午,苏老太太领着一个中年男人来到租借小店。
男人姓冯,镇上的大姓。
他的来意也简单,找路遥租借几台厨房机器人。
冯峰的家距离老年活动区域,那边搭了个不小的棚子,村人时不时一起在那里做饭吃。
冯峰家准备熬麻糖,需要请工帮忙剥红薯。
往年都是村里的老人去帮忙,今年有机器人,天气又冷,冯峰就打算租用几台机器人。
麻糖是用红薯和麦芽一起熬出来的一种粘稠的、带有特殊香气的黑色糖液。
路遥小时候吃过,后来在城里倒是少见。
冯峰借走三台厨房机器人,又追加两台清洁机器人,临走前还邀请路遥晚上到老年活动区域吃麻糖汤圆。
路遥推迟不过,答应晚上过去看看。
晚上七八点钟,冯峰特意给路遥打电话,叫她过去。
路遥只好收拾了一下,带着海月出门。
大冬天的夜晚,寒风刺骨。
路遥把自己裹得严实,到达老年活动区域,坝子里少说坐着四五十个人,多是附近的住户,有老人,也有中年人和小孩。
旁边的柴火棚子里架着两口大铁锅,烧着滚沸的糖水,拇指大小的汤圆丸子翻滚其中,好闻的糖水甜香盈满四周。
路遥刚到,就看见苏老太太朝她招手。
她走过去,挨着苏老太太坐下。
苏老太太这个冬天身体不爽利,一直生病,今晚少见的兴致勃勃,拉住路遥烤火。
众人大约坐了半个小时,大铁锅里的小汤圆能起锅了。
有人端来两碗,递给路遥和苏老太太。
白嫩的汤圆装在一次性的塑料碗里,裹着浓郁粘稠的糖浆,路遥拿筷子夹起来,咬一口,软糯粘牙,口齿生香。
好吃是真好吃,热闹也是真热闹!
四五十个人坐在或蹲或坐聚在一起,同食一口锅里的汤圆,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
人间烟火气,不外如是。
没多久,两大锅麻糖汤圆见了底,有老人起身,又往锅里下红薯皮。
这个红薯皮不单指红薯的那层外皮,而是把洗干净的红薯削得薄薄的,撒进糖水里煮,煮得软韧弹牙,嚼起来口舌生津。
路遥第一次吃糖水煮红薯皮,没忍住吃了一小碗,肚子有些撑,回家时特意绕了远路,一路看见不少林园里的花草树苗。
半月前,余秀兰来找路遥,求了一块方牌。
她在某个清晨化作一树腊梅,矗立在路边。
梅香绵延一路,路遥心情舒畅。
到家却见门口有个人,颀长的身形,手里抱着一把漆黑镰刀。
他终于脱下日常的粉色卫衣、粉色衬衣,重新穿上代表死亡的黑色长袍。
路遥扶着海月,慢慢走过去,仰头打量陆铭潇:“时间到了?”
陆铭潇没说话,举起镰刀朝路遥面门劈砍而下。
路遥站在原处,唇角犹带一丝淡淡笑意,抬手捏住落下的刀刃。
铿锵一声,陆铭潇手里的黑镰刃尖应声而断。
路遥随手一抛,断裂的黑色刃尖被丢弃在地。
陆铭潇脸色未变,让到一旁,红瞳湛然生辉,甚是无奈地摇头:“悄无声息地进阶,小小弑神已经拿您无可奈何,只能等待至高神殿驰援。”
路遥灿然一笑,银发自上而下恢复墨黑,松弛的皮肤逐渐复原,佝偻的身体挺直,轻盈起来,脸上的皱纹一丝一丝褪去。
路遥缓步走向店门,每靠近一步,门上便传来一道声响,透明的门扉上逐渐显出密集的蛛网状裂纹。
路遥抬手,轻扣虚空,裂纹彻底碎裂,加诸于星门的限制被打破。
路遥抬步,欲往门里走去。
陆铭潇遥望她的背影,心底没来由地有些空荡,忽地上前一步:“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大概是数十年来,弑神赦天、凡人陆铭潇第一次坦然地对她说出念想。
路遥侧首,眉眼含笑:“只要你愿,无有不成。”
话音落,路遥转身踏进店门。
星门的禁制已消失,跨过这道门就能回家。
陆铭潇依然望着她的背影,唇畔勾着若隐似无的笑意。
此次没能弑杀新神,绝佳的把柄送到梵天手里,就算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再见,彼时光芒万丈的新神与阶下囚的弑神,怕也没有叙旧的可能。
比起上千年的枯燥空虚,赦天倒不觉得就此消亡有何遗憾。
路遥踏进星门,又转身走出来,眼前所见是商店街熟悉的破败街道。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随即响起——
【成功成为无神之地的住民的新信仰,恭喜店主,顺利完成终极任务,即刻可前往下一个世界!】
想来人类无数的人生体验并非毫无意义,如同此时,无数死亡过程积攒起了一个惊人的结果——她终究没能为无神之地的住民寻找到信仰,却将自身化为了他们的信仰。
桐花镇的住民不信神,不信命,唯独相信租借小店的小老太太路遥。
【叮咚!店主完成S级任务,解锁本世界异空间,是否开启新的店铺?】
路遥一惊,刚升起的一点感慨都被惊得尽数散去:“这就是隐藏任务的特殊奖励?”
圆梦系统一本正经:【我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奖励。怎么,你不喜欢?】
路遥:“本世界,我居住的世界?摇光市?”
圆梦系统:【对。】
路遥:“可以卖仓库里那些废物吗?”
圆梦系统:【本世界的星门开启,性质和功能与其他异世界的星门完全相同。只要有客人愿意买,随身仓库、其他异世界的任何物品都可以在本世界售卖。】
路遥想起上次穿过星门花费的一千万软妹币,仍心痛得难以呼吸。
她立刻道:“店自然要开,打开店长页面,我要先看看目前的财政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