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哪怕我不够光彩,还是喜欢你。”
谭柚垂眸看司牧掌心里的粉色硬桃, 没问他为何这个季节还有桃,而是伸手将黏在他脸上的碎发挽到耳后。
“为什么要削桃?”谭柚收回手指。
他脸上温热,应该不冷。
司牧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的凤眼, 巴巴盯着谭柚看, 努力看她脸色,分辨她此时是什么情绪, “哄你开心,捧桃请罪。”
司牧不会做饭, 唯一会哄人开心的技巧就是给对方削个桃。
这桃是他之前特意另人存下来的, 共十颗, 今天司牧出宫都带来了。
如果削一颗桃不行,他就给她削两颗, 两颗不行就削十颗。
“为何要哄我开心?”谭柚侧身朝向司牧, 单手撑着颧骨,就这么眉目平和地看他。
司牧双手拢着桃放在腿上,看了谭柚一眼, 又看了谭柚一眼。
他觉得谭柚都知道, 但她非要装作明知故问。
谭柚轻轻“啊”了一声, 尾音拉长,微微挑眉,“殿下不说,这桃我便不吃。”
说着她双手搭在膝盖上, 作势站起来。
司牧立马伸手拉住谭柚的袖子,“市面上在传我泄露考题。”
谭柚坐下看他, 司牧微微收紧攥着她袖筒的手, 直接承认, “是我干的。”
“还有她们说我卖考题敛财……”司牧微微低头, 拿凤眼眼尾偷偷看谭柚脸色,小声说,“也是我干的。”
“那题是我跟祖母合计出来的,皇姐掌控欲极强,大人们出的题定是按着她的想法来,所以我跟祖母能把她出什么题猜的八九不离十。”
司牧将事情全倒出来,“我往外卖考题,为的就是逼皇姐用我的题,我想选些有实干才能的考生,所以街上那些骂我的话,连同昨天贡院门口考生说的话,都没什么错。”
可谭柚昨日分明猜到事情都是他做的,但依旧选择维护他,只因为相信他的心是好的。
司牧听到硃砂将那些话复述给他听的时候,心里既滚烫又酸涩。
他感觉自己手段属实不光彩,他像是走在光明大道旁边的荆棘丛中,选择的都是不好走又见不得光的路。
可若是大道好走,他怎么会选择小路呢。
这条路本来是他自己摸黑前行,后来遇见了谭柚。她纯净板正的心,挨在他身旁为他照亮,提醒他别走偏激的路。
甚至因为她,谭府众人鼎力助他,让这条原本只容一人通过的路,走得越来越宽敞。
司牧站在路中间,隐隐约约能瞧见尽头的光亮。
这本该是件开心的事情,只是不知为何,司牧觉得有些患得患失。他在感情的这条河里,向来是踩着石头过的。
他本以为自己对谭柚的感情玲珑剔透,没有半分利用。
可现在,家事国事不分,很多时候他不仅借用谭府势力,好像手段也没多光彩,而这些,谭柚可能都不知道。
她还不够了解自己,就对自己这么好……
司牧昨天本该回来的,但他在床边抱着枕头坐了一宿。
“秋闱这事我本想跟你说,但后来过于放松就忘了。”司牧眼睛紧紧地看着谭柚,“是真忘了,不是防着你,也不是不想同你说。”
谭柚见司牧有些着急,不由伸手,掌心贴在他温热的脸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他眼底青色,“不着急,慢慢说,现在说也来得及。”
只要他愿意说,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司牧微乱的心,一下子踏实下来。
他将脸贴在谭柚掌心里,抬眼看谭柚,小声问,“阿柚,如果我行事手段不光彩,你会生气吗?”
谭柚声音温柔,“那要看你最终目的是为了什么,手段只是过程而已。”
“为了大司,”司牧抿了抿唇,“秋闱泄题一事是不光彩,可若是不这么做,皇姐不会妥协,考生们也不会用我的卷子。”
司牧眼睫煽动着落下,扁了扁唇,“她们说我存了窃国之心,其实我只是想让我的家,平安强大。”
谭柚听出他话里的委屈,不由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掌心一下一下抚着他清瘦的脊背,“那我便一直信你。”
“你怎么这么好呢。”司牧脸埋在谭柚怀中,额头抵着她的锁骨,声音闷闷的。
谭柚眼底带笑,“因为我有眼有耳有心,能透过表象看到你做的事情。”
但这些根本不是司牧坐在这儿的原因。
他捧着桃子过来,也并非觉得秋闱一事他错了,而是因为别的。
谭柚见他不说,这才主动开口,“昨天怎么没回来?”
秋闱一事已经定下,以谭柚对司牧的了解,他定会连蹦带跳的回家。
可她昨日拿着留给他的那块糖环顾四周,才发现猫猫不在。谭柚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像是其实我都信你,但你却选择逃避不肯出来。
司牧小声说,“觉得我不够光彩,亏欠你许多。”
谭柚低头吻他发顶,“那今日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我想你。”司牧昂脸看谭柚,整个人都落在她那双如水般包容的眸子中,“我喜欢你,哪怕我不够光彩,还是喜欢你。”
司牧在床边坐了许久,依旧觉得,就算有朝一日他毒杀皇姐,满身血污,可还是很喜欢谭柚。他不想因为自己不够干净就不往她身边挨。
他就算一身污泥,还是想伸手拥抱她。
司牧昨日是自己不够自信,对谭柚也不够自信,这才下意识没回来。
意识到心意后,司牧便带着桃等在谭柚门口。
“我来的时候你还没醒,就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司牧将桃给她看,“这颗是甜的,我亲自给你削好不好?”
谭柚对上司牧的眼睛,温声问,“那日后回家吗?”
“回,”司牧毫不犹豫点头,“你在我就回。”
谭柚极少在外面做亲热的举动,今天却单手撑在司牧身后,偏头吻他唇瓣。
细细碎碎的吻,不知是在安抚司牧那颗不愿意轻信别人的心,还是在安慰自己她的小猫到底是主动回家了。
司牧将桃放在腿上,伸手环住谭柚的脖子,回吻过去。
硃砂累死累活提着两盒桃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于是他迅速将桃放下,蹲在两人面前看。
谭柚,“……”
谭柚沉默地扯过司牧身上的外衫,手一扬,便将硃砂的脑袋盖上。
硃砂都是什么习惯,为何总爱看这些?
司牧红着脸,对上谭柚疑惑的视线,边心虚地伸手将硃砂脑袋上的外衫轻轻扯掉,边满脸的“我也不知道啊”表情。
“和好啦?”硃砂托腮嘿嘿笑,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肯定是和好了。”
硃砂问,“那桃还要吗?”
“要吧,”司牧举起腿上那颗给谭柚看,“这个我削给你吃,剩余的都留着给爹爹们中秋办宴会用。”
都带来了,哪有带回去的道理。
谭柚笑,“那我替阿姐谢谢你。”
司牧这才黏糊糊地往她怀里钻,“不客气。”
按着两位爹爹的意思,这宴请京城主君们前来吃酒的宴会就办在中秋当天。
今年因为灾情,宫中做出表率,连宫宴都不办了。因为不办宫宴,太君后既不用回宫,司牧也不用留在宫里,简直是两件喜事。
京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主君们不用进宫,正好都能来谭府。
虽然谭主君跟沈氏明面上打着“我俩回京这么久很是想念京中的哥哥弟弟们,既然有空不如带着你们儿子来府上坐坐”,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场针对谭橙的大型相亲会。
收到请帖的安国公颇有些头疼,安国公是武将世家,祖上曾因跟着大司先祖打过江山,这才得来的国公封号。
没错,是国、公。
因为赵家女将多战死沙场,留下的血脉不多,便将这功勋留给了还活着的弟弟。
可能赵家杀戮太重,女娃多数短命,最后这爵位就落在如今的安国公身上。
好在这一辈,还有个嫡孙女可以期待。
安国公捏着帖子,左看右看,嘀咕着,“结亲结亲,结的是亲家不能是仇家。”
这要是把阿钰嫁过去,还不得把谭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得罪死啊!
国公府如今已经没落,因为现在离战事有些久远,导致赵家无人能从沙场上延续赵家曾经的辉煌。
没有荣耀那就低调,安国公想的是两边不沾,安安稳稳度日,可……
他看着帖子,心道终于还是到了要站队的时候。
但就算他赵家站皇上,谭家站长皇子,那谭家罪不至此啊,要娶他家阿钰赎罪。
安国公表情一言难尽,将嫡孙女赵锦莉叫过来,“帖子都送来了,不去不合适。”
他想了想,“这样吧,你提前一天带你弟弟过去,给谭主君跟老太傅看看咱家锦钰是什么性子,别等中秋那天给她家添麻烦。”
安国公看向赵锦莉,“我就说不能藏着掖着,他多出去走走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上门求娶的。”
赵锦莉秀气的眉头拧得死紧,也是为难,“那也不能让阿钰嫁不出去啊。”
“罢了罢了,带去先看看,”安国公一想起这嫡孙就头疼,“记得把人再带回来啊,别出去就丢了。”
赵锦莉已经开始想着点多少府兵跟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