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贺眠还接着追问,“疼不疼啊,你别光睁大眼睛看我,到底谁给你打的?”
还有没有王法了!
难道是曹欣郁干的?下手也太狠了吧!
“这是芽儿新化的妆。”林芽幽幽的看着贺眠。
新化的妆?
贺眠呆愣一瞬,眨巴两下眼睛,捧着林芽的脸对着翠螺挑起来的灯笼光亮仔细看。
光线明亮了,他刚才脸上的阴影处显现出来,也就不显得颧骨那么红眼眶那么黑了。
贺眠好奇的用指腹蹭了两下,这才发现林芽脸上涂的是红色胭脂,摸摸也就掉了。
原来真是化的妆啊。
她低头看自己的指腹,对上林芽跟曹欣郁的目光,右眼皮跳动,头皮略微发麻。
贺眠佯装无事发生,扭头回去把掉在地上的甘蔗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狗的不行,像是没有刚才那一出似的,神色坦然如常的问林芽跟曹欣郁,“吃不吃甘蔗?特别甜。”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林芽并不想吃甘蔗,他抿了抿唇,神色故作委屈的问,“姐姐是不是觉得这样妆容的芽儿不好看?”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有点吓人。
贺眠觉得这事不能怪她啊,就门口那两个灯笼,光亮昏暗,晃在林芽脸上就只能看见鲜艳的黑红两种颜色,看着就跟被人先扇了巴掌又打了眼睛一样,吓的她心脏突突跳。
这要是换成白炽灯,她也不至于闹出这个误会。
三人往府里走,周氏正好出来看儿子回来没有,半路上碰见他们,周氏的反应跟贺眠简直如出一辙,吓的倒抽了口凉气,“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芽都有种就地卸妆的冲动!
周氏冲上来,一手搭在林芽的肩膀上,一手想摸他的脸又怕弄疼了,心疼的眼睛都红了,“被谁打的!跟爹爹说,爹爹带你出气去!”
林芽已经心累了,“没人打我。”
这个妆这辈子就只化这么一次,绝对没有下回了!
“对吧对吧,就跟被人打了一模一样!”贺眠听到周氏这么说,瞬间支棱起来,表情激动,像是找到了盟友,脸上就差写着“你看果然有人跟我想的一样!”几个字了。
得知林芽并不是被人打了之后,周氏才松了口气,违心的夸奖道,“钰儿无论化什么妆……都好看。”
再怎么夸现在也晚了。
曹欣郁完全没想到回来后贺眠跟周氏两个人是这个反应,顿时有些同情的看着林芽,估计以后他是不会再碰浓妆了。
回到屋里对着满堂光亮重新打量林芽的脸,这才觉得浓妆艳抹的他别有一番韵味。
只是过两天宴席上来的宾客众多,这个妆太过浓艳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沈府办宴,本就热闹,更何况这次林芽又被封了县主,来的宾客比她们想象中的还要多。
邀请的没邀请的,都来了,巴结之意十足。
沈家两口子膝下无女,最在乎的也就是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而且如今林芽已经十四岁,到了可以说人家的年龄,哪怕沈翎妻夫没有这个意思,外人的心思也该活络起来。
娶了林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至少可以得到沈家一半家财,甚至有可能更多!
更何况现在林芽还被皇上封为县主,有钱有权,来之前各家世女想的都是哪怕林芽满脸大麻子她们都得闭着眼睛吹他是天仙下凡,争取得到他的青睐,搭上沈家这条线。
若是几天之前,大家对沈家可能还采取观望的态度,不会像如今这般热切,免得到时候上头清算沈家连累自己。
可眼见着沈家不仅没被清算还被皇上抬高了身份,大家就按耐不住了。
稍微理性点的可能猜到些什么,只派人送了礼物过来象征性的示好,府上并没有来人。
但这样的人在朝中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官员还是过来了。
最让人意料之外的就是镇国公府竟然也派了人上门!
前两天在衣服铺子林芽刚跟镇国公府的小公子发生了口角,宋安现在还被君后禁足在家呢,就这镇国公府还能过来?果真是为了利益,能屈能伸。
尤其是这次过来的还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宋荣。
宋荣带了礼物上门,先是拜见老爷子,说自己此次不请而来是替家弟的直率任性跟县主赔礼的。
“他自幼被父亲娇惯,养的有些任性,这才当街跟县主闹了点误会。”宋荣愧疚的跟老爷子又行了一礼,“又因府里有事,拖到今日才厚着脸皮上门道歉,还请老太爷见谅。”
宋荣不亏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漂亮话说的是一套一套的。
那天分明是宋安仗势欺人险些当街行凶,到了宋荣嘴里就成了少年之间的小小误会。
而宋安的行为也被她轻飘飘的一句娇惯任性揭过去了。
宋荣之所以先来见老爷子,是知道他对林芽这个嫡长孙并不是很喜欢。
她这些话若是敢当着沈翎跟周氏的面说出来,沈翎碍于情面也许不会说什么,但率直的周氏可就不一定了。
再说,老爷子是沈府的长辈,宋荣先来见他也不算失礼。只要得了老爷子的青睐,别的误会也就好消除了。
“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孩子们闹着玩,何至于让你特意来一趟,真是折煞沈钰了。”老爷子掌心挂着串佛珠,伸手虚扶了宋荣一把,“快起来。”
他跟镇国公府早已去世的老君主曾经是好友,现在看宋荣的眼神完全就是长辈在看旧友的孩子,慈祥又和蔼。
尤其是宋荣长得一表人才,彬彬有礼又进退有度,老爷子越看越满意。
镇国公府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偌大的国公府只剩那个尊贵的空壳子了,可沈家商人出身,要的就是这份尊贵。
若是沈家能跟镇国公府结亲,权钱结合,倒是件各取所需的好事情。可惜就可惜在,宋荣作为嫡长女是要世袭国公府的,怕是不会入赘沈家。
不过倒是可以说给曹欣郁。
但欣郁说到底只是沈府的表少爷,配宋荣就有点高嫁的意思,国公府怕是不会让他做正室主君。
宋荣像是看出老爷子的心思,又不着痕迹的提起府里的妹妹,说她妹妹聪慧过人,将来若是把国公府交给她也很放心。
老爷子惊诧的看着宋荣,“国公府若是交给家妹,那你呢?”
“宋荣拿您当亲祖父这才多说两句,”她笑着,语气有股洒脱的意味,“我对那些并无太多兴趣,就喜欢看看书,将来随意考个功名就行。”
老爷子闻言略显浑浊沧桑的眼睛都亮了,压抑着心中激动,柔声问,“考到哪儿了?”
“考了春闱,明后两日便放榜了。”宋荣有问必答,坐在老爷子面前不像个外人,反倒像是自家孙女那般亲近。
“好好好。”老爷子连说三遍,满意的点点头。
无心国公府,又有功名在身,可太适合沈家了。
虽说自己对沈钰这个孙子不喜欢,可若是能挑个顺眼的孙媳妇入赘沈家,到时候再生上两个女孩,那还是可以的。
更何况自己跟宋荣去世的祖父还是好友,如今更是亲上加亲。
老爷子让来青亲自领宋荣去见沈翎两口子,用意明显。
瞧见宋荣过来,沈翎作为沈家主,哪怕心里对她不甚喜欢也不好表现出来,尤其宋荣是个晚辈,而且还是由父亲身边的来青送来的。
沈翎跟她简单寒暄两句便让她随意了。
沈翎跟周氏忙着接待客人,像宋荣这样的年轻人都在院子里吟诗作对说话聊天。
今个来的世女多数都是冲着林芽来的,虽说表面上看着像是在跟身边人聊天,其实眼睛都撇着坐在正厅里的林芽,希望见见这个传说中从乡下被找回来的嫡长子长什么样。
周氏她们都是见过的,听闻沈钰跟他父亲年轻时长得极像,众人忍不住遐想,那该是何等绝色。
现在她们坐在院子中怀里跟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似的,被蹬的又痒又躁,抓耳挠腮的想看美人一眼。
可偏偏林芽从始至终就没从里面出来过,她们也不好进去唐突。
宋荣侧头看着正厅的门,眸光闪烁,随后竟是直接就过去了!
众人惊诧的看着她,左右对视,心中闪过无数猜测。
镇国公府的世女莫非也对沈家少爷感兴趣?
看宋荣直接抬脚进去,显然是跟沈家关系非同一般。
若是宋荣也是冲着沈家家财来的,那自己的胜算又小了一分。
镇国公府这些年一直没有能够出仕的人,直到宋荣这辈,她是宋家唯一一个考进春闱的贡士,且相貌不俗风度儒雅,是京中不少男子的梦中情人。
沈家公子听说是从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猛的碰上宋荣这样看起来格外优秀的女人,不一定能抵得住她的魅力。
宋荣不管背后众人如何非议,在门口站定,对着坐在内室的林芽拱手扬声道,“宋荣替家弟宋安来给沈公子当面赔礼道歉,还请一见。”
林芽正在听曹欣郁说待会儿要注意的事项,闻言扭头朝外看。
几日前发生的事情,如果真是有心赔礼何必非要等到现在才来?
宋荣作为镇国公府的世女,怕是想借着今天的机会多结交些人吧。
京城中人,一举一动,皆为利益。
可这会儿宋荣就站在门口,说话声音也不小,很多人都听见了,林芽要是不见就显得太小家子气,毕竟人家世女亲自过来赔罪,给足了沈家脸面。
林芽朝绿雪使了个眼色,绿雪过去请她进来。
林芽今天穿的正是衣服铺子刚赶制出来的衣服,安静的端坐在桌子后面,通体气质既不失少年的清新优雅又彰显著县主身份的尊贵,一时间惊艳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宋荣呼吸微滞,立马低下头不再盯着他看,免得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进来前也曾跟院子里的那些人一起猜测过林芽的相貌如何,但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好看。
宋荣原本是为了镇国公府才做此牺牲,过来沈府赔礼道歉,并暗示老爷子自己可以入赘。
国公府日益捉襟见肘,祖上留下的家财已经有些供不起府中的开销了。可为了支撑国公府的颜面,又不能遣散佣人被外面看了笑话,只能咬牙硬扛。
但现在明显有些扛不住了。等她金榜题名时间又太久,宋荣跟母亲商量许久,最后决定牺牲她来搭上沈家这条线。
沈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钱。
这也是为何宋荣今日才上门的原因。
可如今看见林芽的模样,宋荣忽然觉得入赘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宋世女言重了,”林芽抬眸看她,轻声细语的,“宋少爷只是率性了些,有什么说什么,口无遮拦脾气娇纵了点而已,芽儿虽说跟他性格不同,不如宋少爷那般气势凌人,喜欢动手,可芽儿私心里还是想跟他做朋友的。”
宋荣被长得好看的林芽说的脸上发热,自家弟弟什么脾气她当然知道。
林芽微微一笑,声音如春风拂面,“这事许是有些误会,宋少爷可能就是脾气急了些,若是芽儿下次有空进宫,便跟君后求情,解了宋少爷的禁足。”
可惜他根本不会进宫。
宋荣被林芽说的有些抬不起头,谁说沈少爷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识,你看人家这气度胸襟,可有半分粗鄙狭隘?怪不得能够得到皇上跟君后的喜欢被封为县主。
像是自家弟弟,这辈子都不可能像沈少爷一样说话轻声细语的。她觉得这般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少年,对上任性急躁脾气差的宋安,肯定都是宋安的错!
林芽这么好看的男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贺眠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宋荣正跟林芽行礼,打算出去。
两人打了个照面,宋荣为人处世圆滑,既然碰见了免不得要打个招呼寒暄客套两句,多少留个印象。
“一直听闻娄夫子收了个关门弟子,总想见见,今天总算得了机会。”宋荣笑着说,“能见到娄夫子的亲传弟子,是我的荣幸。”
她的重点其实是恭维娄夫子,毕竟那也算是读书人心里的神人了。
这要是换成一般人,也就随便听听,然后不管认识不认识了解不了解,都再吹捧宋荣两句就算过去了。
可惜贺眠不是一般人,她就没那个九曲连环心,听宋荣这么说还真就疑惑的“哦?”了一声,眨巴眼睛当真了。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出名的,她怎么不知道?
所以贺眠问她,“有多荣幸?”
宋荣,“……”
快说出来让我自己也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