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院子的路上,萧羡鱼高兴地说孔嬷嬷回来的真是时候,她拖延都拖累了。
不巧,沈梦红从一旁出来堵了她们的去路。
“我说珩哥儿媳妇,你可真够有能耐的,能请得动臻炎道长。”
萧羡鱼笑回:“种善缘得善果,往年祖上积的福,这回能解决您的病实在是皆大欢喜。”
“是呀,这回也是给珩哥儿纳了两个妾,与你一起给沈家开枝散叶,真是皆大欢喜呢!”沈梦红假笑道,“你现在要回去,正好一起领回去吧。”
萧羡鱼点点头:“行,我叫秀月把人安置在我们院旁边的小屋里。”
沈梦红一听这句不对劲,又说:“哎哎哎,什么叫放你们院子旁边的小屋里?你得领进院子里去住的!”
萧羡鱼叹息:“唉,一下来两个,我得向相爷明示下,上次认亲那日的事,他回头还问我是不是你们给找妾室了,我话还没说,被他好一通数落,说我幸好没领回去,不然和我没完,我就急忙解释说你们没有这个意思,是他想多了,这才打住。”
沈梦红仍不死心,两个姑娘要是没塞进去,那几十下戒尺不挨亏了,平白让萧羡鱼打了个快活!
而且打是打在别人身上,实际上就是在打她的脸!
“再怎么说也是替你向三清祖师爷表过孝心的,你一定得带回去。”
面对沈梦红的苦口婆心、牵强附会,萧羡鱼很配合地点点头,“行,等我先和相爷说一声,就禀说她们两个因为披过他的脏衣服所以要纳进门,二姑母就等我消息吧!”
她一边说,一边疾步离开,沈梦红想拦也没拦下,只看着她挥手的背影气得牙痒痒的,叫人将那两个姑娘送去萧羡鱼说的小屋里。
大内皇宫,偌大的宫殿内,沈珩站在殿中,尤子嶙则在于右侧,二人微微低头,静待明示。
明堂案上高磊奏折,案前的永帝阖上记事档,静默后,说:“档上清清楚楚写着十二年前先德帝宠幸过一个宫女,而那个宫女在两个月后就因为得到先德帝的特赦离宫回了老家。”
他看向两个肱股之臣,“沈相又在玉州得了消息,所以…太后十有八九是在找先德帝的遗子。”
天下皆知先德帝有两个女儿由萧太后所出,有两个儿子为妃嫔所出,但是皇子们皆在出生后体弱多病,逐年相继天折,没一个活过十二岁,所幸两位公主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一个和亲去了塞外,一个和亲去了南蛮。
基于后来再没有皇子降生,先德帝病重的局势,让当时年有三十,忠贤纯厚的侄儿晋王登基称帝,稳定了江山,如今已过了好几个年头,忽然又冒出一个遗子…这是任何人千算万算都想不到的一个意外。
孝帝揉了揉眉间,说道:“假如真的有这个孩子,或者说真的是个男孩,万不能被太后先寻到。你们两个一定要尽全力办这件事,退下吧。”
二人作揖离开,走在宫道上,尤子嶙低声说道:“希望这是个误会,不然这江山将外有敌患,内有政乱,受苦的是百姓。”
沈珩却道:“不管有没有那个孩子,到最后就是没有。”
“你的意思是就算有,找到也做掉?”尤子嶙思量后,叹息:“确实是啊,当年先帝是无子可继江山才让官家上位的,原以为局势大定,这孩子突然现在冒出来,简直是把官家架在那了,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这到手的江山岂能再让,做掉或许真的是唯一的办法。”
沈珩倒不忧虑找到后的处置,道:“最主要是先找到,不然让太后抢了先,在天下人面前公布了身份,局势就会失控了。”
“对,太后一定会伙同那帮子家伙逼官家禅位,然后太后扶持那孩子登基,自己垂帘听政,统管大局,届时官家危险,你我全族几百人也九死一生!”
沈珩与尤子嶙分别,上了青杨牵过来的马匹,听到青杨禀报了一件事。
“主子,您说过要把夫人打发的人抓起来发配出去,蓝既来回话了,说人是找着抓起来了,一听您要发配,便哭喊着说可禀一事来换个饶命的机会,不想冻死在那地方。”
青杨牵着马,说完抬头看了看沈珩,又小心翼翼地说:“我想着她们不是太蠢的,说的事应当有价值,便擅自回了。”
沈珩颔首:“她们交代了什么?”
“主子,您听了之后可别恼火,是关于夫人与二房那边的事”
青杨一边走,一边说,沈珩的脸色一点点压沉下来,最后抢过青杨手中的缰绳,御马直奔沈府。
远远的,听见院子那头传来女子凄凄艾艾的哭声,沈珩脸色大变,流星阔步赶去,待忧心忡忡跨进房内,又是一顿。
萧羡鱼正盘着腿在罗汉榻上与一只小团子玩折纸,一旁还坐着康氏,三人本聊得挺欢的,沈珩这风火般跨进来,三人同时抬头看向他。
康氏笑道:“珩哥儿回来了。”
沈珩马上恢复,看得大伙以为他方才的神色是幻觉。他点点头,叫了人,把目光定在萧羡鱼身上,那个殷切劲儿,让萧羡鱼误以为他着急穿新袍子。
===第20节===
“衣服在床榻上备着呢,你进去换就成。我在这里陪三婶婶。”她朝他抿嘴笑笑,意思是不能跟着进去给他穿了。
沈珩倒不在意这些,只要她好好的…”你们自便。我一会儿还要再出去。”说完便自己进寝室去了。
可刚走没两步,又有女子的哭声,听起来就像在这院子里额,他扭头问萧羡鱼:“怎么回事?”
萧羡鱼耸耸肩,避重就轻地说:“二姑母送来两个人,非说碰过你衣服就得做你的妾,我…我就差孔嬷嬷打了她们一顿,安置在院子外的小屋子,这会子伤口发作在哭闹。”
碰过衣服就要做妾?
沈珩听后眉头皱了一下,直道:“叫人把她们的嘴堵上,再敢吵到这里,拖出去乱棍打死!”
萧羡鱼立刻起身行礼:“是,相爷!”
果然,哭声很快停止了。
夫妻俩的一来一往一点不差看进康氏眼里,瞧得康氏笑个不停。
等沈珩进去了,她对萧羡鱼说道:“我好多年没看见珩哥儿有人气了,自他父母去后,他成天不爱与人说话,只知读书用功,再自你走后,他整个人又阴又闷,冷冰冰的,我一直觉得他是刺激出了心病,果然啊…”
她又拍拍萧羡鱼的手,“就是心病,这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啊就是他的良药。”
云海楼。
季三槐恭敬地将令牌还给了沈珩。
沈珩没接,只是让他放在案面上,打量着这个一年之内求见了自己三次的人。
季三槐官从七品,年纪比较轻,约摸小沈珩三岁,一副风流公子样,家里也是这两年他走了仕途才置了些产业,前程渺茫。
但沈珩却是看中这一份渺茫。
人生可以看作是一场赌局,唯有野心与智慧是支撑坐在赌桌上的勇气,再来便是看运气了。
成败皆是七分打拼,三分天意。
“不过是以前救济过你,你如今也科举入仕,何须非要见我。”沈珩不咸不淡地品茶。
季三槐却盯着面前的茶,道:“三槐不敢自比圣人,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沈珩翁唇道:“就这么一个肤浅的理由,你可以回去了。”
两人之间就那么沉默下来,季三槐知道机会只有那么一次,真的走了,恩情没得报,前程也黯淡了。
受不住对面持续不散的强者威魄,他深吸口气,终是说了实话。
“相爷,我从小家徒四壁,好不容易中榜!朝廷如今施行的新政实有解决民生弊端之效,我想跟着相爷闯,想知道自己最后能活成什么样,如此也不枉这辈子寒窗十几载所吃的苦头!”
沈珩却不被这番慷慨激昂的说辞所动,淡淡说道:“你家中为了供你读书,除了娘舅家接济,还卖了三个女儿,全在主家被虐待死了,说来你如今的所拥有的一切是踩在自己妹妹尸骨上得来季三槐怔住!
流出了伤心的神色,眨眼间草草掩盖。
心很痛,那时候的自己无能为力阻止父母,所以被懦弱无能支配的感觉令他十分痛恨。
“是,相爷!我季三槐能有今日,就是踩在妹妹的尸骨上来的,我不甘寂寂无名,要财富要权势!就敢问一声相爷,看不看得上我的能力,能不能给个机会!”
季三槐说完,沈珩直接长身而起,出门前回头留了句话。
“踏踏实实将现下的差事办好,户部郎中从六品的位置便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