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新桥胡同已经是深夜了,并没有惊动很多人。惟通传了林海如、陈氏和两位嫂嫂。陈氏就算听到点什么风声,也不会胡乱说,毕竟两个儿子还要靠罗阁老提携。倒是许久未见的玳瑁、珍珠抱着她直哭。不过看到宝哥儿的时候,都惊奇地呀了一声,围着小团子看。屋内突然多了个小少爷,怎么能不新鲜。珍珠笑着跟宜宁道:“三夫人不早告诉我们,我们若有准备,必给小少爷做小老虎枕头,缝些孩子玩具给他。”
屋子里一切都是宜宁刚走的样子,丝毫未动。自然还没有小孩子的蛛丝马迹。
乳娘把宝哥儿放在炕床上,他陌生着呢。爬来爬去的,周围都是丫头婆子围着他看,他看不到母亲,呀呀地疑惑着。
宜宁却看着周围的一切。慢慢的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浮上心头。她临走的时候,搁在小框里未做完的针线仍然在,针还别在绣绷上。她那日早上剪下来的腊梅花枝,也静静地插在青瓷花瓶里,摆在窗沿上,连摆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她记得这个,因为她嫌弃花瓶挡着她刺绣了,顺手放在了窗沿上。她喝了一半的茶,茶杯里头还是一半的水。
丝毫未动,就是丝毫不动。
一种冬夜特有的清冷寒意,慢慢地爬到她的骨子里。
罗慎远去接她之前没透露半点风声,但林海如听说她回来了,立刻叫丫头给她穿鞋袜披衣,漏夜前来。看到宜宁后激动地握着她的手半天不放。宜宁也暂时把别的事抛到脑后了,看到林海如突然哭起来,吓了一跳,连忙安慰起她。
林海如断断续续地说:“还以为给你打的床都用不着了!”
罗宜宁说:“怎么用不着,用得着,您以为我出事啦?”
林海如却又哭又笑:“我说话不好……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罗慎远去安排府中的事了,等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两母女还在说话。一年不见,两个女人叽叽喳喳似有说不完的话。他靠在一旁喝茶,等了一会儿,见还没有说完,他披了大氅去书房看文书。
这次看了好久文书,烛火都暗了,他才问小厮:“什么时辰了?”
“大人,亥正了。”小厮说。
罗慎远这才吐了口气,收了书回去。一会儿不见,心里就有些患得患失,明明知道她是已经回来了的。
他的脚步很急,随从都快跟不上了。远远地看到烛火亮着,笑语喧嗔,又重新有了生气。他依在门框上,直到再次看到罗宜宁心中的焦躁才渐渐平息。罗慎远微微地松开手。
宜宁哄小团子睡着了,如今软软的小脸靠着她的臂弯,在炉火下泛着红。她偏偏觉得好玩一般,轻轻捏着孩子的小小指头,那多好玩呀。她还微微的一咬,小团子觉得痒酥酥的,在被子里蹬了一下小脚。
罗慎远还未适应孩子的存在。看到她和孩子在一起,他也并未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太晚了,休息了罢。”罗慎远从她怀里把孩子抱出来,小团子在父亲的怀里奋力蹬腿,不知道是不是梦着了什么。但片刻就到了乳娘怀里。
罗宜宁惊愕,宝哥儿不跟着她睡半夜醒了肯定会哭的。她带着他也觉得累啊,但是没有办法,别人哄不住。
“不会哭的,昨晚不就没有哭吗。”罗慎远不为所动。
罗宜宁低声道:“昨晚是你运气好……”但阁老大人小别胜新婚,开荤不久,如今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
丫头们俱都退下去了,他拉着她去睡觉。帷幕放下来,屋内只剩了两盏烛火。
罗宜宁的身体绷得像弦一样,柔滑的,映着水红色绣金线牡丹的被褥。细腰丰臀,好看得要命。他从下方覆上来,一把将她压住,粗喘着气。两人这一番的纠缠,他也绷得疼了。湿腻的沼泽之地却还不好进去。
他的鬓角都濡湿着,想必是出汗的缘故。
罗宜宁看着罗慎远的神态,下颌,脖颈,微微突出的喉结。烛火下的汗湿更显出男人的性感。
罗宜宁被他略抬起了身。她的双腿微微地颤抖,又麻又软。昨晚的后遗症可还没有完全过去的。
他的腰身微沉,罗宜宁就抓住了他的后背。让她稍微适应之后,他便不管她是不是求饶说快了或者深了,径直往内。
宜宁觉得腿绷得疼,但男人还一次都没有。幸好生了孩子的,不然他那样的尺寸再让她长三年都没用。如今就胀痛,罗宜宁已经被推至浪潮的高处一次了,现在见他加快以为要完了,没想到他将她抱起来,换了姿势……
他低头亲她的侧脸,气息还很粗:“无事吧?”
“三哥……”罗宜宁停顿后问,“我就是想问问,难道以后夜夜如昨晚?”
“不然你觉得呢?”他的声音低沉,不明白她为什么问,“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现在自然……你想我和谁?”
“不是。”罗宜宁想正对他解释,一动的时候两人俱一紧,罗宜宁是酸胀得很,想到遥遥无期地日子,必须商量,“是不是有时候休息,如咱们隔日一次?或者两日一次?”
罗慎远皱眉问:“你太累了?”
“当然,一两日还行。你身强体壮,我可没你的体力啊!”
男人嘛,只要开荤,又是喜欢极了的人。恨不得天天一起,他又比别人精力旺盛得多。“你累的时候再告诉我吧……”他继续吻,嘴唇下的肌肤带着颤抖,又被他的呼吸点燃了。两人缠在一起,又带起燎原之火。越来越快,屋内变得很热。
这时候有脚步声近了,孩子哭不停,急促的敲门声:“夫人、夫人,小少爷奴婢哄不住了……”
宜宁的小福星伴随着嚎啕的哭声,和含糊的一声声娘娘来了。
罗慎远僵着,脸上全是汗。外面的敲门声还不停,罗宜宁看到他松散开的里衣,坚实的胸膛。老脸一红:“我说了……他会哭吧!”
乳娘秋娘。
她成为小少爷宝哥儿的乳娘已有六个月了,在过去的六个月里,她觉得自己虽然漂泊流浪,甚至在宣府经历了战火纷飞,但是没有哪一刻她觉得自己这么紧张过。她抱着小少爷踏进内室之后,罗大人靠着千工床外,脸色相当的难看,他在不紧不慢地系衣裳,他的手很好看,毕竟是执掌生杀大权的手。
而夫人已经伸出手,催促:“快给我吧。”
秋娘很确定,她看到罗大人确切地看向夫人,很不满。连带着她都一个激灵。
宝哥儿还是到了母亲怀里,然后往她胸上拱。罗宜宁让秋娘退下。
秋娘很感激,她立刻飞快地告退。
罗宜宁才慢悠悠地打开衣裳,宝哥儿用小鼻子拱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地方,用手扒拉着跟小狗崽一样。不过乖乖地吞咽不哭了。宜宁就纳闷了,难道是口味有所不同,不然他为什么要挑?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
她抬头才看到罗慎远已经站在床边了。
罗慎远也许很想把这小东西给扔出去,所以眼神中浓浓的冰冷,当然或着是欲求不满。
他跨上床,在她旁边坐下来。淡淡道:“你不能带他睡。”
罗宜宁很无奈地捏着宝哥儿软软的小手:“乳娘真的哄不住他……”
罗慎远摆手道:“有什么哄不住的,我小时候也是乳母带大的。若实在不行,还是给他断奶了吧。孩子粘着母亲也不好,早些独立最佳。”
他才半岁啊,路都不会走!怎么独立?
这时候外面有人来传信,来信紧急,罗慎远沉吟片刻出去了。
他站在台阶下,夜风带着刺骨寒意,来禀报的人声音很低:“阁老……陆嘉学回来了。带着人马进了京,已经去皇宫复命了!”
他果然还是回来了!那副将怕是没有杀死他。而且一回来就是去皇宫复命,恐怕还是有战功归来的。
“……盯着他就行。”罗慎远想了想吩咐说,然后回了内室。
罗宜宁终于又把宝哥儿哄睡着了,边拍奶嗝边问:“怎么了?竟然半夜来通传。”
罗慎远直看着她的脸:“陆嘉学回来了。”
宜宁拍奶嗝的手停了停。
“他没有死。我估计是战功归来,皇上半夜见了他。”罗慎远继续说。
荣膺半生,军功煊赫一辈子,他果然没有死。宜宁的心情很复杂,她知道罗慎远和陆嘉学对上了,罗慎远的确是算计了陆嘉学的,不仅是她的缘故,还有更多的方面。但是罗慎远斗得过陆嘉学吗?前世一直到她死,两人都没个结果。
罗慎远则一直看着罗宜宁的表情,他很擅长这个。他看到罗宜宁的神情的时候,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并不讨厌陆嘉学。若她再多出点别的,他恐怕就会忍不住了。
“那你怎么打算的?”罗宜宁问。
“这还是不和你说了。和以前一样,只要你别去见他就行。”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嘴唇是冰凉的。
*
次日她起来的时候,罗慎远已经起床了,准备去内阁,他今非昔比,空余的时间更少了。气势排场倒是足足的,宜宁看着他穿正二品的朝服,竟然觉得有点陌生了。如今她可是阁老夫人,怎的还不能适应了。
把他送出房门,宜宁回头梳妆。
宝哥儿叫乳母抱去院子里玩了。罗宜宁记得今日是罗宜怜回门的日子,也是一年多不见了。她一边用沾了桂花水的篦子梳头,一边问珍珠:“我听说罗宜怜嫁了个苏州的商贾做继室,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她对罗家众人的了解,罗宜怜不可能做继室,更不可能嫁一个区区商贾。就算再怎么有钱,士农工商中始终为下等。她觉得罗成章的脾气,就算把罗宜宁嫁给一位落魄举人,他年年接济,也不会把女儿嫁给商贾。
珍珠就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您不知道呢,说起来也是有趣!这事是半年前发生的,闹得很大。”
“您那件事的时候,陆家只说娶了七小姐,倒是没人知道。但半年后发生的那事可闹大了,六小姐在京城中难找夫婿了,家世略清白些的都不想要她那样,说弄得家宅不宁,败坏门风——二老爷又气又急,要不是有四少爷打圆场,二老爷说不定还要家法处置六小姐。”
“究竟什么事?”宜宁放下了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