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在苍秀儿努力图谋北方幽州地区时,这一年的三月,历史记载中的蝗灾开始出现。
中国历史上就是一出灾难史,以蝗灾为例,《中国救荒史》中有记载,秦汉八年一次,魏晋隋唐五年一次,到两宋元明,居然夸张到为三到两年一次。
而北方是灾害的高发地,因为干旱可以大幅度提高蝗虫的孵化率,至至南方——大丛林里生态太复杂,蝗虫们去再多也是送的,不敢去。
这次上党甚至北方的晋阳盆地都为此做好准备,在蝗虫刚刚孵化出小虫时,就开始拿网放鸡。
三月是冬小麦返青的时间,这时的冬小麦刚刚抽出一点绿意,饿了一个冬天的鸡鸭虽然会啄青苗,但更多的是吃小蝗虫,这里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绝对不能让单位面积里的蝗虫超过一定的数量。
因为一但数量超过临界点,散居的蝗虫就会变成群居形,它们会聚集飞行,个体之间互相借力,让无法飞远的蝗虫变成能西飞到东的巨大虫群。
而这时人类的农业活动是灾难的重要推手,因为裸露的土地更容易干旱,更容易让蝗虫产卵。
汾河盆地到上党盆地都为这次的蝗灾全力动员。
一但观察到蝗虫聚集,就立刻拿出去年织好的虫网,尽可能的捕杀蝗虫。
所有农田附近都有小的煤烟堆,这些烟雾天然就可以阻隔虫类,虽然对麦草也有影响,但总好过被吃得精光。
去年存栏的鸡鸭全线上阵,总而言之,一定要把这次的损失降到最低,只要蝗虫飞走,那就一切好说,飞不走,就战斗到底。
这次的战斗时间并不长,很快就被压下去,但大家都没有把心放下。
因为历史记载,这次大灾是“自幽、并、司、冀至于秦雍”,也就是从幽州冀州还要过来一波,然后经过并州,去到洛阳一带,然后去西边的陕西,一直吃到甘肃才算停止。
更过分的是夏春这波过去时,它们还会沿途产卵,然后等到秋天,再来爆发一波。
这就是历史中的夏蝗和秋蝗,非常惹人生厌了。
上党和汾河这波小蝗虫被扑灭后,大约到了四月,在河南河北一带吃饱长胖的大蝗虫们已经过来了。
玩家们发挥了无与伦比的做用。
他们在沿途都设立了观察点,并随时播报进度。
……
“幽州蓟县失陷,蝗虫密度为每平方米有2000只左右,飞行速度为每小时十公里,夜间停飞,每日飞行十小时左右……”
“这些蝗虫避开了茂密的林地,开始着河谷带,如芦苇、麦田、粟米地前进,向南方去了……”
“……巨鹿郡失陷,蝗虫密度为每平方米有4000只左右,飞行速度为每小时十公里,夜间停飞,每日飞行十小时左右……”
“广平失陷,密度速度和先前相同,它们过来了,开始翻越太行山了!”
……
“涉县发现大量蝗虫,已张网捕杀,目前收到蝗虫三吨,都已经烤干了,我按严江介绍的《野外精致生活》里的步骤,刷上油撒点椒盐,味道非常不错,翅膀脆脆哒!”
……
“大家好,欢迎收看这期的灭蝗栏目,这次蝗虫已经到达上党,玩家与民众们都投入了这次行动中,按测算,这次北方的蝗灾已经遍及河南、山西一带,总数量预计约一百四十多亿只,重量在5万吨左右,每天都要吃掉等同自己重量的草林,所以蛋白质含量非常高……”
游析瑜漫步在上党的麦田边,周围是铺天盖地的蝗虫,不少已经停在他的上,开始啃食他的头发。
“……如果它们全到上党来,那么的我们可以有一年优秀蛋白质收入,当然,麦田也没有任何可以挽救的希望,可惜并不是这样,它们只有一部份沿着漳河进入太行山,因为丛林无法让飞蝗群相互借力飞行,而且在其中有巨量的蝗虫天敌。”
他一边录播着里边的情景,一边来到一处大网旁边,网下依稀可见青色的麦田,网上则盘踞了大量的啃咬网面的蝗虫。
而农人们则拿着大网与背篓,在网上疯狂收割蝗虫,不一会便收了满满一篓,放到田边的火堆边挂起熏烤,然后拿起另外一个熏了好一会的背篓,倾倒在一边的地上,蝗虫已经被熏死。
重复几次后,蝗虫的密度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降低。
在人为灭蝗的同时,上党的鸡鸭鹅也在努力奋斗,但和人的行动力比起来,又差得很远。
玩家们甚至专门发明了灭蝗器,一个巨大的背篓里放上青色的草叶,其中有一个风扇叶片,蝗虫进去后,叶片旋转,无法出来,只能被堆积到下方的集蝗虫篓里,只要按时换,就有源源不断的蝗虫。
这次大灭蝗几乎持续了七八日,这波蝗虫终于飞走了,这时的麦子还没有抽穗,只要麦株保住了,啃掉一些叶片无关紧要,只要水肥追上,产量虽然会损失一些,但总不至于绝收。
上党的煤炭充足,大量的捕捉的蝗虫被烤干,做成了蝗虫干粉近百吨,玩家们事后一统计,愕然发现这蝗虫的蛋白质转化效率比牛羊还高啊。
原本玩家们的打算是把这些蝗虫磨粉后,用来喂养鸡鸭,这些在后民是优质的饲料,名贵如画眉、鹦鹉这些才有的吃,给鸡吃算便宜它们了。
但是上党的庶民们坚决反对这种做法——鸡鸭都特别贵的时候,这种粉掺在粥或者面里一起吃下去,干活特别有劲,哪能给鸡鸭吃呢?
同样的事情在汾河盆地又发生了一次,这蛋白粉销量还挺不错。
这消息让在辽西的肖晓晓知道这事后,果断约见了段部鲜卑的单于。
她是拓拔鲜卑的二号人物,来到辽西的理由是调解段氏与慕容的矛盾——段部鲜卑在经常在路上掠劫两边的商队。
上党的茶与盐也是段氏所需之物,加上肖晓晓身边的亲随是拓拔鲜卑的左贤王,所以,她成功约见到了段务勿尘。
段部鲜卑以“段”为姓,但他们的名字还是以鲜卑语起名,这只鲜卑的崛起也堪称是鲜卑里最传奇的一支,他们崛起也就是四十多年前,那时,一个叫的鲜卑人在一位乌桓首领当家奴。
有一次,这位叫“库辱官”的乌桓首领在和其它首领聚会时,忘记带痰盂,被人嘲笑你还是野蛮人——他非常没面子,一怒之下,让身边的家奴张开嘴,吐到人家嘴里,当随身痰盂。
而这位家奴顺从地吞下去不说,还拜倒在主人面前,感谢恩赐,说“愿使主君之智慧尽移入我腹中”。
舔到这种程度,乌桓首领觉得倍儿有面子,于是开始重用这位叫“日陆眷”的家奴,并给姓为段,渐渐地从一家人,经营成辽西有名的大部族,占据了整个辽西之地。
……嗯,这些翻译成一句话就是,段部鲜卑文化水准非常低,但非常团结、能打。
所以明艳如珠玉的姑娘一身鲜卑打扮,长长的辨子,额带珠玉,眉目如画,笑颜如花,光是看着,便让人无法心生敌意。
四十多岁,已是满面风霜的段务勿尘不是没见过高门贵女——王浚把女儿嫁他以结盟,但这位肖姑娘却是完全不同的。
她聪慧而温柔,不会因为学识丰富而鄙视他们这些草原粗人,相反,聊天时从不引经据典,有一说一,不绕弯子,出手也甚是大方,更没有追究他们掠劫商队的事情。
只是短短的时间相处,那种寻觅到知心人,轻松愉悦的感觉,简直让人无法抵抗。
这姑娘甚至还考虑到他们段氏鲜卑的难处,给出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提议。
“什么,你说我们可以用蝗虫粉,来换粮食?”段务勿尘大喜。
今年的蝗虫……不,应该说是好些年了,草原上是蝗虫最易爆发之地,今年更是恐怖,眼看草场保不住了,牛马大部分都会饿死,能用这些蝗虫换些粮食,也是极大的好事。
“是的,如今蝗灾一起,牛马必然损失惨重,然如今尚是春末,牛羊未肥,必被压价,若是能送于渤海郡,再以蝗虫换粮,想来贵部今岁便能好过一些。”肖晓晓微笑道。
“那请姑娘放心,段部必然会做到此事。”段务勿尘几乎起身来回踱步,才能压下心中喜意,“如此,吾便不必求助于王刺史。还要多谢你了。”
虽然幽州王浚肯定会帮他们段部度过难关,但以他对王浚的了解,必然会在他们的势力里狠狠啃下一口,如今王浚不臣之心甚重,他是见过当年八王之乱的,并不想将部族卷入那等乱战之中。
段部虽然在辽西势大,但若放眼天下,便未必能算得上多厉害了。
“小事而已,我上党行商,便是要通有无,度余缺,合作互利,又哪需要言谢呢。”肖晓晓微笑道。
就在段务勿尘又夸赞她时,她随口道:“对了,我有一朋友,在渤海郡与贵部有些交易,不知道单于知否?”
段务勿尘表示知道。
肖晓晓点头道:“渤海郡货物运送便捷,从渤海取货比我自草原送来要便宜三成,若是换粮,可直接与她交易。”
段务勿尘眸光一缩,点头道:“谢姑娘告知,吾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肖晓晓凝视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
“日利孙?”她轻声道。
“在。”身边的青年立刻回应,眸光闪亮,随时听候吩咐。
“这次大灾,王浚肯定给段部准备了粮草,”肖妃悠悠道,“联络一下慕容氏,报仇的机会来了。”
慕容鲜卑也在这次蝗灾里损失惨重,肯定不会拒绝敌人段氏的粮草。
大草原上的事情,怎么能算抢呢?
“我们要帮慕容氏?”日利孙疑惑地问。
“那是顺带,”肖妃仔细给只懂抢劫的小狼狗解释,“王浚若是粮草吃紧,就帮不了段部鲜卑,而段部再发现王浚在商贸之事上坑他,冲动之下,必然会找王浚分说,到时,王浚若拿不出粮草安抚,会如何?”
“会起冲突!”日利孙瞬间明白。
“就是如此。”肖妃奖励地摸摸他的头,表扬道,“日利孙越来越能举一反三了。”
青年神色微红,又有点小骄傲。
肖晓晓微笑着举起茶杯。
至于两方冲突中怎么搞死王浚,怎么把锅扣给段部,是那位秀儿的事情。
但这些就不必给小狼解释了,吓到他事小,崩了自己天真善良的人设可就不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