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这家伎的纸条很困惑,但王虎天生的戒备心理还是让手下合衣而睡,加强戒备。
在另外一边,张平也召集属下,将粮食分发出去的同时,也讨论起了今后的退路。
他的手下都是当年和他一起被乡人推举出来的流民首领,这些年,大家在夹缝里生活得都不容易,如今南方北方都将势力伸出了他们所在地盘,这便代表着必须找到机会投奔了。
北方看起来很不错,但奈何它不接受归降,一但过去,还能不能富贵,就是两说了。
南方倒是很有诚意,只是张平当年冲动之下,杀了豫州刺史祖逖的使者,与他翻脸,如今当年也不能投奔过去。
众人各抒己见,大部分都倾向于投奔南方,少部分想投奔北方,并且都真心实意地骂北方那女人小气又心机,心胸狭窄,要是她像刘邦那样心胸宽阔,论才用人不问出身,他们哪用得着这么纠结,早去北方了。
当然,也有人觉得天下将来肯定是北方的,早去少折腾,去南方,迟早要玩完的吧?
但立刻又有人反对,说南北之争,少说也要十几二十年,我等能不能活到那时,还是两说呢。
于是又是一番争执不下。
张平听得心烦,让他们都回去仔细想想。
于是基本所有手下都离开了,只有一人留下。
“谢浮,你何事?”张平问留下的这人。
这个叫谢浮的将领左右环视一番后,才低声道:“坞主,吾有军情欲告之。”
“哦?”张平看他郑重的模样,皱眉道,“那你说吧。”
谢浮靠得近了些,才缓缓道:“坞主,咱们坞堡之中,有祖逖派来的奸细。”
张平神色一震:“谁?”
谢浮说了一个他十分亲近的名字,被张平断然否绝道:“这不可能,我信他!”
“我有证据。”谢浮急道,“坞主你看便知。”
张平有些烦躁地靠近了些,看到谢浮拿出一个布袋,小心地打开,却是一封信件,他伸手拿起。
几乎同时,谢浮布袋下的匕首顺势递了过去,眨眼之间,就插入张平的胸口。
张平拿信的手僵在空中,愕然地看着他,仿佛在问,为何……
“我跟着你快十年了,坞堡还是这个样子,无出头之日,但跟着祖将军,以吾之才,必能在军中有一席之地,”谢浮叹息道,“还请坞主好生去罢。”
说罢,拔出匕首,猛然将油灯打翻,看灯火引燃坐榻,大呼道:“来人啊,有刺客!”
……
王虎才睡到半夜,便听到屋外喧哗,冲天火光中,坞中人都兵荒马乱地灭火。
王虎瞬间戒备心大起,骤然起身:“诸将士随我上马,将武库夺下!”
军营为防生乱,在休息时,都会将武器收入库房,操练、出兵之时,才会拿出使用,而如今无论是谁想搞事,武库都是关键。
做为外来者,他们也是暂时将武器收库,才能歇息,这也是去别家驻扎时不成文的规定。
对面坞兵也是乌合之众,被王虎手下占据武库时都未明发生了什么,而王虎没有吩咐手下帮助灭火,而是让他们拿好兵器,摆好阵势,同时派出斥候打听消息,局面混乱,斥候只探听到张平遇到刺客,宅中失火,便没有更多消息了。
眼看控制了军营这边的局面,王虎却越发有些不安,而这时,坞中爆出消息,说是他王虎这次送粮是假,杀张平、占坞堡是真,如今坞主张平已经他派人杀死,如今的就要占城抢掠了。
一时间,人心惶然,坞中的士卒没有武器,拿起棍棒,组织了好几次抢攻武库,都被王虎让人打了回去,同时,他懒得在这里纠缠,干脆也一把火烧了武库。
他也看清楚了,这次的事,就是祖逖在这坞中用了离间计,张平的手下反叛后,就会将部众投奔祖逖,同时还想把他扣在这坞中,既可占据坞堡,同北方讨价还价,还能获得自己这些精良的铠甲和武器。
真是的想得美!
王虎冷冷一笑:“一队,你们去围住张平宅邸,不许一人离开,二队,你维持坞中秩序,不许有一人外出在街中,三队,随我去把张平的属下都抓出来,四队,你们去坞门守住,不许人进出,凡有违反抵抗,杀!”
“是!”
他的属下齐声喝道。
他们一点都不怕分兵,做为精锐中的精锐,那些普通的士卒,根本经不起他们几个冲杀,便会畏惧逃窜,更刻何况张平真死了,军心涣散,必然无力抵抗……
如他所料,天亮之时,坞外便聚集了千余兵马,看样子是想和坞中的叛徒里应外合,把他们也一起拿下。
但张平的坞堡却实是坚固,更重要的是,祖逖就那点兵马,根本不敢强攻。
甚至于在看到坞墙上是北方军的士卒时,都是惊愕的。
王虎则在这点时间里,抓住了坞中将领——坞堡本来就不大,有心抓都能抓到。
他当着他们的面,一个审讯在场与不在场的证明,轻易就找出了杀死张平的凶手,或者说,凶手根没怎么想掩饰,只是想乘机里应外合,把王虎等人当成投奔祖逖的投名状而已。
那名叫谢浮的将领动机很简单,张平就是一个坞主,他是坞中的老二,想更进一步,就只能杀了他。
加上祖逖许诺,催化了这一进程罢了。
面对这个局面,张平的遗孀痛哭流涕,张平的属下沉默无言。
“行了,别哭了,”王虎冷淡道,“你们速速重新推举个头领,和祖逖打了,我也好出门回家了。”
众人一惊,看王虎的目光像看傻子。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们这坞堡,势力可是占据了兖州一郡之地啊。
“你们这破烂地方,养的起我家这数百健马么?”王虎晒道,“他们一天的豆子都要吃上五斤,我军在此,你们一半人都要饿死。”
一马的成本等于五士卒,加上冬天草料难寻,这年头,只有财大气粗的北方都养的起他们这些吞金兽。
这也和北方募兵制有关,先前渤海公从石头勒手下救出十余万大军,大部分都被裁减掉了,只留下愿意当兵的精锐,人虽然少了,但战斗力却是猛然拔高,堪称无敌。
张平的属下面面相觑,纷纷跪倒在王虎面前,表示他们不是祖逖的对手,所以愿意投奔王虎麾下,求大爷仁义,收留了他们吧!
这些人并不是傻,而是谢浮死后,他们这波人里已经没有谁能服众,一但群龙无首,要么被别人吃掉,要么投奔别人,既然都要选人投奔,那投奔这位叫王虎的年轻人,远远好过投奔门外的祖逖。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知道北方的好——看人家的铠甲、弩机、战马,就知道北方军过的是什么日子。
以前是苦于没有门路,无法投奔,但如今因缘际会,大好机会送上门,这要不抓住,那肯定脑子有问题,谁不干就踢出去让他去找祖逖。
王虎再三拒绝,又被再三挽留,一番折腾后,勉为其难地愿意暂时当这个坞主。
这些小兵头们大喜过望,把王虎请去上座,纷纷报出自己手下的兵力士卒,然后询问起坞外的祖逖军怎么对付?
……
他们想得太多,根本不用对付,张平在时,祖逖就攻之不下,这才使用了离间计,如今王虎占了此地,他就更不会在这里久留了。
做为名将,他也有自己对战场把控与预测,在久久看不到谢浮那成功的信号之后,他果断退兵,没有一点犹豫,毕竟张平的兵力还在他之上,一但正面开战,天寒地冻之下,对方以逸待劳,又有城池固守,他没有胜算。
当王虎收到祖逖退兵的消息时,已经是吃中午饭了。
这次,他又遇到了昨天给他纸条的姑娘。
虽然有没有她,自己都能应付,但情还是要承的,于是他召来这姑娘,问起事情因由。
姑娘一说这事,瞬间泪眼迷蒙,唱起自己命苦,从小时战乱与父母分散……
王虎嘴角一抽,这是北方最新流行的技艺,他不是很喜欢,但既然吃饭有空,就听她边说边唱了。
这才知道,这姑娘叫樱桃,是一位姓郑官员的家伎,因生得美,便被重点培养,准备用来结交上官,因为前些年石崇的金谷园会所抬高了家伎的平均水准,所以识得几个字,洛阳之乱时,落进了石勒军的手中,后来石勒败亡,手下四散,她因此被卖到张平手中。
至于说怎么知道谢浮会叛乱,是因为她生得美,经常给谢浮作陪,无意中知道的,知道此事后,她日夜难安,辗转反侧,不敢说,也不敢问,直到,直到将军到来,然后便表达了自己思慕北方已久,盼望王师南下,所以才冒死为将军传信……
言语之间,含情脉脉,欲语还休,那娇俏的模样,仿佛在说,请君垂怜。
王虎嗦完最后一根面,默然放下碗。
祖逖走得太快了,他好像更适合应付战场,而不是这种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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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豫州王虎占据坞堡、并且要求更多粮食和兵丁的书信就传到苍秀儿手上。
她一边叨念着小兔崽子就会给她找麻烦,一点都不按着规矩来,一边下线找专业人士计算着这次能多多少地盘,又能在竞争中获得多少胜算。
随后,专业人士回馈答案。
张平的坞堡占据的郡县在睢水沿岸,是豫州产粮大户,占据此地,好好经营的话,你的粮食产量将能提高20%左右,如果全得豫州,你的粮食总量将增加1.78倍。
苍秀儿沉默了。
随后,她召集手下,商量的主题是,该怎么一统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