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在周五下午被抽中去义务劳动,他们班和另外两个班一起捡垃圾。夏天到了,学生开始光顾学校内外的冷饮店,学校的垃圾箱不堪重负之下,大家自发的把白色垃圾扔满整个学校花坛与操场的隐蔽处。学校为了教育大家,用抽签的方式让学生自己打扫卫生。
班长在班群里通知:每人必须捡够两袋!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当即有人在群里出“主意”:去垃圾筒里捡够两袋就行。
“何必那么麻烦?寝室里捡一捡就够两袋了哈哈哈哈”
聪明人太多。
秦青和司雨寒捡够自己寝室的,发现才半袋,去掏垃圾箱又太脏,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去捡了一下午,到七点才够数。然后统一交到了校门口的垃圾车上完成了任务。
两人都累得够呛,去食堂随便买了点吃的就回了寝室。秦青把饭放到碗里时,司雨寒说:“柯非和孙明明说今晚不回来了,两人在外面住。”
秦青说,“行,那关门吧,我开空调,你先去洗澡。”
两人都不是爱交际的人,晚上也很不喜欢在寝室里四处串门的人,正好只剩下她们两个,关上门后就轻松了。
司雨寒去洗澡,秦青一边吃着凉面,一边打开电脑,她一下午没上网了。
上去后先到班级群和微博上转一圈,然后一张照片吓得她打了个寒战,筷子都掉了。
那是一个非常眼熟的木佛头,被摆在地上,像是身体被埋在土里。不知是谁还用小石头给它围起来,面前还摆着一个一次性的纸碟,里面放着几块西瓜。
木佛头颜色漆黑发亮,双眼半睁半闭,似乎眼珠能看到人一样在闪闪发亮,嘴角微微向下垂,满是不快与厌恶。
秦青顿时觉得什么都咽不下去了。
她草草把碗放在桌上,把图点开,这才发现佛头上是水渍,但继续往下翻图就更让她胆寒了,因为在第二张图上与佛头合影的正是陶斌!他还笑嘻嘻的配了字:都说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木菩萨也难逃一劫啊。今天小伙伴救了个木菩萨。
然后后面还有他们这些人胡闹的照片,比如把菩萨摆在地上,一堆人围一圈状似虔诚的低头双手合什念念有辞。
陶斌也开玩笑的指着旁边一个男生说“悄悄话”:我听到了,他许的是天降一个大美人当女朋友!
然后@了另一个女生的微博,应该是那个男生的女朋友。
秦青浑身发毛的顺着陶斌关注的人找过去,发现一共五个人,都给那个佛头许愿了!不过让人庆幸的是内容都很大,比如中亿万彩票,国足得世界杯冠军之类的。
司雨寒洗完出来看秦青在聚精会神的刷网,饭都不吃了,过去问:“你看什么呢?”
秦青猛得回神,司雨寒往电脑屏上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说:“你去洗吧。”
“我过会儿再洗。”秦青握住手机,想了想,借口买水果出去了,然后站在路边,给陶斌打了个电话。
陶斌这边正提着东西往回走,一行人来了几天,就今天最开心。电话一响,他接起来顺便看了眼电池,见只剩23%的电量了,心里记得回去就充电,喂了一声。
“陶斌?我是秦青。”秦青说。
“是你啊,有事?”陶斌的语气中还带着欢快的跳跃感。
秦青经过很多事,已经知道她把坏消息告诉别人时,得回的未必是感激,更多的可能是惧怕。但她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左右为难——说与不说,都是错。
“……我看到你在微博上说捡了一个佛头。”她问。
“对,”陶斌站住脚,回头往他们刚才停驻的河岸看,“怎么?那还是个有名的东西?值钱吗?”他说着就笑起来。
秦青深吸一口气,以很快的语速认真的说:“我见过这个东西,它其实是用来诅咒的,很邪,不是好东西。你们别捡它,别带回自己家就行。”
陶斌哈哈两声,觉得气氛不对,冷静下来问:“你说真的?不开玩笑。”
秦青:“不开玩笑。你们没捡走吧?”
陶斌说:“没有,就从河里捞上来了,然后我们住的是这里学校的宿舍,带回去也没地方放,就留在那儿了。”他往后看,带着一丝不确定,“要不要我再把它扔回河里?”
秦青赶紧说,“别管它就行了,既然没带走就好。”
陶斌觉得心里有点毛,因为他记得第一次见秦青时,她就说了这种神神道道的话,那时他就觉得这女生有点怪。倒不是说他害怕,只是他给秦青贴的标签就是这个。现在秦青这么说,他心里是相信的。
山里太阳落山早,晚风习习,带着一丝凉气。气温好像陡然下降了。
陶斌打了个寒战,加快脚步,一边对秦青说:“行行,谢谢你特地打电话来告诉我这个。我以后肯定离它远远的!”
前面一个男生看陶斌没跟上,回来帮他提了一袋垃圾,问:“是不是女朋友的电话?”
陶斌摇头,“不是。”说着仍然不安的回头看了眼河岸,虽然早就看不到那个弯道了。
虽然在河岸边已经吃过饭了,但回到学校大家还是饿得饥肠禄禄。学校食堂是管饭的,但每天就两个菜,熬一个粥,馒头和油饼管饱。
陶斌打了豆腐烧豆角,盛一缸子玉米小米粥,拿了四个馒头回了寝室,稀里呼噜吃完后随便一涮缸子就去教室了。这所镇中学对学生的学习抓得很紧,所有人强制住校,每晚上自习到十点半,但学生一般自发学到11点才回寝室。
陶斌这些人都是很受欢迎的,到教室后通常都会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问问题,语数外,地理化,无所不问。陶斌几人刚来的时候险些被问掉底,每人都偷偷看书重新学习,免得老师的脸被扒掉了。
他们一晚上都要不停讲题,几天下来,几人的嗓子都不同程度的受损了。
一个男生就说:“没想到老子脱离地狱多年又回来了!”
陶斌到教室时,只看到三个人,他进来就被围堵了,艰难的找个座位坐下后,面前就被放满了课本和笔记本。陶斌认命的坐下开始语调温柔的讲题。
讲啊讲,讲啊讲。在老生常谈了四个小时后,十点半了,下课铃响了!陶斌等四人兴奋的立刻站起来准备突围!一边还要义正严辞的对学生说:“该休息了!你们学了一天,要注意劳逸结合!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四人千辛万苦逃出生天,跑回寝室。由于四男一女的配置,所以他们占了两间八人寝,女生单独一间。
陶斌跟另外两个男生回到寝室,脱下鞋,也不打算洗脚了,就准备往床上倒。
陶斌突然说:“席渡呢?”
席渡是四个男生中的一个。
“今天在教室就没看到他。”一个男生说。
“只怕逃课了吧!”另一个说。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陶斌下床穿上鞋,“我出去看看。”
“去上网了吧?”
镇中学附近的配置还是齐全的:有七个网吧!隔一条街还有三个。
陶斌出去转了一圈,顺便买了包烟。他也是想借口出来走走。在网吧没找到人,他刚到寝室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你胆子够大啊!天黑了你也不怕迷路跑错地方!”
“嘿嘿嘿。”席渡的声音说,“我怕被别人捡了。今天我看到就觉得,这东西估计能值点钱。”
陶斌推门进去,“你小子跑……”他一下子愣了!
桌上一个黑色的佛头摆在那里,席渡坐在旁边,正爱惜的拿毛巾擦着它身上的水渍和泥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