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文府又过了五年,
在文二太太去世后不到四个月,文二老爷就又再娶了,新太太姓赵,商家出身,原本一个商家女是怎么也攀不上做五品官的正妻,哪怕是个填房,但谁让文大老爷之前陷入了朝廷倾轧,为了将他捞出来,保住官位,文老夫人默许了赵氏女入门,还有那极为丰厚的嫁妆。
文二老爷开始瞧不上新娶的妻子出身低,他的原配虽然无趣了些,好歹也是堂堂三品翰林的嫡长女。
这位继太太是个有心计的,加上她模样娇艳嘴又甜,三两下小意款款便将文二老爷给笼络了过来。文老夫人那里也是晨昏定省,伺候得无微不至,更重要的是主动贴补公中的银两,让文府上下都对她赞赏有加。
继太太是不在意这点银两的,有文府撑腰,她的娘家什么钱财赚不到。
志得意满了一段时间的继太太,却没想到她哄过了文府上下,却栽到一个小丫头手里,那就是文二老爷原配留下的嫡长女,文锦绣。
先是给姨娘下药被她几句话给揭了出来,又暴露出她有意插手管家权,让文老夫人,文大太太看她都不顺眼了起来,文老爷直接当夜宿在了外面,找了青楼名妓继续他贪花好色的生活,这赵氏再好看,但看久了也觉得腻。
被接连落了这么大的脸,赵氏气得心口疼,她也是奇怪了,文锦绣一个才这么大点的孩子,居然对付起了她。原本她还想着哄哄这个原配留下的嫡女,以表现一下自己的‘慈母’名声,等她儿子生了,再用她的亲事为儿子铺路。
赵氏对陪嫁嬷嬷愤愤道,“我是她母亲,难道还整治不了她了?”
如果文锦绣知道赵氏心中所想,只会冷笑两声,儿子,赵氏这辈子也别想要,而她更会慢慢地折磨赵氏,以报前世之仇。
就这样你来我往,赵氏倚仗着是嫡母的名头,而文锦绣却熟知赵氏的性子乃至习惯,还有上一世的历史轨迹。
渐渐的,赵氏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屡屡落得婆婆夫君不满埋怨,而文锦绣反而一改前世懦弱任由他人摆布,开始营造自己的名声。
几年过去,京城中谁不知道,文府二房的嫡小姐五岁能诗书,十岁精通琴棋书画,才德兼备。
旁人更是因此夸赞文府家风,令文老夫人心中欢喜,对文锦绣多了份看重。文锦绣表面受宠若惊,心中却鄙薄不已,果然只有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文老夫人才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孙女。
若不是还需要文老夫人还有文二老爷的重视,文锦绣才不愿意对仇人奴颜卑膝呢。
锦荣还在她的小院子里默默地过着她的孩童生活呢,虽然被府中大小主子集体遗忘忽视了,但锦荣还不至于像寻常的孩童随便夭折掉了。
在探查过这个世界的天道后,锦荣发现此界灵气不算稀薄,也还是可以修仙的,于是就更宅了,下人伺候不尽心也没关系,只要能安安静静地修仙就好了。
比起宅斗,显然修仙更有前途。
婆婆不喜,夫君好色薄幸,娘家不给力,还有个仇家似的继女,赵氏被气得老了几岁,又一连几年未能生下一男半女,在府中底气越发弱了,甚至有些奴仆只知道大小姐,而不认她这位当家太太。
某日,赵氏又是一肚子气回到屋里,“她在长公主那里是什么话,明里暗里说我这个做嫡母的苛刻了她不成。”
在赵氏眼中这么一个狡诈成性无品无德的姑娘居然还得了长公主的亲眼,她的孩子还连个影都没有,文家的好处全让这位大小姐给占了去。
“太太息怒,喝点清火的茶。”陪嫁嬷嬷斟茶递水劝道,“不过是个姑娘,日后的婚事还要拿捏在太太您手里。”
“那可说不定,要是她嫁的不好了,整个京城还不戳着我的脊梁骨。”赵氏狠狠摔了茶杯道。
文锦绣的名声也是她这个做继母的压力,有贤德的继女,就有不慈的继母,想到这赵氏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不过是个没娘的孩子,我竟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陪嫁的嬷嬷见了也心疼,她从小看着赵氏长大,见她如今膝下无子,还要被继女欺凌,这时她们倒忘了当初是如何想着利用原配嫡女做筏子的。
嬷嬷心生一计,“太太,这位大小姐您折腾不了,但有一位她嫡亲的妹妹,还在院子里待着呢。”
她这一提,赵氏倒是想起来了,文锦绣的母亲撒手时还留下了个奶娃娃,赵氏刚入门时还想过接到自己院里养着,结果被文锦绣三言两语在老夫人面前给推了回去。赵氏也不过一说,想表现自己的慈母之心,后来也觉得那位二小姐生来克母,是为不祥,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之后更是忘在了脑后,一心想着调养身体怀个孩子。
“那位二小姐现在怎么样啊?我记得周岁后老爷给她取了个锦荣的名字,倒是好兆头。”赵氏的语气讥讽为多,谁不知道他们家老爷根本就没看过二小姐两眼,对孩子更是撒手不管,除了文锦绣这个能给他在外面挣面子的长女,他还稍稍疼爱一两分。
嬷嬷回道,“南二院里头养着呢,也就四五岁,不大爱出院子,下人说性子古怪着呢。”
“可怜了爹不疼,又没娘的孩子,唯一的姐姐也没怎么管她。”赵氏心生恶意道,
又摸上了手上的镯子,眼眸微闪,“绣姐儿是去长公主的园子玩了吧。”
嬷嬷道,“一个时辰前公主府的人来接的,没个三四天回不来。”
“那就好,听说四五岁大的孩子脾胃弱,这几日就送点稀汤米粥过去吧,也别让人说我这个做继母的对二小姐不管不顾。”赵氏笑道。
磋磨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自然不能像磋磨庶女那样叫到房里来立规矩抄佛经绣衣服,但就是减点饭食,也足够折腾的了,说不定等文锦绣回来,她这个嫡亲的妹妹就不小心夭折了。
于是,锦荣很快就发现南二院的下人已经不只是不尽心了,连饭都不给她送了。
看着这淡的和水没两样的汤,锦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宅斗怎么就牵扯到她头上了。
因着大小姐在府里金贵,谁知道什么时候想起这个胞妹来,照顾锦荣的嬷嬷也不敢真的得罪,只好推脱道:“二小姐,这都是太太发的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法子。”
家中嫡母想要磋磨一个不受宠爱的小辈,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锦荣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二小姐年纪再小,也是个主子,主子发话,嬷嬷心下松了口气就都出去了,太太摆明了要对付二小姐,大小姐又不在府里,他们还是保全自己为妙。
要说饿死,锦荣还不至于,只是习惯了几年一日三餐后,一时没有就有点难受,再说她也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
坐在院子屋前的青石台阶上,锦荣托着腮抬头看,思绪漫无边际的飘着,忽然瞄见了树上的黄澄澄的东西。
忘记了,这是颗枇杷树,长得枝繁叶茂,正值结果的季节。
树很高大,遮住了大半个院子,另外还有些枝干密叶延伸到隔壁院子去了。
嬷嬷和丫鬟们忘记了院子里的枇杷树,因为府里的水果都是经由专人运送进来的成熟洗干净的,不像树上,或许酸涩难吃。
他们更没想过枇杷树会和二小姐产生什么联系,毕竟,二小姐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能想象会爬树吗?还是这么高的树。
然而锦荣不是真正五岁的孩童,对她来说,这棵树也算不得高。
锦荣三两下便爬了上去,摘了枇杷吃。
枇杷果,味甘酸,性平,有治疗肺热咳喘,吐逆,烦渴的功效,花,叶亦可入药。但对于现在的锦荣来说只是填饱肚子的作用。
等到嬷嬷晚上再进来送汤时,发现二小姐的衣裳上沾了些许灰尘和勾破的痕迹,也不奇怪,小孩子磕磕碰碰的,又没有下人在旁边照顾着。
只是玩久了,肚子只会更饿,嬷嬷忍不住同情地看了锦荣一眼,放下盘子又走了。
正是因为没人伺候,锦荣也可以更方便的修行了。
日子就在白天摘枇杷,晚上修行中过去了,但又突然发生了变故。
锦荣正在树上坐着吃枇杷,忽然听见底下焦急稚嫩的声音,“小心危险。”
这声音当然不可能从文府的院子里传来,而是隔壁院子里,一个青衫白底六七岁的垂髫男童,他似乎刚刚还在读书,手里还捧着书卷,却无意间看到了树上的小姑娘。
“你别怕,我这就去叫人来救你下来。”男孩声音尽量沉稳道,怕吓到树上的小姑娘,这么高的树,要是一不小心掉下来了,指不定摔胳膊断腿,甚至连性命也没了。
锦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