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成绩出炉, 与桂欢料想得差不多,总成绩班级第二,年级第三。
她主要失分在了语文上, 理科是她的强项, 多年没接触文言文, 再加上她想写议论文的时候,素材总会飘到一些还没发生的事情上, 所以作文写得不够顺畅, 丢了不少分。
大多数人的记忆都会围绕着近两年发生的事情, 桂欢也不例外, 对于十多岁时背过的素材, 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第一名则是学习委员吕光辉,他拿到成绩的时候也恍惚了片刻,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我,我第一次拿第一名!”
他抬头去寻找桂欢的影子, 桂欢没在座位上, 她正在教廖敛修改错题。
廖敛同学属于正常发挥, 中游偏下, 语文差点没及格。
廖敛皱着眉头,指着卷纸道:“这道题出的就有问题。”
题干是归纳总结段落中心思想,问作者究竟想表达了什么。
廖敛的答案可谓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他干净利索地把这段文章在空白处重写抄写了一遍, 还很严谨地用上了引号,最后标注一句话:这段文字就是他想表达的。
答题的空白不够,廖敛只能缩小了字体, 段落末尾处的字如芝麻般大小,批改老师不戴眼镜的话, 估计很难看清楚。
桂欢心想:还好,廖敛没有写什么“他已经死了,我怎么知道?”这种能让老师记一辈子的惨烈回答。
但能看出来,批卷老师对他的答案很不买账,一条大红叉,连个卷面书写分都没给。
廖敛:“他写的这一段,不就是他想表达的吗?他要是不想,写出来干什么?”
桂欢:“……有的时候不能光看表面,你要挖掘他真正想写的东西,在隐喻,又或者想借此说明什么。”
廖敛对此表示无法理解,皱着眉头道:“他直接写出来不就好了吗?做什么让人猜?”
桂欢:“这是一种写作手法。”
廖敛嚼着小鱼干,嘟囔道:“脱裤子放屁。”
多此一举。
……这些讥讽人的歇后语,廖敛可以说是无师自通,每次都用得恰到好处。
两人正说着话,吕光辉拿着卷纸走了过来,有些腼腆地道:“班长,我想看看你的卷纸。”
虽然吕光辉的总分高,但单科排名,桂欢拿个几个第一名。
桂欢:“廖敛正在用。”
廖敛非常大方地把桂欢的卷纸递了过去。
吕光辉:“谢谢,我尽快看完还你。”
廖敛:“不用,桂欢会教我。”
有大活人不用,干什么看卷纸?廖敛喜欢听桂欢给他讲题,条理清晰,口齿分明,从来不会像老师一样讲一讲就发火。
桂欢最多沉默几秒,或是叹口气,然后接着讲。
廖敛说完就不再搭理吕光辉,翻开英语卷纸,问桂欢:“这个应该怎么拼?”
桂欢低头去看,是很简单的中英互译,题目是龙,还有羊的复数形式。
廖敛卷面非常干净,没有任何涂抹痕迹,字还写得特别大,一副胸有成竹,绝对是正确答案的架势。
龙,廖敛的翻译是:longer longer snake.
羊的复数形式:mie,mie……
可能是为了体现复数,廖敛特地加了省略号,表示很多很多。
桂欢头顶上的黑线也很多很多……她指着第一道题问道:“为什么是比较级?”
长蛇就长蛇吧,为什么还是比较级?
廖敛振振有词地道:“比蛇长,不是比较级吗?”顿了几秒,他后知后觉地说道:“哦,少个than。”
廖敛作势就要把答案涂了,重新写。
桂欢立马按住了他的手,有些好奇道:“你为什么翻译龙的时候,不直接翻译它的叫声?”
莫非是没有叫声的动物,他统统用外貌描写法?
廖敛一脸认真地回道:“龙吟,一般人承受不了。”
再说那声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63个汉语拼音容纳不下。
吕光辉没忍住,“噗嗤”笑了:“廖敛,你真有意思。”
桂欢:“……你暑假把初一的英语书翻出来,重新背一遍吧。”
在桂欢的指导下,廖敛把错的单词都改了过来,他写着写着,突然道:“古代神兽都有自己的英文名?”
桂欢:“……有的有,有的没有。”
廖敛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她,问道:“那氂鷵用英语怎么说?”
桂欢:“毛图?那是什么?”
她不怎么看古代神话,对古兽的了解只限于凤凰朱雀之类的。
在廖敛的描述下,桂欢想起来了,是之前廖敛说过的,那个虎首豹身的小怪物。
想来廖敛应该是在哪本书里看到了这个古兽,就记到了现在。
桂欢:“虎首豹身?整体像只大猫?”
廖敛坐直了身子,强调道:“比猫要威猛。”
桂欢:“哦,翻译成英文的话,应该是miao,miao。”
廖敛反应了两秒:“……你在唬我?”
桂欢笑了:“中国独有的古兽,没有正统的英文翻译,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要是觉得喵喵不威风,你可以叫嗷嗷。”
廖敛盯着桂欢的酒窝看了几秒,动了动耳朵,腰板又弯了回去,小声道:“你说喵喵,就喵喵。”
名字而已,与实力根本不会挂钩,廖敛随她叫了。
开完家长会,桂欢结束了她第二次的初二时光,还带回了三张奖状。
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优秀团支书。
回到家,桂欢妈立刻就把奖状贴到了墙上,看她妈笑呵呵地忙前忙后,桂欢推开窗户,清爽的夜风吹进屋,她眯了眯眼睛,内心充盈着一种满足感。
也许这就叫,岁月静好?
桂欢正感慨着,就感觉撑着窗沿的手一暖,她低下头,就看见了她的好邻居,廖家的好大儿像蜘蛛侠一样扒着窗沿,脚蹬着墙,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在跟她打招呼。
桂欢:“……”
她立刻伸出手,拽住了廖敛的胳膊。
恰好,门口传来了阵阵敲门声,桂欢妈应了一声,走出了屋子。
廖敛双脚用力蹬了一下墙面,双手撑着窗沿,非常轻巧地跳进了屋,稳稳地落在了她的书桌上。
“我看见你爸回来了。”
见他上来了,桂欢才松了一口气:“你可不能再这样了,很危险。”
廖敛:“才六楼而已。”
桂欢:“……六楼这个高度,如果摔下去,运气好的话一命呜呼,不好的话,你就得在床上躺一辈子。”
廖敛灵巧地从桌子上跳下去,没发出一点声响,点头道:“我下次从我家蹦过来,不爬了。”
桂欢顿了两秒:“你爬上来的?”
廖敛:“有水管和墙沿,不难爬。”
有些人天生就擅长攀爬,厉害的专业人士能徒手攀岩险峰,廖敛身手灵巧,想来也是攀爬高手。
廖敛看了眼桂欢的床,粉色的碎花床单,淡粉色的被套,一看就是桂欢妈的喜好。
“我可以坐吗?”
桂欢:“坐吧。”
廖敛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床上,把鞋脱掉,双腿一盘,低头在被子上嗅了嗅,眼瞅着就要用脸去蹭被套,桂欢连忙出声叫住他:“你来有什么事?”
廖敛似乎这才想起来正事,他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记事本,递给桂欢:“你把你家电话号码写给我。”
桂欢:“你有事直接来我家敲门就行,不用打电话。”
况且廖敛连门都不敲,他都是翻窗,还总是翻得出其不意。
廖敛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被面,说道:“我假期去爸妈那,只能给你打电话。”
桂欢:“去非洲?”
廖敛摇了摇头:“他们现在不在非洲。”
桂欢拿起笔,给他写家里的电话号码,就听廖敛道:“天禧说他们现在在北极。”
桂欢:“……北极?”
廖敛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微微蹙眉道:“我听天禧说,好像要拍一个北极熊和企鹅的电影。”
桂欢:……这可真是动物界版的牛郎织女啊,一个南极一个北极,比人鬼情未了还要匪夷所思。
拍就拍吧,至于去北极找演员吗?
桂欢:“你去的时候,给你爸妈带点湘城的特产过去吧。”
廖敛点点头:“他们爱吃湘城的鱼。”
劳动公园的鲤鱼就行,还不用花钱。
桂欢:“鱼干?”
廖敛:“活鱼。”
桂欢不由得心想:飞机让带活鱼吗?当行李托运?
“你坐飞机去?”
廖敛眨了眨眼睛:“天禧带我飞过去,他认识路。”
桂欢:……这句话怎么这么怪呢?坐飞机还用得着记路吗?飞机要飞哪儿,都是订好的路线才对。也许是天禧……不,廖敛舅舅认识从机场出来以后的路?
桂欢:“你多带点防寒的衣服,一开始去肯定不习惯那边的气候,注意点身体,生病了就赶紧吃药,别盲目自信。”
小孩感冒发烧很容易烧成肺炎,要是不好好治疗,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廖敛很认真地听,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随即轻轻抽动了两下鼻尖。
桂欢嗅了嗅自己:“有味道?”
她身上并没有汗味,屋子的窗户开着,房间里也没有异味。
廖敛起身穿好鞋,走到了桂欢面前,他比桂欢矮一些,才到她的肩膀。
桂欢正想着他要干什么,就见廖敛脑门贴在了她的胳膊上,用力蹭了蹭。
桂欢:“眼睛不舒服?”
廖敛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总喜欢往别人身上蹭,类似于撒娇,但表情又太过冷淡,桂欢只能将他这种行为归结为——毛病。
来回蹭了几下后,廖敛抬起头,晃了晃脑袋,舔着嘴唇说道:“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
桂欢:“好,写信也可以。”
廖敛摇头:“不写信,我想听声音。”
桂欢挑了挑眉,心想:这孩子不会是对她有种另类的“雏鸟情节”吧?
毕竟自己是他的第一个好朋友,好邻居,好家教……
过了几秒钟,廖敛突然道:“那边要是太冷,钢笔水和油笔冻住了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写暑假作业了?”
“……用铅笔,屋子里再冷,温度也不会到零下,不至于写不了作业。”
桂欢:他这点心眼可真是一点都没浪费,全用在偷懒耍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