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蟑螂,拼命长大然后学会飞,以为自己这样就能让人类畏惧。
这一天费尽心思的明星们和网红们都没太占到便宜, 捐了一堆钱最后还要自己花钱买热搜,可是热搜的位置也维持不住,抵挡不过真正的自来水军——
诚然粉丝们还在疯狂点赞喊着“哥哥好帅”和“我姐美炸天”,但相比起“某某穿着某某牌子早春高定艳压群芳”这样的内容, 非明星粉丝的吃瓜群众更喜欢嗑那些莫名其妙的CP。
那些所谓豪门千金与少爷们, 离他们好像很远又似乎比大明星们近一点, 比如苟安也穿三百多块钱一双的匡威,有网友热泪盈眶:我第一次也买的起热搜同款, 这不得赞一个?
网络上也不全部都是负面的情绪, 相比之下人们的口风导向似乎总是非黑即白。
比如上一秒他们还在质疑贺津行对苟安看都懒得看一眼,下一秒却回头扒起现场其他人的照片后的蛛丝马迹——然后发现这一晚上,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贺津行的视线跟着苟安跑了至少不下八次。
这不是特别恨的话, 只能是特别爱。
而眼下, 并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喜提了热搜, 受到了全国网友的真切祝福, 苟安其实有些喝多了——
否则也不敢当着苟聿那个真正108响炮仗的面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和贺津行热吻完毕之后她处于醉酒加缺氧的叠BUFF状态,迷迷瞪瞪之间,只听见周围的人在欢呼鼓掌和叹息。
欢呼鼓掌的是她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伙伴。
叹息的是贺津行这一桌的叔叔们。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年轻的时候和我媳妇儿也这么恩爱, 哎呀, 唤起我心中中年爱意,我今晚想早点回家。
说这话的那个叔叔还伸手拽着苟聿, 试图把爬上酒桌的苟聿拽下来, 嘴巴里劝着“你都这样揍过他一次了还想来第二次吗”, 苟安迷糊中, 耳朵因此动了动。
然后站起来挡在了贺津行的跟前,叉着腰对她爸爸说:“是啊,你不许动他。”
周围安静了几秒,苟安听见贺津行在她身后发出轻声的笑。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第二天早上清醒过来的苟安坐在床中央捂着脸后悔了足足一个小时,当时她想当场订张UFO的票,连夜逃离地球。
但这都是后话。
——总之,这晚所有人都知道苟安是贺先生的小宝贝了,不容反驳。
……
后半夜,天气骤变。
乌云遮住了原本皎洁的月亮,空气中的寒风卷起带泥土腥味的风时,大雨噼里啪啦地便从天上落下来。
陆晚坐在车内,麻木的看着窗户上落下的雨将外面的一切变得模糊,抬起手整理了下礼服的裙摆,手又拂过脖子上的项链,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她战战兢兢跟在苟旬身后,这辈子第一次踏入高奢珠宝店,去租借一套市面上通贩的普通珠宝……
现在不用了。
这些珠宝真正的属于她。
周雏正在焦头烂额和徐慧的婚事就要告吹,他在江城的地位不保,许多高档场所将不再对他宽容地开启大门,但这些在陆晚看来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至少他还买得起这些几万块的珠宝,不会以为晚餐里多加了十块钱的猪肉就认为是加餐。
她要的一直不多,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光是这样好像也不能得到满足,就好像……
老天爷在跟她作对。
原本抚平裙摆的双手无声握紧,脆弱的布料又变成充满了折痕的模样。
这时候,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介于周雏早就回家休息了,陆晚以为是周雏派来的保镖,一转头却看见脸上带着笑容的卷发年轻人坐了进来——
今晚他的同龄人这会儿都在酒吧里为了贺津行和苟安、周雨彤和李渡的事欢呼雀跃,磕生磕死。
陆晚有些呆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闯入者,他唇角轻勾,侧脸的弧度,从某一瞬间恍惚中,真的很像贺津行。
“贺渊?”
她叫了他的名字。
盯着面前年轻人的脸,脑海里却没来由地闪过贺津行的无视,以及李渡轻蔑的目光……
陆晚又感觉到心脏一阵发疼,到胸腔紧绷到难以呼吸,就好像看着一切在离自己而去——
然而短暂的窒息后,她只想冷笑。
明明在曾经的梦境中,她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现在都成了镜花水月。
“你有事?”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客气——
在陆晚看来,贺渊和苟安还是一国的。
而今晚气氛对于“那一国”的人来说如此美好,陆晚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在那样的场合下做到无声无息地抽离的,又怎么若无其事地拉开她的车门,坐了进来。
不怕被那些人发现吗?
外面的雨有点大,贺渊进来后便自顾自地弯腰抽过纸巾擦了擦微卷的头发上和下巴上的水。
他仿佛感觉不到旁边陆晚转头看了过来的目光,擦完水后,随意将手中的纸巾团了团放进口袋:“锁门的决策不错,把苟安关在注定要坍塌的楼房里……差一点你就成功了。”
陆晚的瞳孔缩聚,一瞬间做坏事被人发现的恐惧完全笼罩了她,她嗓子发干,像是被命运扼住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第一反应是这个人怎么知道这件事,他会不会因此要挟她?
她停顿了下,立刻又紧张地去看前面坐着的司机——
随后发现很诡异的一幕,前排风挡玻璃的雨刮还在左右摆动,然而驾驶坐上,司机却好像根本没感觉到后排的对话甚至是后排多了一个人,他低着头在看手机,头也没抬,就像是瞎了和聋了。
……按照常理,没人不认识“苟安”,如果他听见了贺渊说的这样惊天动地的话,不可能做到这样完全无动于衷。
眼前的一幕过于诡异。
陆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背脊冒上来。
她转头看着贺渊:“你是什么人?”
然而贺渊像是察觉不到她的敌意,只是温和地抬手拍拍她的手背,语调依然慢条斯理:“别那么紧张,如果我是想要害你,就不可能心平气和坐在这和你聊天。”
聊天?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这样说未免就有些无情了,在你拿到我的那张提示纸条后,不是很好地利用起了台风这个天灾吗?”贺渊说,“我还想夸你聪明,不愧是女主角,你只是在台风来临前锁了一栋暂时无倒塌征兆的建筑的门,堵住了那些人的出路,让他们出不来……哪怕当时被人看见甚至被人用手机照下来,这些证据也不能成为给你定罪的理由。”
贺渊笑了笑:“是专门读过法律吗,好专业的手法哟!”
他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什么电视剧的剧情。
然而陆晚却越听越沉默,她一个字都不想提那天的事——
听说那栋楼最后真的有人因为最后关头没逃出来,被压在倒塌的墙下因此丧生……
想到这件事她胸口就翻涌着,头晕目眩,这些日子连连在噩梦中醒来,那些昔日的邻居脑袋上流着血,扯着她的手,问她,他们对她也不错,她为什么那么狠心。
她每次从噩梦中惊醒,都害怕得不得了。
她不想聊这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要再和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是苟安派你来套话吗!你为什么来!你下车!”
情绪越来越激动到绷不住,她伸手推搡贺渊,不知不觉带上了哭腔,柔软的小手拼了命似的,也只是把贺渊推得稍微摇晃了下。
贺渊一只手扶着门把手,却似乎完全不为自己的不受欢迎感到沮丧,他只是眨眨眼,突然问:“还记得那张纸条上写的吗?陆晚。”
陆晚突然动作一顿。
“你最后的两个机会。”贺渊说,“天灾,人祸——你已经错失了一次,现在还有最后的,修正一切的可能性……”
陆晚仰着脸,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泪流满面——恐惧、懊悔、嫉恨、不甘,乱七八糟的情绪一时间疯狂涌了上来,她的眼泪汹涌,挂满了长长的睫毛。
“别哭的那么可怜……”
这样说着,贺渊一点儿也没有怜香惜玉要给她擦眼泪的意思,黑夜之中,那双属于混血儿的双眸里浮现出冰冷的笑意。
“你早有准备,不是吗?”
他指了指陆晚的手机。
陆晚死死地握着手机,就像是握着最后的救命稻草,甚至都不想问贺渊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相比起天灾,所谓‘人祸’的操作有些难。”
贺渊笑了笑。
“毕竟人心不是系统,不可控。”
陆晚眼泪朦胧地瞪着他:“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还不确定——”
“你确定,你要做的,否则你在梦中看见的那些将真正地离你远去,你将一辈子只是暴发户的女儿……啊,暴发户最后会不会为了他的三个儿子和给予他一切的原配妻子抛弃你呢?这也说不准。”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优柔寡断可成不了事。”贺渊想了想,“希望你不要再束手束脚,要做就做得彻底一点。”
他说完,任由车内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耸耸肩,意思是自己讲完了,手拉了拉车门门把手就准备下车。
外面的雨在他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奇迹般的停了下来。
陆晚叫住了他。
一条腿迈出车门外的人回过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车内的少女,她怯怯地抬着头望向他,犹豫了半晌抿唇,问:“你又是为什么针对苟安?”
之前以为,他只是和她一样,无声地接近、和苟安套近乎。再从苟安下手,是为了从她这儿得到点信息……
也许他感兴趣的是贺家以及贺津行手里的那些权利。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他单纯就是冲着苟安来的。
门外的人笑了笑。
抬起手轻轻用一根手指挠了挠自己的下巴,他叹息了一声:“告诉你也无妨。”
只是短暂的停顿。
“之前是因为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导致了一环扣着一环的剧情发展扭曲……后来我发现了,问题就在苟安的身上。”
陆晚茫然地望着他。
贺渊意有所指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字面意思,在她,身上。”
“?”
“严格的说起来,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所以哪怕我帮你的话,也很公平。”
”你是说有人在帮苟安?帮助她得到一切?”
“那东西可不算是人。”贺渊“啧”了声,“我没办法把它从苟安身上剥离下来,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把这个角色整个删除掉就好。”
陆晚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贺渊靠在车边:“我会帮你完成最后一次把握住机会,但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陆晚:“你要回国了吗?”
贺渊笑了笑。
“是啊。”他说,“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
接下来的很多天,江城都是很好的天气。
也不是多好,但大概就是回归了昔日江城的冬天应有的姿态,总是阴天,但最多也就是偶尔下一场还算温柔的雪。
一场台风带来的大风大雨就好像是谁摁下了控制键,现在说没就没了,人们在人仰马翻的灾后收尾工作中,马上就要迎来过年。
街道上张灯结彩,逐渐喜庆。
电视里和报纸上农民工讨薪回家过年的新闻多了起来,但是好在贺津行在某些方面基本算的上是良心商人,他没有拖欠工程款的兴趣爱好,甚至拨了一笔款项放给晋山码头的工地上——
晋山码头的工地如今很多都是宅普区的拆迁户,这里面的大多数人都过着没有固定工作、有了上顿没下顿、在零散工地打日结工的生活……
所以在他们签下的同意拆迁的协议中,部分包含了一份长达整个开发计划的工地聘书,给的时薪要比外面的工地高一些,而且稳定。
贺津行万年不做好事,但大概是自己亲自在台风中去过棚屋区,亲眼看着腐朽的建筑倒塌,所以这一次他稍微懂了一点恻隐之心,额外给这些现在水深火热、无家可归的工人们发了一笔过节费。
结果偏偏就是这笔钱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
这一天,贺津行开了一天的会。
一整日忙得两脚不沾地,下午好不容易抽出一点时间看了看手机,便看着手机里苟大小姐抱怨着中午的食堂饭,难吃的狗看了都摇头,陈近理自己怎么吃得下去。
贺津行顺手回了个“……”,与此同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喜欢的餐厅,想了想哪些是老板比较熟悉的可以厚着脸皮加塞个预约。
把备选的餐厅发给苟安的时候,贺津行已经叫刘秘书准备备车去研究所接人,结果话语刚落,另一个负责海外接洽的秘书推开了门,脸色很不好地说,海外部那边申请紧急会议。
贺津行在国外的产业多位于欧美等国家,换句话说这个时候他们那才凌晨四点。
无视时差、这半夜也要爬起来开会的决心,让贺津行下意识地看了眼新闻,并没有跳出类似“黄石火山喷发”“美洲沉没”“欧盟解体”或者“被逼疯的俄罗斯终于一个原子.弹赠给自由港女神”的新闻。
他挑了挑眉,搞不懂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飞快预览了下简报,才知道原来是周围的城市闹了蝗灾,庄稼被啃的一干二净……
他们在国外买地种植的那些农作物刚刚才发芽,正欣欣向荣,如果也遭遇这些,怕不是损失惨重。
这会确实开也值得开一下。
抬手揉了揉眉心,给苟安发了个消息说明情况,晚上约会取消。
那边没有立刻回他消息,可能在忙,也可能生气了。
无论她是不是真的生气——
突然临时取消约会这种事给贺津行一种自己成了画饼的渣男的错觉,所以一脚踏进会议室前,他还在琢磨着:一会儿该如何补偿苟大小姐,才能重新哄得她对自己笑一下?
……
开完会已经是晚上八点,如果不是贺津行阻止,对方可能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这种季节闹蝗灾离谱的像是世界末日要来。
这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
毕竟江城也刚刚在大冬天吹了台风——并不是冬天不能有台风——但级别这么高的强台风,通常情况下还是夏天多一些。
贺津行关了电脑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给苟安发了个信息,直到他从电梯里走出来,向来秒回信息的她都没有回。
他干脆打了个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男人挑了挑眉,正想像个讨人厌的家长似的顺手给周雨彤也打个电话问问她们是不是在一起不干好事——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车边站了个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
对方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因为佝偻着腰、姿态猥琐大概只剩下不到一米七,这会儿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西服,时不时弯下腰,用迈巴赫的车后视镜照照镜子,扒拉一下毫无光泽且凌乱的头发。
贺津行在车前站住,心中想着安保组下个月奖金一分钱别想要,平静地问:“有事?”
听见声音,原本还在认真照镜子的中年男人被吓了一跳,他直起身,便看见不远处站立着的西装革履的男人——
裁剪良好的西裤包裹着他两条修长的腿,领带早已扯下来缠绕在手指节上,领口打开了两颗,头发也点儿乱。
大概是因为疲倦。
他脸上没有挂着那招牌似的平易近人的笑容,相反的却有些不耐烦。
比电视上看上去更加矜贵,英俊。
矜贵到王浦生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整理仪容仪表可能在对方看来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就像是一只下水道的蟑螂,拼命长大然后学会飞,以为自己这样就能让人类畏惧。
……
实际上蟑螂能给人的感官只有恶心而已。
王浦生在弄明白这一点之前已经跟着贺津行坐电梯回到贺氏三十一层的顶层办公室,电梯里若有似无的清洁剂留下的香味让他浑身不自在,但他还是盯着自己在电梯中的倒影,强迫自己不要露出任何的胆怯。
期间贺津行看了两次手机,但最终都放下了。
王浦生假装自己没看见。
刚才他在停车场内向贺津行自我介绍,他是斋普区棚屋住户们选出来的代表,这一次是来和贺津行洽谈关于拆迁款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下意识地搓手笑,笑得露出一口黄牙,天然自带讨好的意味和不请自来的卑躬屈膝,贺津行微微蹙眉,却还是邀请他上了楼——
年关将至,政府那边已经没有多少耐心,前几天的饭局有发改委的领导牵着贺津行的手,就差让他当场摁个红手印发誓,今年事今年毕,晋山码头的安置工作必须要在年前解决。
所以,这些人不找贺津行,贺津行也会找他们。
在刚刚收拾干净的办公室坐下来时,贺津行最后看了一次手机,确认苟安还是毫无反应,他熄灭了手机放进口袋。
王浦生开始了他的喋喋不休——
天有不测风云,那场台风来的如此紧急,棚屋区的人们现在大多数无家可归,有些最可怜的几乎就要住到桥洞下面或者钻回废墟里。
“这个冬天真是难熬啊,是不是,贺先生?”
中年男人的眼尾低垂,盯着自己不知道该放哪的手,发现自己手指缝里有泥巴,又放回桌子下面。
“我听说您前段时间还给工地上的人发放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过年费……”
“是。”贺津行很烦别人絮絮叨叨,说话不带重点,“然后呢?”
王浦生抬了抬头,贺津行确定自己在一瞬间看见了他那始终胆怯又微缩的双眸中有光一闪而过。
“贺先生如此富有,并不差那点钱,为什么就非要为难我们这些只想要活命的穷苦人民呢?”王浦生露出个非常为难的表情,“为什么就不能让这件事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贺津行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了胸腔中正要烧起来的燥火和不耐。
“王先生,我这边给予的赔偿款,也是要通过政府部门审批的。”他说,“这件事我们的负责人是没有跟您提前说明吗?现在的拆迁补偿款由国家统一标准——”
“那就是你们这些富人与官员串通起来打发我们这些苦命人哩!”
“……”
“我们的要求很多吗?”
“不少。”
“对您这样的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呀!”
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贺津行干脆不说话了。
“这只不过是晋山码头开发总工程很小、小到微不足道的部分而已吧!你们看上我们的风水宝地,却不愿意给钱,只准备花最少的钱在上面盖酒店,盖度假区,甚至是赌场——你们这些人啊,时不时就连路过的麻雀都想着抓下来喝一口血呢!”
王浦生越说越激动,仿佛那笔钱真的是他应得的!
晋山码头,那个荒废了几十年的破烂码头,真的也是他口中的什么风水宝地!
贺津行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今晚也许还是在浪费时间,一瞬间就没有了继续谈话的兴趣——
他向来不喜和哭哭啼啼、面红耳赤的人坐在谈判桌上谈判。毫无效率,十句话扯不到半句重点,还很吵耳朵。
他甚至不懂,这种车轱辘过去已经发生过了无数遍,为什么非要舞到他的面前,又来浪费一次彼此时间?
抬起手,扯了下衣领。
男人终于在脸上,堂而皇之地露出了个高高在上、讥讽的笑容,那笑容很快消失,他站起来:“看来王先生还没想好这场商讨的主要目的,这样说下去似乎又回到曾经的步调——那么我们还是改天再谈。”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电话拨打了安保科的内线。
电话接通后也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声“上来带路”,扔了电话,他随手抓过搭在座椅靠背上的西装外套就要往外走。
就在他重新按亮电梯时。
身后的王浦生跟着站了起来,突然收起了前一秒那激动又委屈的语气,压低了声音突然说:“贺先生,今晚看了很多次手机。”
站在电梯前等待的男人微微一愣。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就看见办公桌边,始终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转过头冲他笑了笑,依旧是那样卑微小心的语气:“是有什么人联系不上了吧,天都黑了,有个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
王浦生语落,满意地看见衬衫下,男人的肌肉突然紧绷——
这是今晚他第一次做出这种,类似于接近人类本就应该有的情感反应。
十分钟前贺津行的困惑得到了回答。
王浦生当然不是像遗忘那样,只是试探性地来胡搅蛮缠。
这一次他带了筹码。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他满意地看着站在电梯前,那个始终态度高高在上的男人破天荒地受到了他几句话的要挟,没有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掉——
人们都说,贺津行归国后,接管了贺氏大小事务的他不近人情,雷厉风行,短短一年时间将贺氏送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就是江城的天王老子。
现在,这位天老爷,怕不是被一双来自下城区肮脏的手,亲自扯下了他的王座呢!
一股小小的、近乎让人窒息的快意升上心头,那快意阵阵,咬的王浦生骨头都要发痒。
电梯门合上时,贺津行重新回到了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
“让我确认她的安全。”
他从抽屉里面扯出来一沓空白支票,扔垃圾似的扔到了王浦生的面前。
“你要多少钱,自己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