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升起的瞬间,就像是原本带着几分疑虑和迷雾的大脑突然清醒过来一般,达达利亚心中暗自思筹,只觉得可能性越来越大。
璃月的岩神摩拉克斯一向以武力镇压域内,千年前的魔神战争时就素有威名,放到如今,除了愚人众的上位执行官,以及其他几位神明,达达利亚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有本事对这位造成威胁。
师姐她……
闻音只觉得达达利亚看向自己的眼神倏然一顿。
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对方的神色复又变得坚定起来。
闻音眸光微挑,打量了达达利亚两眼。
对方却已又垂眸,言辞颇有三分恳切地说。
“我虽然信任你们,但可惜,如今这般时局,愚人众身为至冬国使臣,在七星面前也没什么可信度,不能借此帮你们洗清嫌疑。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愚人众在七国的风评并不是太好,人们总是对我们怀有过分的戒心。”
“就连第二席执行官【歌者】也总会受到这样那样的质疑,更何况我们呢?”
派蒙哼哼两声:“我觉得这应该是愚人众的错。”
她和荧在龙脊雪山冒险的时候没少遇到愚人众驻扎的士兵,那些士兵可比盗宝团难打多啦!
“你是说那些总是驻扎在各地的愚人众士兵吗?哈哈哈,相信我,邪眼消失之后,他们可不会向以前那么难以对付了。”
达达利亚不动声色地拉近和旅行者以及派蒙之间的距离,话里话外,竟然是站在她们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他需要获得她们的信任,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达达利亚迟疑了一瞬。
“接下来就是一些私人的谈话了。这位不知名的小姐,不妨先移步北国银行的前厅休息一下?”
这话是对闻音说的。
达达利亚这样的语气,好似之前同闻音并不熟识一般。
派蒙摸了摸脑袋,还以为是自己先前看错了。
她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开口道:“唔,我们之前在城门见过,她应该也是被无辜牵连的可怜人,如果有什么能洗清嫌疑的办法,公子可否同我们都说一说呢?”
“被无辜牵连的可怜人”闻音抱着肩膀,闻言微微挑眉。
荧沉默着,但看样子也赞同派蒙的话。
她对人的气息还是有些敏感的,直觉闻音并不是什么恶人,甚至于她身上好像还有一分熟悉的气息。
噢?关系都已经这么好了?
师姐到底是什么时候跟旅行者熟识的呢——总不会是在蒙德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吧?不然,只在城门见过一次,缘何能产生这么强烈的信任?
达达利亚心里冷笑,面上却仍然是一派温和而值得信任的模样。
“好吧。那就请几位看看这个。”
他递出一张像是符咒模样的东西。
派蒙好奇地打量了两眼,只觉得这东西非常有璃月风格,但是犹带着三分陌生。
“这是什么?”
“谁知道呢?有时候用钱只能买到东西,却买不到名字。简单来说,这是一种信物,让三眼五显仙人不会伤害你们的信物。”
达达利亚眼尾似乎微微一勾,意味深长地道。
*
荧和派蒙很快动身离开了。
就算是愚人众,也不能无限期地延长通缉令的时间,她们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动身,在七星的使者之前向仙人们传达璃月港发生的一切。
至于闻音——有荧和派蒙去找仙人,哪里还需要她做什么呢。
她脸色苍白,被深红色的眼瞳衬着,更显得脸上毫无血色,像是脆弱的娃娃,荧和派蒙瞧她几眼都害怕她会受伤,当然也不会要求她同去。
“闻小音,你就安心在北国银行待着吧——公子看起来是个好人的样子,说会好好照顾你,应该不会食言的,你放心,我们一定找到仙人,洗清我们的嫌疑!”
离开之前,派蒙信誓旦旦地说。
荧也微微颔首,虽然并没有说话,但看起来异常可靠。
等她们离开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有外人在的时候,达达利亚尚且能笑脸相迎,但是当外人全部离开,他脸上含着笑的表情却迅速冷寂下来。
微弯的眼尾垂下,衬得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冷厉和淡漠。
“向全天下昭告你的死讯,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是吗?”达达利亚沉默了数秒,最终却依旧没能压抑住心底翻涌的情绪。
他明明觉得胸腔里翻涌着的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压抑着的无法掩盖的怒火,但是话出口的一瞬间,他又好像只觉得难过。
散兵无疑知道闻音的计划,也知道对方其实一切安好——甚至于潘塔罗涅都有可能知情。
但他却好像总是最后才知道真相的人。
明明深渊地下的时候他们还算亲密。
无人知道,闻音的死讯传来时,愚人众刚刚上任的第十一席执行官,在温度零下的至冬寒夜中枯坐一晚,衣衫都被冰雪浸透,心底也是一片冰透般的寒意。
甚至于达达利亚再不愿想起那一晚。
为什么要掩盖他们熟悉的事实呢——他想。
女皇又如何,公鸡又如何——他总归不能再一次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寻找了数年,好不容易才寻到的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能再一次相见,是历经千辛万苦求来的结局,是少年走过无数暗黑的沉夜终逢春日再临,渴望像是野草一般疯涨,瞬间浸透他的五脏六腑,织就一张看不见边缘的巨网,却又让他心甘情愿地被困在其中。
他想,早在当年深渊一别之时,自己便早该想到这样的结果了吧。
少年阿贾克斯枯燥无趣的生活里,她是第一束照进来的光,新世界的大门也由此对他敞开。
闻音原本想同自己的小师弟叙叙话,顺便考察一下他这段时间在璃月的工作——却不成想当即受到一声责问。
计划计划,就是要隐秘些才算的上是计划——如果广而告之,那是什么计划?
而且闻音当时明明同小人偶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是达达利亚,也不要轻易就告诉他。
却不知这小子同小人偶说了些什么,竟然那么轻易地就获得了他的信任。
她眉眼微挑,却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青年的气息覆了满怀。
来自至冬所特有的,像是染着雪花般的冷香。
拥抱的一瞬,像是整个人置身于清冽的雪原,偏生抬眼便是茂盛的日光,像是盛夏来临,绿意疯涨,身上满是温暖的光芒,于是连空洞的心也被填满。
闻音原本想说出口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虽然她不太能理解达达利亚为何突然这般动作——但这样的场景下,她原本想要说的话,就略有些煞风景了。
她默了一瞬,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脊背,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在深渊底下的时候那般。
那时候,骄傲的青年刚刚见识这世上极致的力量,隐秘而瑰丽的世界为他展现出新的一角,但是初学无疑的少年总是在每一场比斗中落于下风。
那时候,闻音偶尔也会这么安慰他。
只是那时候他们身形相仿,名为阿贾克斯的少年拥抱过来的时候,也只能将额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哭泣。
多少年以后,昔日身高不过高出闻音些许的少年已经是如今这般挺拔的模样,胸膛宽阔,身高腿长,覆过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座小山压在她的身前,只是神态和语气又亦如既往。
“别丢下我,师姐……”他声音尽力沉稳,却总有压抑不住的破碎的腔调,连带着青年的胸口都有压不住的起伏。
但是无论怎么样,他都没有任何想要松手的意思。
怎么会松手呢——
青年的声音像是带了丝丝的哑,缠在闻音的耳边,像是卑微的祈求,又像是执著的许诺。
“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师姐——散兵能做的,富人能做的,我都可以——我很有用的,我不再是深渊地下需要你保护的那个孩子了——”
说道最后,他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青年像是少时一般,微微低下头,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半点松弛的意思,反而将闻音困得更紧。
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从背后望去,青年宽阔的脊背几乎将闻音的身影完全困于其中,橙黄色的短发像是盛夏的阳光一般耀眼,软软地蹭在闻音的颈侧,引得闻音轻轻伸手揉了揉。
明明只是个简单的动作,青年却好像从中感知到了莫大的安慰。
像是信徒得到了神明的许诺。
他就这样紧紧地抱着闻音,半晌不曾放开。
这样脆弱的语气和神态,难免让闻音想起当年尚且年少的师弟,少年阿贾克斯不是如今需要忌惮的愚人众第十一席达达利亚,闻音便也不免神色柔和些许。
这一瞬间,她竟也恍然生出一种时光错乱般的感知来。
深渊地下的时光,细细数来,好似也并非全是困苦,总有些令人至今都埋在记忆深处的珍宝。
只是,到底是光阴不再。
“好了,起来吧……”
过了一会儿,闻音又轻轻拍拍达达利亚的后背,示意他放开自己。
青年固执地没有动,小声反驳:“师姐的手都给旅行者握了许久,怎么跟我却这般吝啬,连拥抱都要掐着时间。”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亏,声音又小了些。
“不能再抱一小会儿吗。”
闻音:我觉得孩子不能惯着。
旅行者和达达利亚——这明明不是一回儿事啊。
她心下无奈,达达利亚却慢慢勾起一点唇角。
只不过好景不长,很快,闻音就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稍一用力,就将他半扯开了。
一声轻轻的咳嗽,正是这时出现在了两人的头顶。
闻音一抬头,就见赛诺正落在北国银行的外墙上,半骑着墙头,目光转向旁边,一副自己刚刚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赛诺:(咳咳)(轻咳)那个,不然你们继续?
鸭:(愤怒)(失去理智)师姐,这家伙从哪儿来的?杀了他鸭!
旅行者(派蒙):赶紧跑任务ing打工人永不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