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曼曼醒来的时候头特别疼, 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光怪陆离’,眼前的景象时而大,时而小,空间感也有点古怪, 有那么一小会儿, 她几乎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还好, 她的思绪也没恢复到足以紧张的强度, 金曼曼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才慢慢找回四肢的触感——还好,她身上好像没有什么伤口, 至少肾没被取走。
这当然是苦中作乐, 她不能说说自己是不惊慌的, 当然, 疑虑也随之而来:Stefen不是都死了吗?嘉俊也被抓进去了, Crystal翻供的话,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出来?二房还有其他人吗?还是嘉俊的合作方?楚君是怎么回事?
她的视野逐渐清晰了起来——理所当然, 金曼曼是被捆着的, 嘴里也塞了布,她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周围一片空空荡荡,这里似乎是个空置的室内停车场。除了自己这张椅子之外, 她尽力左右张望过了, 停车场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连楚君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打算把她放在这里, 直接晾死她吗?这停车场好像也没有启用, 如果金曼曼一直被绑,几天后估计不是饿死、渴死,也会因为下肢血栓而死。
她努力挣动了一下:绑得很紧,几乎没有动弹的余地。靠自己脱困似乎是不可能的了,金曼曼又设法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倒是还挺完好的,身子也没有别的感觉,看来失去知觉后,她并没有被侵犯。
打的那针是麻醉还是什么呢?或者说,失去意识后,有没有注射什么别的?这只能等后续去做检查了,至少现在,没有什么异样,知觉逐渐恢复,而且出奇的没有太多负面情绪,反而很冷静,金曼曼知道这是麻药的副作用。那一针应该是麻药了,想也知道,如果只是戳一针就跑,那可能是上瘾类的东西,要把人带走的话,还是麻药更稳妥一些。
而且,他就算从警局出来,应该也没时间回家去拿药吧,时间上应该来不及……
或许是因为她太冷静,一点也不惊慌,嘉俊没有再藏,停车场水泥柱后,有脚步声哒哒响起,荀嘉俊黑着脸走了过来,“金小姐,是不是要打你几巴掌,你才知道害怕啊?”
金曼曼呆呆地看着他,假装还没彻底醒麻药,荀嘉俊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凝望着她,扳起金曼曼的下巴仔细端详,他脸上长胡茬了,衣衫也凌乱,有汗酸味,明显是昨夜被捕之后,并没有机会打理仪容。他伸出手,轻轻地在金曼曼脸上拍了拍,“装什么装?早该醒了,那一针最多让你睡半小时,这都快七点了,还睡那?”
看来的确只打了一针麻醉,否则,嘉俊应该猜测金曼曼还没过□□的劲儿,金曼曼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有麻药是哪里来的疑虑,但她最大的担忧已经消除了。她冷冷地望着嘉俊,又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嘴巴里的布边儿。荀嘉俊嗤笑一声,把封口布一把扯了出来。
“还挺镇定啊?装?”他拍脸的力道重了些,金曼曼的脸开始疼了。“再装?”
“你想怎么样?”金曼曼问,“你希望我怎么样?”
两个人的对话并不同步,嘉俊明显是情绪驱使,而金曼曼则完全是理性的询问,嘉俊愣了愣,他似乎被金曼曼带回来了,最后啪地抽了她一个耳光,这下是用上力了,金曼曼被打得脸偏到一边去,但荀嘉俊的情绪也冷静了一些。
“说吧,”他退后了一点儿,冲水泥柱后打了个响指,楚君脚步拖沓,从水泥柱后头走了过来,手里还端了一张户外凳,嘉俊坐了上去,似乎把这里当成野外侦查室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和Julie那个死女人一起算计我?”
果然,虽然金曼曼也可以把自己撇清,但荀嘉俊是习惯讲理的人吗?Julie对他,可谓是赶尽杀绝,荀嘉俊对付不了Julie总对付得了金曼曼吧?其实,金曼曼也不是没防备,但她真没想到嘉俊怎么能跑得这么快——除非是Crystal那边还来不及操作翻供,嘉俊的运气又不错,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就给他取保候审了……
不过,这也很难解释他是怎么搞到药的,时间上好像有点儿来不及,但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金曼曼说,“说实话我也很懵,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为什么Stefen会被反杀——”
她脸上流□□真的疑惑,“没有任何人来和我解释,我只能假装没事,做我该做的事情,到现在都没见到Julie——”
如果她对案发过程了如指掌,这就说明她看过监控,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警方在盘问中不会对询问对象透露这些,哪怕嘉俊,也只知道Stefen在搏斗中受伤,而且伤得很厉害,至于为什么床上换人,目前知情者很少,他狐疑地盯着金曼曼,突然问,“那天晚上,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不可能那么早睡觉的。”
“我们要快点轮流洗澡,因为爵士上床早,深夜不宜有太多噪音。”金曼曼回忆了一下,“然后我在用手机办公,Julie用电脑……没什么特别的互动,后来我们听到有人在叫我们,就出去了,然后就发现……”
然后大家其实都看到了事情的进展,之后则被警方控制,带回去分别问话,其中打倒Stefen的安保当然被重点监视,嘉俊也没有多少打探消息的机会,如果金曼曼什么都不知道,那她也的确就只能提供这些信息,事实上,说不定会比嘉俊更加困惑与恐慌,因为Julie布的局很可能把她也给绕进去了。
嘉俊沉默了一会,“你的手机呢?——她的手机呢?”
楚君慌张地窜回水泥柱后方去了,金曼曼心中一喜:手机还在,她和林阳互开的定位就还在。现在有可能还在寻找,但至少他定位到金曼曼只是时间问题。
“解锁。”
嘉俊的话并不多,停车场并不暗,照样有照明灯从头顶撒下来,在大家的脸上都打下一层层阴影,金曼曼看了楚君一眼,楚君脸色很苍白,她的手指在发抖,回避着和金曼曼的眼神接触,应该是还没露馅,但她也怕金曼曼把她拖下水。
嘉俊是给她服药了吗?应该不至于……金曼曼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为荀嘉俊解锁手机,荀嘉俊打开微信,立刻仔细检查了起来,金曼曼由得他看——消息都是随时删的,她根本就不怕什么。
“你的手机,拿来。”
但嘉俊要看的并不只是金曼曼的聊天记录,他粗略地查看了一番,随后便向楚君伸出手。金曼曼心底一沉:这是在怀疑楚君也在局中?
这样看,楚君配合骗她,或许不是自己的意愿,而是当时生命也在威胁之中,她现在的处境只是比金曼曼略好而已,金曼曼感觉眼前的局面似乎逐渐明朗起来,只有一两块拼图还在迷雾之中,她平静地看着嘉俊在两台手机中对比,和楚君对了个眼色:楚君只是惧怕但并不惊慌,好,这就说明她们的聊天记录删得到位。
拉齐还挺有用的……每次对话完,删掉敏感词之后,她们都要逐一截图对比,把问题对话去掉,通话记录删除,消除掉最后的破绽,这实际上是从出轨行为中得到的灵感,金曼曼有太多客户是遮掩行踪的行家里手了,至于楚君,她要躲她妈妈,两个女人不谋而合,合作起来还挺默契的。这点当时似乎有些没必要的谨慎,这会儿成了她们两人的一线生机,至少,和被迁怒和怀疑的金曼曼相比,楚君还算是安全的。
你放心,金曼曼试着用眼神向楚君传递自己的决心:她不会拖楚君下水,但希望,如果她遭遇不幸,楚君在条件许可的时候,能向林阳做个交代。
好可悲,在乎她生死的人居然只有林阳,汤老师那边金曼曼甚至都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些事,简直是……太丢脸了,瞧她掺和到了什么麻烦里来……
有一瞬间,金曼曼几乎要动情绪了,但她还是很快调整好了自己,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没有人的人生从来体面,她已经尽力,余下的一切,就交给天意吧。
楚君似乎是捕捉到了她的意思,她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对金曼曼投来歉意的一瞥,但没有来得及做更多表示,便被嘉俊打断。
“银行登录。”
他果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怒气有所消融,但当然也没有向金曼曼赔罪的意思,而是立刻转移目标,金曼曼无奈地用面部识别登录了银行APP,赛博抢劫,人落到他手上,想藏钱都难……
“就这么一点啊?”
但是,她那点可怜的数十万存款,当然无法让嘉俊满意,荀嘉俊甚至不信邪地搜了理财,确认金曼曼真没钱藏在理财、基金里,这才大失所望地把手机拿到她面前,“识别转账!”
蚊子再小也是肉,嘉俊这是要跑路了吗……金曼曼心里一沉:如果打算放了她,那抢走的钱就是罪证,他来不来得及在金曼曼报警以前出关?除非,除非他打算杀人灭口……
那目击者楚君呢,和他一起走?再不回来?金曼曼失踪,林阳一定会报警,钱款去向就是最好的证据,嘉俊看来是已经做好准备,此生再不回大陆了,他打算去哪里?带走楚君?还是把她一起干掉?楚君也愿意就这样和他出去,一辈子都不能公然回来,完全丢失自己的生活吗?
楚君应该是懂得嘉俊行动背后的含义,她的呼吸略微变粗了,但并没有阻止嘉俊的意思,金曼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钱被转入了嘉俊的全球账户,她问,“俊少,钱都给你了,我也不会报警,这件事,能不能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能!她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如果不想走的话,楚君是不是该有所行动了?她有没有给自己物色点武器?身手如何?救命啊,金曼曼这时候真希望自己对楚君多点了解——
她现在甚至不敢细看楚君,害怕暴露了两人的联系,金曼曼只是用眼角余光注意到楚君对她轻轻摇头,又冲水泥柱方向示意,她的心一沉:水泥柱还有人?
“算了?”荀嘉俊吃吃地笑了起来,“我问你啊,金小姐,我阿爹死咗,死咗了,植物人了,这件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似乎也在等着一个发疯的机会,一个宣泄的机会,只是身边人太过聪明也太过顺从,一直没被抓到把柄,金曼曼的这句话,被他借机引爆了心中的情绪,“我没信你吗?没给你机会吗?这就是你的回报,金小姐,我阿爹的命谁陪呀?他植物人了呀——”
他一把抓起金曼曼的衣领,硬生生把她扯得离地,胸前的绳索紧紧勒着她,让她呼吸困难,楚君小声尖叫,气氛紧绷到了极点,金曼曼被迫在极近的距离观看荀嘉俊的脸,扭曲愤怒之下深深的空虚与惊慌,父亲一死,嘉俊就成了无主的野狗,他的报复一点都不酷,也属于迁怒,他自己都知道这一点,但没有办法,如他父亲骂的一样,他就是这么Cheap,这么贱格,他就是要这么没品的报复。
“手机——”
劝解已经没有用了,金曼曼头晕目眩,她困难地吐出单个字眼,“定位——林阳——报警——”
对野狗,安抚不了那就要把他打痛,金曼曼不想马上被勒死,但其实说出这一点或许也不能挽救她的死亡,嘉俊恍然大悟,退后了一步,“啊,对,时间不多了——啧,可惜了,金小姐,我本来还想好好招待招待你的。”
他冲金曼曼阴阴地一笑,笑容里藏着一整本刑法书,“有好多招数,是我阿爹喜欢的,刚好纪念他——不过现在没时间了——阿单!”
一边说,他从楚君手里取来金曼曼的手机,直接关机,偏头直接招呼了一声,“出来!”
金曼曼的双眼直接瞪大了,她死死地望着一个男人慢吞吞地从水泥柱后出来,他戴着鸭舌帽,但金曼曼依然可以辨认出他来。
单修谨?!
眼角余光里,楚君意味深长的微微点头:看来,就只有这个帮手了。
这么说,在医院麻醉她的人,居然是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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