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芳姑所言, 九尾黑狐成亲的那天,必定会出现晴天下雨的异象,而且那雨不是普通的雨, 淋到了容易死人。
所以为了抵挡这场雨, 就需要制作一把特殊的伞。
伞骨、伞柄、伞面,分别需要前往三个地方,获取三种不同的材料,材料取回之后, 狐妖母女会帮忙合成。
这两名npc, 还真是兢兢业业在传达任务指令、推动任务进程。
伞骨需要用到封门村后山那片竹林的竹子, 还必须是开了花的竹子;
伞柄需要去往村内一座高宅大院, 那里有一把从古时传下来的太师椅, 必须拆了太师椅的椅腿带回来, 剩下的部分还要烧掉;
伞面需要去封门村西边尽头的那间寺庙, 把供桌上铺着的桌布取走, 桌布必须用血染成红色晾干。
……听起来实在病得不轻。
于是经过简单而草率的商议,两人决定先就近去一趟那座宅院,先看看具体是什么样的太师椅。
从狐妖家到宅院, 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两人就已经站在台阶上, 合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木门朱漆斑驳, 落满灰土, 门框上蛛网密结, 显然是已许久无人光顾了。
看起来,这座宅子有些偏向明清时期的建筑风格, 与村里其余的房屋相比, 略显格格不入。
宅子估计是许久没修葺过了, 青石板的地面裂纹密布,四面围墙也都是被雨水渗透的深浅痕迹,连长廊里的铜柱都掉漆严重。
再往前走,穿过荒败的花园和假山,就来到了正厅。正厅古色古香,中央有张梨木桌子,放了一张暗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画了血红的看不懂的符文图案。
翟子渊警惕环视四周,在确定并无异常之后,拿起了那张符纸端详。
“这符纸光明正大摆在这,是不是在暗示我们,这宅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这不是暗示,是明示。”
“……也对。”
孟鲸找遍了正厅,连翡翠屏风后面都找过了,到处都没发现那把所谓的太师椅。
按照封门村最原始的民间传闻,宅院的正厅有一把清代太师椅,凡是坐上去的人皆会被怨灵缠身。
可现在太师椅不在应该在的地方,那会在哪里?
“咱们可能得把整座院子翻一遍了。”
“没问题啊,咱们分头翻,最后在这里集合。”翟子渊问她,“这张符纸是不是得带着?放在你那吧。”
她略微思考了一下:“你带着吧,你更需要。”
潜台词是:你更蠢一些,带着符纸,万一遇到危险还有机会活,免得当场被人家干倒。
翟子渊可理解不到这一层,他只觉得感动,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令他不愿意独吞符纸,还打算坚持和她推让一番,导致最终孟鲸不胜其烦在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粗暴结束了这毫无意义的推让。
“滚去找太师椅。”
“好嘞!”
……
事实证明,翟少爷属于“偶尔欧皇体质者”,越是需要运气的时候,他就越能发挥一点作用。
比如这一次,他往宅院北边走,把能翻的屋子都翻了一遍,期间零零散散,居然又翻出了二十多张符纸,最后在经过后院时,只是无意中朝院里那口古井看去一眼,结果却发现井上压着的东西有点奇怪,便近前察看。
那貌似是一把交椅,靠背与扶手连成一片,形成五扇围屏,椅背镂空雕刻如意纹,中央嵌了一块圆形山水画。
简而言之,尽管这椅子灰扑扑架在井上,好像是谁扔的破烂,其实仔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才能坐的椅子,和这宅院的风格很搭。
他站在原地愣了两秒,蓦然醒悟:“合着太师椅在这呢?”
于是他赶紧把太师椅从井上搬下来,准备扛着去跟孟鲸会合。
谁知椅子挺沉,他刚搬到一半,就感觉有股力量缠住椅腿,就势往回拖拽,险些把他也拖下井去。
他诧异地低头看去,正与井下一双充血的眼睛对视。
又或许说不是一双,而是……二三四五双。
五双充血严重、眼珠外凸的眼睛,就这样挤挤挨挨地瞪着他,充满怨恨。
正值黎明将至,原本天色都蒙蒙亮了,可偏偏此刻天边有乌云聚拢,四面阴沉昏暗,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翟子渊用手电一晃,井里那些被泡得浮肿发胀的尸体,似乎就要爬上来了。
他突然想了起来,这里住的应该是村长一家人。
临走时芳姑提过一句,当初九尾黑狐屠村时,因为村长带头反抗,激怒黑狐,黑狐把他一家五口人全塞进了这座狭小的井里活活溺死可想而知,他们的怨气有多深。
原来太师椅竟是封住怨灵们的工具。
眼看着为首那只怨灵,苍白的手指已经扒上井沿,他迅速从口袋扯出一张符纸,“啪”地往对方脑门上一贴,紧接着用尽力气夺回太师椅,把椅子扛在肩上掉头就跑。
他一边跑一边吼:“鲸鲸鲸鲸你在哪呢?椅子我找着了!可咱们有麻烦了!!”
他顺着来时路往回跑,不一会儿就见昏暗光影里,孟鲸正径直朝着自己走来,手里似乎还拎着什么。
他顿时喊得更大声:“要不鲸鲸你还是别过来了!!”
“……”
孟鲸用手电一照,见他扛着太师椅健步如飞,身后还跟着五只明显被泡胀了的狰狞水鬼,其中一只水鬼脑门上还贴了张符纸。
有意思,才多会儿工夫没见,这呆子好像做了挺多事,还挺忙的。
“哦,太师椅找着了?”
“肯定是找着了啊!”他扛着椅子没办法伸手拉她,只能拼命甩头示意她跟上自己,“快跑!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鬼地方!后面五只鬼我搞定了一只,剩下四只最好还是别和它们正面冲突了!”
“你搞定了哪只?后面明明还有五只。”
“……啊?我都把符纸贴它脸上了啊,电视里对抗僵尸之类的不都是这么贴吗?”
孟鲸无语:“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符纸需要烧了再用?”
“烧了?”翟子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哦!太师椅拆了椅腿,剩下的也必须烧掉才能带出宅子是吧?”
“恭喜你,脑子还在。”
“可咱们也没火柴啊,怎么烧?”
“巧了。”孟鲸说,“我刚才从一间偏房找到了火柴。”
“好!那我给你符纸……不对,我扛着椅子呢鲸鲸,你从我口袋里掏吧!”
“我也没法掏,你先把椅子放下,别跑了。”
那五只怨气深重的水鬼刚刚从井里被放出来,正是精神振奋急着放松筋骨的时候,比拼体力和耐力两人肯定是不占优势的,与其在宅子里你追我逃,还不如直接正面刚。
巧的是两人现在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正厅,翟子渊听了孟鲸的话,当即把太师椅扔到了那座翡翠屏风的前面。
他这才发现,原来孟鲸手里拎着的那件东西,是一柄桃木剑。
一座宅子里,有鬼,还有杀鬼的符和剑,未免也太热闹了。
“……它们来了!”
五只水鬼的速度远比想象中还要快,而且它们还懂得排列阵型。
村长和村长夫人从左侧包抄,村长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从右侧包抄,村长的小女儿则从正前方进攻,三面围堵。
然而它们一家人默契归默契,孟鲸和翟子渊从这些局游戏里培养出的配合度,也是值得拿出来提一提的。
孟鲸找到了两盒火柴,她果断扔给翟子渊一盒,翟子渊在伸手接住的同时,也把自己的符纸分了她一半,两人顺利交换。
村长和村长夫人瞬间扑到了翟子渊面前,从它们口中喷出大量如泉涌般腥臭的黑水,幸亏翟子渊反应敏捷,单手扯过墙上的一张卷轴美人图,挡在了自己脸前。
黑水当场浸透了那幅画,虽说腐蚀性不算很强,但也可以预料到,要是被喷到脸上,也得造成轻度毁容了。
他非常生气,忍不住喊了一嗓子:“烦死!你俩差点害得我当不了新娘知道吗?!”
当不了新娘事小,耽误鲸鲸做任务事大。
一旁的孟鲸:“……你已经完全接受这个设定了是吗?”
她划了一根火柴点燃符纸,随即将符纸甩向和翟子渊纠缠的村长。
符纸燃烧时在空中飞行的势头如同暗器,刹那间爆起大团火光,遮迷了村长和村长夫人的视线,大幅减缓了对方的袭击速度。
她闪身躲开另一侧村长两个儿子的追击,半晌又是一张符纸甩出去,她发现这两只水鬼也稍稍顿住了身形。
看来符纸并不能对它们造成实质性伤害,顶多当作烟雾弹,她从书房墙上摘下的桃木剑,才是真正的武器。
她转头告诉翟子渊:“多点几张!”
“收到!”
翟子渊一鼓作气连续点了四张符纸,他一边绕着屏风闪转腾挪,一边往身后扔符纸,一时间正厅内火焰连绵、烟雾弥漫。
趁着水鬼们自乱阵脚,难以确定目标的时机,孟鲸一个箭步上前,手起剑落,先把背对着自己的村长小女儿给砍了脑袋。
她一脚把滚落在地的脑袋踢向村长,紧接着反手先砍中了扑向自己的大儿子的胳膊,再当胸补了一剑。
“翟子渊!”
“在呢!”
她将桃木剑朝翟子渊扔去,翟子渊踩着桌子一跃而起,从半空中接剑,借助下落的惯性发力劈向二儿子的头顶,力道之狠,竟直接将对方的上半身劈成了两截。
自然,剩下的村长和村长夫人也没能逃过这劫,只是村长喷黑水的功力有点强,中途偷袭成功了一次,只差半寸就要沾上翟子渊的脸,幸好被孟鲸及时抬手挡住了。
就像前边提到的,尽管腐蚀性不强,却也会造成伤害,孟鲸的手背瞬间通红,就好像谁往上面浇了一壶开水,触目惊心。
孟鲸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反应大的是翟子渊,他见状暴怒抄起桃木剑,把村长大卸了八块。
水鬼们的身体爆裂开来,淌出更多的黑水流了满地,从它们苍白鼓胀的脸部器官里,又钻出无数蠕动着的蛆虫,那情景乍一看能让人把隔夜饭也呕出来。
孟鲸明显听到翟子渊对着死了那么久还要被分尸的村长,咬牙切齿骂了两句脏话,平时基本上是听不到他骂脏话的,她也有点意外。
她缓声招呼他:“行了,别发癫了,过来干正事。”
翟子渊一溜小跑靠近她,心疼捧起她的手:“对对,你的伤才是正事鲸鲸,你答应我,以后不要为了我豁出去自己受伤行不行?你可比我金贵多了啊!”
手本来就疼,被他一摸更疼了,孟鲸无语:“我答应你什么答应?你这脸能毁?毁了九尾黑狐还能看得上你吗?”
“啊这……”
“以及我说的正事不是让你看我手,是让你去把太师椅拆了,再把该烧的烧掉,听懂没有?”
“哦哦,听懂了。”
今天也是挨骂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