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采石场临时营地, 北戎兵们居住的帐篷已经是处处开花。
密集的火箭从高处密密麻麻地落在了帐篷上,火药强烈的燃烧性能,使它的火焰很难熄灭, 且能迅速扩张。
不过顷刻间,落上了火箭的帐篷便被火焰烧着了很大一块。
“着火了!着火了!”
巡逻的士兵发现后, 立刻大声叫喊起来,还没喊几声,便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黑影一刀封喉。
帐篷里那些稍微警醒的北戎兵听到呼喊赶紧跑出来察看情况, 然而帐篷门口早有埋伏, 这些人一出来,便被干净利落的一刀捅穿了肚肠。
营中不断传来惨叫。
越来越多的北戎兵惊醒,一醒来却已经被火焰包围, 慌乱中, 他们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拿便往外冲, 却一出来就被埋伏在帐篷门口的人一刀解决。
整个砍杀的过程,持续了大约一两刻钟便停了下来。
此时北戎兵扎营的那一片, 已经陷入了熊熊大火中。
火光中, 一队队身穿黑色披风的士兵陆续从营地的各个方向跑步到没有火的空地上,整齐地集结在一起。
每来一队,领头的便跑到最前面,对那身穿玄甲的将领大声汇报:
“禀郡王, 西北角十帐全部剿灭!”
“禀郡王,正东十帐全部剿灭!”
“禀郡王, 东南十帐全部剿灭!”
……
这支夜袭的队伍, 自然是李洵的护卫营无疑。
拿下燎原后的十多天里, 他一边整顿燎原的政务军务, 一边在等待着来自河原的消息与肃城的兵器。
为了掩人耳目, 兵器是混在支援燎原的粮草中送来的。
而河原城后续援兵,各方面部署等具体消息,则要更滞后一些。
得知守将巴根驱赶了数万中原百姓前往城南修筑城墙,挖掘防御工事,李洵便放弃了从南边进攻的打算。
不是怕那些防御工事带来的阻碍,而是想尽可能保住那数中原百姓的命。
他们在北戎的统治下活得已经足够艰辛,他不能让如此艰辛才侥幸存活的他们,最后死在自己人的炮火之下。
当然,这想法他没对任何人说过。
北戎兵是骑兵,讲究机动性,以奴隶为前锋的时候比较少。
但若让敌人知道这软肋,以后的仗便没法打了。
所以,在战前动员的时候,他也未曾以此来鼓动士兵。
他只告诉他的护卫营与驻守燎原的夏金良等将领,燎原与肃城缺粮,而河原粮食储量丰厚,拿下河原,两地军民才能衣食无忧地渡过接下来的寒冬。
拿下河原,他们辛苦种下的大麦,才不会在长出苗后沦为北戎牧马的草料,他们来年丰收时,才不会担心北戎突然就打过来。
仅仅是这些理由,便足够激起他们的斗志。
至于为何从西山进攻,自然是为了出其不意,将火药武器的威力最大化。
北戎主要的防御都部署在南边,西边有大山阻隔,他们只需要在山顶设兵瞭望即可。
另一边山脚,则设立了一千守军,一方面监管采石的上万奴隶,一方面防御微乎其微可能会越过山体来入侵的敌人。
按照常理,山顶居高临下,可监视山下一切动静,但凡有不对的地方,都可以及时向不远处的西城门示警。
但伍汲等人潜伏多日,已经摸清楚了山上瞭望处的人数,负责瞭望的只有十人的一个小队。
他们又不会太防备来自采石场这边的人,伍汲等潜伏在采石场的十几人,偷上几套北戎兵的衣服,说是送酒,轻而易举便混进了瞭望塔里,干掉了所有哨探。
没有了哨探示警,整个采石场与西城门毫无防备。
而李洵却借着燎原城北耕种做养护,悄悄带着护卫营,昼伏夜行好几天,在植被掩映下,借着月色潜伏到了半山腰。
只要干掉采石场的一千北戎兵,距离此处二十里的河原西城门防守薄弱,很好攻破。
这个夜晚注定任务艰巨。
他们必须越过采石场与西城门,对位于河原城西南的北戎驻军营地进行突袭。
护卫营所有士兵全部到齐,确定整个北戎守军一千人几乎没有遗漏,李洵便下令道:
“留下三百人组织采石场百姓救火,清理北戎余孽,其余人等,全军肃静,全速赶往河原城!”
“是!”
众士兵齐声应诺,然后便自觉地在嘴里咬上木棍,背着火药武器,兵器,以及被拆成几块的投石机零件,全速朝着河原城进发。
河原西城门离采石场不过二十里,急行军下,整个护卫营只花了一个时辰便来到了距离城门不远的护城河外。
每一座城门外都是有护城河的,每到晚上,那连接护城河两边的木桥都是用机关收起来的。
想不惊动守卫越过护城河是不可能的。
剿匪数次,整个护卫营有很充足的经验,如何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急行军。
临近城门,整个护卫营全体趴伏在地,静默无声,身上的黑披风与朦胧夜色,便是他们最好的隐形外衣。
两队穿着北戎士兵盔甲,将发型也乔装成北戎士兵模样的护卫队走上前去。
领头的伍汲用标准的北戎话喊道:
“采石场有紧急军情向将军汇报,请开城门!”
那边城门上的守军打着火把往下一看,是自己人,又是说的北戎话,便没怎么起疑地启动机关,放下了连接护城河两岸的木桥。
伍汲等人顺利地来到城楼下,将采石场那边拿到的令牌放在垂下来的筐子里,交给城楼上的士兵验看。
确定令牌无误,那边才打开了城门。
伍汲等人一进城,便分作两队,一队人留在城楼下,守住城门机关,另一队人去夺木桥机关。
他们的人数远比守城的北戎兵少,但他们只需要守住几息,就足够让更多的兵力进入城门,彻底占据主导地位了。
城门的北戎兵毫无防备被杀掉了守卫两处机关的人后,很快反应过来,所有人立刻朝城楼下冲来,试图夺回机关,关闭城门。
烽火台上的士兵,举着火把立即要点燃烽烟向城内示警。
但他们城楼的结构早已经被知悉,李洵护卫营里最厉害的神射手早早就用火箭瞄准了那里。
火箭不仅具有燃烧的威力,更是具有助推作用,其射程是普通弓箭的十倍以上。
即使隔着护城河,那点烽火的士兵依然被精准命中。
护卫营主力很快冲进城中,迅速占领了整个西城门。
留下三百人把手城门,李旭带着其余人继续往北戎军营进发。
虽然西城门距离北戎军营不过三里地,但一路躲避着巡逻的士兵,还是花了足足半个时辰。
“郡王,就是这里了。”
伍汲低声道。
这营地修建得已经有些年头,设施很完善。位置在这郡城的西南边上,不管是防备西边还是南边的敌袭都非常方便。
为了进行封闭式管理,不让骑兵无节制到城中鬼混,营地一面是封闭的城墙,另一面也只有一个出入口。
倒是正好方便了李洵。
看着远处那重兵把守的出入口,李洵心中微哂,那位试图严明军纪的北戎将领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精心设计,将这军营成为他们营中那上万士兵的埋骨之地。
李洵挥了下手中的旗帜,低声命令道:
“投石机准备!”
训练有素的护卫营士兵,迅速将手中的各部分零件拼接在一起。
一个小型投石机立刻被拼接成功。
这投石机已经根据捡来的北戎投石机进行过改良。
投巨型石弹是不行,但换成几十斤重的大号震天雷,投射距离足足从原本的四百米,提升到了七百米。
五架投石机在黑暗中很快在隔数十米一字排开。
只比一人高不了多少的体积,让它隔着几百米远丝毫没有引起北戎军营守卫的注意。
“点火,发射!”
黑暗中被点燃的引线亮起了一阵微弱的光,划出优美的抛物线,直接落到了北戎军营中间。
“那是什么!”
军营门口的北戎守卫终于注意到这火光,却已经晚了。
下一息,他便听到营中传来数处炸雷般的巨响,地动山摇!
沉睡中的北戎大军,有的还在梦中,便直接被炸上了天。
从未见识过震天雷,甚至在巴根的消息封锁下,他们连听都没听过。
守卫们直接吓傻了,直到第三轮炸响声响起,才有人如梦初醒般大喊道:
“有敌袭!有敌袭!”
示警的钟声敲响了整个大营。
然而这有什么用呢。
突如其来的轰炸已经让整个北戎大营乱了套。
地动山摇,黑烟滚滚,许多同伴在眼前炸得四分五裂,不知道哪里来的无数铁片在猝不及防间就扎进了身体,甚至划破了脖子,瞬间鲜血喷涌。
这样在睡梦中突然袭来的未知恐怖,足以让整个北戎军炸营。
只有少数被隔离起来的,从燎原战场回来的那部分士兵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就算知道,也只是让他们更恐惧而已。
听到动静,这些人吓得魂飞魄散理智全无,不要命地下意识往军营门口跑。
一边跑还一边恐惧地喊着:
“黄旗妖兵来了!快逃!快逃啊!”
他们的恐慌逃窜,无疑只能加剧整个大军的炸营程度而已。
半夜炸营,乃是兵家之大忌。哪怕再悍勇的单兵,在遇到未知恐惧时,也会成为无头苍蝇。
人都有从众心理,其余被吓蒙了的不知情北戎兵也跟着那群从燎原战场回来的兵往大营门口跑。
但这早在李洵的预料中,他们一跑到接近大营门口的位置,等待他们的只是另一轮调整过距离后的轰炸。
惊慌的北戎兵,顿时成了被炮弹驱赶的羊群,瞬间又被驱进了军营。
哪怕有少许跑出了军营大门的,也早有护卫营的弓箭手等着他们,没跑几步,他们便通通倒在了乱箭之下。
出口被封死,无疑加剧了这些北戎兵的绝望,整个大营的一万多北戎兵,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与惊恐,便是神仙来了也指挥不动。
李洵没有给他们反应时间,站在高处瞭望,不断地指挥投石机调整方向和距离,往人流密集的方向投射震天雷。
带来的一百枚大号震天雷投射完毕,整个北戎大军一万多人,已经死得七七八八。
哪怕侥幸还活着的,也无法从这种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的恐怖灾难中镇定下来,许多人涕泪满面地跪着求神灵保佑,还有许多在发傻。
“大家不要怕,这只是大启官兵的小把戏!快起来,跟本将军出去反击!”
巴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拼命擂鼓号召。
然而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因为即使他号召起来一小部分人,也还没从那一波轰炸中回过神,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望着火光之中的满地伤兵残尸,以及勉强被召集起来,却满脸写着被吓丢了魂的几百士兵,巴根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两万多精锐骑兵与步兵全部折损在了他手里,河原城也保不住了。
看现在的情形,就连他自己,也会成为慎郡王的俘虏。
他真是死也无法甘心,自己竟然两次被那慎郡王用同一招造成如此大的伤亡!
第一次是意外,他根本不知道竟然还有如此的一股势力存在,直接被堵在燎原城下炸得死伤惨重。
可那次之后,他已经充分吸取了教训,在南郊布防时,选择了非常宽阔的战场,绝不会再次被陷入包抄。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慎郡王的兵竟然会悄无声息就进了城,半夜直接轰炸军营。
上万的悍勇精兵,被堵在军营中炸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慎郡王是不是真的会什么鬼神之术。
不然,明明这是在固若金汤的河原城里,明明各大城楼没有任何示警,他们怎么可能突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