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专教室很安静。
温柔的日光斜射在课桌上,光面和暗面交错,切下一道道光影,小鹿御铃子背对着光源,触摸黑板上的字。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沾到了一点白色的粉尘,又被她轻轻抹掉,神色看不出变化,更像是独自沉浸在思绪里。
森鸥外昨天对她说的话——其实更像是在提醒她一件事。
五条家有五条悟把控,想让那群长老妥协改口很容易,毕竟五条悟才是家主,他是五条家未来的指望。加茂家内部腐朽得不成模样,但更支离破碎,人心各异,森鸥外也提前掌握内部的势力……
所以需要她亲自处理的,只有禅院家。
小鹿御铃子想的东西愈来愈深,直到身后男人开口出声,才让她平静地回过头,看向对方。
“所以——这件事你是同意了对吧?铃子。”
五条悟再度向少女首领求证。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是他刻意留出来的私密空间。
某些事情——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某些共处的机会,五条悟并不想时时刻刻和自己的挚友分享。
小鹿御铃子看着面前坐得很随意的男人眼巴巴望着自己,嘴角不由挂上了笑意,“毕竟是朋友的请求,帮帮忙也无妨。”
是朋友,而不是盟友。
五条悟咂摸出其中的区别与含义,不由弯了弯唇角。
小鹿御铃子瞥了他一眼,补充:“我会让他们尽量控制其中的风险。”
五条悟听到这句话,挑起眉头,将一条手臂搭在讲台上,另一只手则摩挲着下巴,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嘛~真是傲慢啊,就这么笃定我的学生赢不了吗?”
小鹿御铃子:?
她面容平静地提醒他:“别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和安卡斯打架是五五开哦。”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件事啊——抱歉抱歉,我忘记了。”
态度非常坦然。
“不过给年轻人一点锻炼总是好的,对吧?”
五条悟笑吟吟地把话题转回来,完全不打算掩盖自己想要故意折腾学生的意图。
“不逼一把怎么知道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呢。老师我啊,可是很期待的。”五条悟翘起二郎腿,脚尖晃了晃。
“——所以拜托铃子不要太手下留情哦。”
他用那双蓝得跟天空一样的眼睛看向她,语气里愉快愈发明显。
小鹿御铃子沉默半晌:“如果被你亲爱的学生们知道的话,明天咒术界的新闻头条就有了。标题是什么我都想好了,惊!最强之死,高专学生手刃恩师的原因?!”
五条悟:“诶嘿。”
他对此无比自信,“我的学生们可不会这么做,他们一定能体会老师我的良苦用心的。”
想到高专二年级组因为白蜘蛛生出来心理阴影的小鹿御铃子:“……好吧,你开心就好。”
她心想,东京咒术高专的学生摊上这么个老师,真是辛苦你们了。
——他们在讨论的东西,自然就是京都姐妹校交流会,讨论的缘故便是五条悟在电话里的邀请。
小鹿御铃子当然知道五条悟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有点按捺不住想给高层一点警醒,也展现盟友的实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五条悟又和她说了几句话,站起身,身形顿时拔高了不少,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我大概明白了。白蜘蛛莉尔拉,堕天使安卡斯,教皇德兰,龙赌徒乌伽斯——就这四位,对吧?”
他兴致勃勃:“其中有一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呢,是完全没见过面的高层成员吗?老师我好期待~”
看出他有点蠢蠢欲动,小鹿御铃子道:“乌伽斯对待小辈的脾气一直很好,他喜欢安静。悟,你不要故意去招惹他。”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不大高兴地拖长声音:“小辈?”
“铃子,虽然我长得很年轻,但是——”
小鹿御铃子平静打断他:“乌伽斯的年岁已经不可考据,保守来说,他比羂索还大很多辈。你确定要反驳吗?”
五条悟:“……”
他自信的笑容,慢慢垮掉了。
猫猫震惊.jpg
猫猫失去颜色.jpg
小鹿御铃子神情自若地补充道。
“所以他叫你小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毕竟他这年纪,给你当老祖宗都够了。”
五条悟沉默半晌,语气干巴巴道:“……啊,这就不用了。我不需要多出一个老祖宗。”平白无故把他压低了这么多个辈分。
小鹿御铃子:XD
五条悟看着她恶作剧成功般的笑容,反应过来这位首领的心思,无奈道。
“看我吃瘪就这么开心吗,铃子。你们暗组织的高层成员一个两个的,辈分怎么都大得离谱啊。”
小鹿御铃子正要回答时,神色一变,抬眼道:“到了。”
五条悟习惯性:“嗯?”
小鹿御铃子:“安卡斯他们刚刚到了。而且——他们和京都校的学生起了冲突。”
五条悟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居然这么快?京都校……铃子打算阻止他们吗?”
小鹿御铃子缓缓摇头。
“不用。”
“我相信他们能自己处理好的。”
…………
虎杖悠仁,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三人,与东堂葵和禅院真依二人形成对峙的局面,两方气氛相当紧张,像是滚烫的岩浆,下一秒就要彻底爆发。
“哦呀,这不是宿傩的容器么?”
剪着短发的少女穿着一身黑色无袖高领旗袍,眉眼美丽,和禅院真希像了八九分,偏偏带了一点笑吟吟的刻薄。
“不对不对,说得这么好听可不对啊。我应该叫你肮脏的怪物?还是比咒灵还不如的家伙?”
她继续道,“嗯……就连你这样的人都自称咒术师啊,一时间觉得咒术师的名头都变得廉价了。”
正是京都校二年级,禅院真依。
完全不在状态的虎杖悠仁震惊:“诶诶诶?”
钉崎野蔷薇眉眼一厉:“啧!你这家伙在得意什么?信不信我——伏黑!你拦我干什么!”
伏黑惠抬手挡住自己冲动的同伴,像老母鸡护崽似的将她和虎杖悠仁都护到身后。
他脸色很冷,语气却很有礼貌:“禅院前辈。请你收回你的发言。”
禅院真依仿佛才注意到他:“啊,伏黑同学也在么?还是叫我真依吧,不然很难和真希区分开呢~你说对吧?”
她将手指滑到唇上,暧昧道,“我更喜欢听你那么叫我哦。”
钉崎野蔷薇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喂……这种态度是怎么回事,伏黑,你不会和她是熟人吧?”
禅院真依:“我们可不止是熟人这么简单。从见面就想说了,穿衣这么保守老土的女人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大吼大叫啊?还是安静一点更讨喜吧?”
钉崎野蔷薇脸扭曲了一下:“哈??你在说你自己吗?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撕下来给我好好道歉——”
禅院真依抱胸:“嗯哼,光会说大话可没用。”
东堂葵对他们的吵架一脸兴致缺缺:“真依,差不多可以了。我们来这里可是要办正事的。”
“东堂,我还没说完呢。”禅院真依愉快道,“东京校的后辈们——你们另外一个怪物同伴呢?她没有和你们一起吗?”
她又点了好几下嘴唇,轻飘飘道:“那个叫由里子的小孩。”
伏黑惠手指微微动了动,难以忍受地长长吐了口气,皱眉道。
“真依前辈,她严格来说不是咒术师,别把她牵扯进来,她是代表暗组织加入东京校的旁听生。哪怕是言语侮辱,其中的代价是你一个人付不起的。”
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已经浓到不容忽视。
钉崎野蔷薇的反应则更加直接:“不许叫她怪物!她是我们的同伴,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自大女人!”
她一下子拨开伏黑惠的手,正要气势汹汹地冲上去,和禅院真依扯头花——
“我还以为是谁在说那个小废物。”
那是格外傲慢的语气。宛如天生的上位者,只和同等地位者对弈,甚至都不愿意俯视低到尘土里的人。
“胆子倒是挺大的,原来也是不长眼的,羸弱的羔羊。你不会觉得……你比小废物强吧?挑衅暗组织高层成员,便等同于挑衅暗组织。”
天生目盲的教皇脚步慢而稳,脸上没有笑容,宛如一头冰冷的狮子,巡视着自己的领地,挑剔地看向不值一提的敌人。
“嘲笑他人会让你更强大么?还是让你赢得心理上微不足道的满足?不愧是喜欢抱团的羔羊。那么我便告诉你一个简单的道理,向强者发出挑衅,无异于自取灭亡。”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如临大敌。
最直观面对这种毫无感情,直直压倒而来的恶意的,则是禅院真依。
“……”
她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像是被寒冬的温度一点点地封住,表面盖了一层冰棱,动不了也张不开,就连舌头都如同被冻僵了般,成了条蛰伏的冬蛇。
她的心中涌起惊涛骇浪,让她忍不住有点瑟缩。
这种恶意,这种粘稠的恶意……
她只在禅院家面对那群高高在上的长老时感受到过。
禅院真依以为,自己不再会被吓到了,至少有勇气抬头面对。
可当她突然被这样熟悉的语气劈头盖脸地砸来时,麻木多时的恐惧,重新浮了出来。
是谁……?
禅院真依呼吸一点点沉重。是谁?
她迟钝地抬头,看了过去。
或轻或重的脚步声,带来一种让在场所有人足以窒息的恐怖气息。
白蜘蛛少女面目哀愁,惹人怜爱,蜘蛛足却锋利得能切断地面,纤细得一折就断的指尖泛着剧毒的深蓝。
白色西装的青年身后是硕大的黑色翅膀,锃亮的军靴踏出沉重的闷响,山羊角手杖往上走,苍白的手掌,金丝眼镜后,眼神轻蔑。
拖着长长的龙尾的男人,断折的龙角,雪白的鱼骨辫,握着细长的烟斗。他的眉眼被笼罩在甜腻的烟雾中,赤足行走。
而为首的火红长发的教皇,冷冰冰地看向她,露出了一个讽刺意味的优雅笑容。
“你好啊,羔羊。”
“——你是因为感到恐惧,而微微颤抖吗?”
是暗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