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总监会。
一道道严实的屏风后面,总监会的环境昏暗得如同夜晚。
他们血洗了这里。彻彻底底。
森鸥外坐在咒术总监会的主位上,那张儒雅的脸上滴滴答答着血,被他伸出手指,毫不在意地抹掉,抹出一道长长的,粘稠的血痕。
——那当然不是他自己的血。
乙骨忧太和尼弥芙站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像是两尊散发着杀气的煞神。
不管是谁想要拦住他们,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森鸥外的心情不错。
他摸着爱丽丝金灿灿的脑袋,笑着挂断了禅院家的电话。
小鹿御铃子交给他的任务比森鸥外想象中的更顺利——其中当然少不了乙骨忧太和尼弥芙的帮助。
乙骨君刚刚回国,五条君本就打算联合他的力量对咒术界高层发动征讨,被自己一通电话借来镇场子。
尼弥芙小姐正好赋闲在横滨,无事可做,也被小鹿御铃子叫来给他帮忙。
大好事啊,大好事。
森鸥外瞥了乙骨忧太一眼,又瞥了尼弥芙一眼,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就碰不到这么优秀能干还勤奋的学生和下属呢?
世界真是不公平,不管是乙骨君还是尼弥芙小姐,他都想要啊。
尼弥芙全身都是血。
她甩着毛茸茸的猫尾,那对柔软的猫耳朵抖来抖去,兴奋的瞳孔久久不能变回正常的形状,雪白的小腹小幅度地起伏着。
她打得很开心,折磨人也很开心。
猫耳少女时不时低头舔着手指,吐着舌头呼出白色的气,尽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猎食的欲望。那双蓝绿色的异瞳愈发逼近一条尖锐的线。
她现在……非常的躁动。
她需要战争,真正的战争。
“你还好吗?”
尼弥芙的动静大得有些明显,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乙骨忧太不由对她表示担忧。
眼下有着浓重黑眼圈,眉眼俊秀,身体挺拔,一看就是好学生的少年——
他的性格相当沉静,哪怕是合作,也非常注意分寸。
尼弥芙随随便便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用心地低头舔手指,不怎么专心地回答。
“我没事,战斗的后遗症罢了。你有空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喵。”
乙骨忧太因为她的口癖有点忍俊不禁,“嗯……好的。但如果身体出现什么问题,还是尽快说出来比较好。”
他语气里透出关切。
尼弥芙的猫耳静止不动了几秒,又频率很快地抖了起来,像是一对敏感的探测器。
她陡然炸毛,高声道:“别这么说话,好恶心啊喵!我不是你的同伴!!!”
乙骨忧太忍住笑,应道:“嗯……好的。非常抱歉?”他像是在逗脾气不好的小猫。
尼弥芙满脸不爽,刚要撸起袖子给他一顿前辈爱的教导,就一下子歇了声。
她像是得知了什么让她意外的事情,那双翡翠般好看的猫眼瞪得圆圆的,然后古怪地看向黑发白校服的少年。
乙骨忧太有些疑惑,“怎么了?尼弥芙小姐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猫耳少女不客气地打量他片刻,甩了甩脑袋,猫耳上一串细小的耳环跟着晃出了响声。
“哼,我只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老婆了,现在这么流行英年早婚的吗喵?”
乙骨忧太脸有些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咦……是的,但你怎么知道的?”
尼弥芙目光飘忽了一会儿,重重咳了几声,透出几分猫的骄傲,“我很聪明的喵!反正我就是知道,喵!”
她又思考了几秒,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知道——你马上就会碰到人生中最大的惊喜了喵!”
乙骨忧太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有把这番话当回事。
他们气氛和谐地交流着,直到咒术总监会的大门被不知道多少遍推开。
一级咒术师带领着一群二级咒术师,满脸谨慎地看向他们三人,在看到乙骨忧太时忍不住低喝出声。
“乙骨……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乙骨忧太的黑眼圈显得他有点忧郁,那张清瘦俊秀的脸上在此刻显出浅浅的笑意。
他拔出了那把长武士刀。
“啊,你问这个。我当然知道。”
乙骨忧太只是表面看起来是乖乖的好学生,实则一身反骨,天生叛逆。
他格外重感情,所以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违背高层的事情……也不让人意外。
毕竟,他是五条派的人。
一级咒术师满脸忌惮地看着乙骨忧太,甚至忽略了来自暗组织的猫耳少女——
倒不如说,他在一开始就没把尼弥芙放在眼里,下意识地轻蔑这种野路子。
而这种轻视,是猫最讨厌的东西。
“啊……你们好像很看不起我啊,臭老鼠。”
尼弥芙慢慢地开口,语速越来越快,快到透出凶暴的气息。
“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看我一眼啊喵!”
她舔了舔那两颗尖尖的牙,露出一个凶气腾腾的笑容,那股克制不住的兴奋再度浮在她的脸上,明显得让看到的人为之一颤。
那是野兽才会有的最原始的狩猎欲,必须要用血来平息。
“很好,很好啊……那就这么保持下去吧……保持你作为猎物的,可憎的钝感力!”她发出了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啸。
那条生锈厚重的锁链,和如同长鞭般灵活的九条猫尾——
一同卷起,再一同释放。
如同黑色的浪潮般,要把他们覆盖,吞噬得一丝不剩。
“在首领到来前——让我好好玩弄玩弄你们吧,喵?”
……
禅院家的长老会议,短暂地陷入了僵局。
“不,不可能……”
他们六神无主,“咒术总监会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全部被剿灭。
“魔女”好心道,“啊,这点倒没错,咒术总监会没有全军覆没。被杀掉的那批……只是不愿意合作,也不愿意投靠森先生的顽固派罢了。”
“但哪怕只是顽固派,也有很多拥趸。所以他们必须在咒术总监会的本部,进行最后的清洗。”
艳丽的青年在室内撑着黑伞,他问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慢悠悠地加了一句,“或者,你们还想向谁求援?还能向谁求援?”
禅院家的长老们,面容不由带上了浓重的苦意,像一根根皱起来的老苦瓜。
但他们依旧抱着微渺的希望。
五条家?
他们的家主是五条悟,早就和暗组织结盟,不用指望了,能不给他们加把火就算好事。
那么御三家中的加茂家……
是不是还没有遭到暗组织的毒手?
有人怀着侥幸心理,给加茂家打去电话。
一秒,两秒,三秒。
他们的内心忍受着煎熬,像是被架在锅上烹烤。
电话接通了。
但禅院家的长老们如坠冰窟。
——那边传来狂信徒的声音。
帕斯卡伊的语气温和,如同氤氲在湖面上,没来得及散去的春意。
“日安,禅院家的长老们。暗组织狂信徒,帕斯卡伊向你们致以最高的敬意。”
火焰噼里啪啦的声音和狂笑尖叫的人声混合成两重变奏曲,其中隐隐约约夹杂着长刀在地面拖行的沉闷响声。
仅仅只是听到声音,便能想象到现场的惨烈。
“加茂同?”狂信徒低声道,“啊,那个孩子……他们正在向神祷告和忏悔,这是很神圣的事情,请不要打扰。”
“再见。”他彬彬有礼地告别。
火焰扑面而来,火焰组成热浪,烧得炸开的声响在那一刻放到了最大,仿佛要撕裂空气。
禅院家长老们,彻底面如死灰。
打电话的长老,颤抖着手挂断了电话,近乎失神道。
“加茂家他们也……”失守了。
——这是真正的里应外合。
不论是禅院外部还是禅院内部,甚至可以求援的咒术界……都失去了反抗能力。
这也是暗组织展现出冰山一角的能力。
不管网中的猎物怎么挣扎,都只会把自己越缠越紧,无法逃脱。
……
禅院家长老,同意了小鹿御铃子的要求。
而接到电话才知道禅院家惊天巨变,连夜赶回家的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
什么情况?
她们不在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禅院真依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就去陪伴母亲,协助母亲处理禅院家现如今一团乱的内务。
禅院真希则被小鹿御铃子叫走了。
她就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刻,和不久前微笑观看他们团体赛的少女首领重逢。
白色长发的首领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光华内敛,面色温和。
“真希同学。我以为你会很开心。”
禅院真希缓缓地回神,有点尴尬,“啊,我当然很开心。只是觉得有点像是在做梦。”
“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她苦笑着摸了摸鼻子,“真是没想到啊……我一直以来坚持和努力的东西,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到手。”
小鹿御铃子目光清晰地看着她:“这不是好事吗?真希同学。我相信你可以当好禅院家的家主。”
她的言语果断而从容,像是射出弓弦的箭矢,不给她任何推卸首领位置的机会。
禅院真希认认真真地看了她很久,深深地朝她鞠了一躬。
“谢谢您,首领大人。”
她顿了顿,“不单单是因为首领的位置向您道谢的。”
还因为她的母亲,禅院理园。
“总之,非常感谢。”
禅院真希相当直白道,“不管您想要什么,都在禅院家尽管拿去吧。”
小鹿御铃子思考了一下。
“嗯,我确实在找一个东西——我可以去禅院家的书库看看吗?”
禅院真希怔了怔,完全没想到这位首领的第一个要求会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她点了点头,“好的,请跟我来。”
……
不管其中的弯弯绕绕多么复杂,禅院家的的确确地变了。
关系和羁绊都无比扭曲的禅院家,本来如同一潭死水,或者一片枯萎的荒原。
直到现在……火,点燃了一切。
这是报应,禅院家的报应。
千百年来被压制的女人得到她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权力和地位,她们可以对男人为所欲为——她们终于把所有的麻木驱散,把愤怒发泄出来。
禅院家,第一位女家主上位。